第八章

第八章

舒以安吃過飯又服了葯,可能葯中含有安神鎮定的作用,她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褚穆一直倚在窗下的沙發上看書,見她偏著頭恍恍惚惚的小樣子,思考再三還是走了過去。

「幹嘛呀你……」舒以安被褚穆拖着背靠他坐了起來,某人一隻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她的刀口上護着她倚向自己。和自己上次見到她的樣子沒什麼變化,柔順烏黑的頭髮被她鬆鬆的散在肩窩,褚穆順着寬大的病號服領口望去,能清晰的看到舒以安消瘦清晰的鎖骨和圓潤的肩膀。好像舒以安從來都只是那個樣子,沒什麼太大的歡喜或者悲傷,軟軟糯糯的性子從來不會中傷任何人。褚穆看着她柔軟的發頂,伸出手輕輕摩挲着她細小的掌心,忽然有些不忍心接下來的話。

「以安。」

「嗯?」舒以安看着褚穆摩挲自己修長乾淨的手指,鼻間全是他身上大衛杜夫的味道。她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褚穆低聲卻也清晰的吐出幾個字。「我明天就要走了。」

一室長久的靜默,舒以安就好像睡著了一樣靜的沒有一點聲音。褚穆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知道,這是舒以安低落的狀態。

每次,她不高興或者是難受時就死死的忍着不發出一點聲音。褚穆還記得兩人剛結婚不久,他帶着她去瑞士滑雪。當晚到達酒店的時候她就異常安靜,等到自己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她還是進來時的那副樣子,蜷縮在大床的一角垂著頭不知道再想着什麼。等到褚穆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臉色發白額角有冷汗不斷滑落。褚穆當下就心驚的把人抱了過來溫聲問了才知道。為了陪自己挑戰高峰衝刺式滑雪她強忍着生理期的不適硬是陪着他徒步走上了五百米的雪山,零下二十幾度的天氣將近一個小時雪天的跋涉,足以讓舒以安小腹痛的說不出話來。褚穆知道以後,看着被自己哄睡的舒以安微微蹙起的眉眼,心慢慢細細密密的疼了起來。他也是從那一刻起,才真正了解這個叫做舒以安的女人。

所以每一次舒以安沉默不語的時候,褚穆都會從心底湧出一股名叫愧疚的情緒。這個女人,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讓一向驕傲內斂的褚穆向她低頭。因為褚穆知道,每一次舒以安的沉默都代表着她最大的委屈和不舍。

夜裏的風特別柔和,吹的外面的樹葉沙沙作響。褚穆忍不住低下頭來輕輕將下頜抵在她的肩上。「明晚的飛機,不用送我。我會爭取下個月月底回來。」

「你記得按時吃飯,每周去超市買好下一個星期的水果和蔬菜。」

「記得每周日叫上願願回大院一次。不管媽說什麼你答應就是,別反駁她。」

「那張卡我看你放在五斗櫥的抽屜里沒動過,舒以安,這是我給你的最基本的權利,我不希望下次我回來的時候手機上沒有任何的銀行消費提示。」

「還有,你記得……」

「褚穆。」正當褚穆低聲在她耳邊重複著這些不被自己重視的小事的時候,舒以安忽然出聲悶悶的打斷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真討厭。」

你真討厭,就這四個字卻如此明了妥貼的表達了舒以安現在的心情。褚穆總是有這樣的本事,把一件對於舒以安來說特別殘酷的事情以這樣一種方式平淡的敘述出來讓她束手無策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因為他在給她一記最狠烈的重傷時卻也給了她最大的溫柔。那種溫柔是足矣讓舒以安產生錯覺的,足以讓舒以安忘掉褚穆不愛自己這件事的錯覺。

舒以安話音剛落,褚穆倏的低頭細密的吻在她潔白精緻的耳垂上,帶着他特有的味道和灼熱落下來。「對不起。」

舒以安鼻子一酸,險些被他這三個字落下淚來。她輕輕仰起頭順勢窩在褚穆的肩側,眼中分明多了些柔軟的笑意。「不用說對不起……」

褚穆吻着她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單手捏起舒以安的小巧的下巴帶着他一貫的強勢和不容置疑的姿態重新把唇壓了下去。舒以安被他攏在身前半強迫着仰起頭承受着,唇齒廝磨間兩人的氣息卻都有些不穩。褚穆單手控著舒以安懷中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不禁用了些力氣咬在她嬌嫩的唇瓣上。另一隻手則沿着她寬大的病號服邊沿探了進去。

舒以安想其實就算是此時發生什麼她也是無力拒絕的,可是褚穆僅僅是掐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身上帶的更近了些,轉而帶着怒意的把吻落在舒以安的頸側,好似故意般吮出幾個印子。過了好久才起身把手覆在她的眼上,「你睡吧。」

舒以安默默的紅著臉縮在被子裏開始催眠自己,褚穆的手掌卻再也沒有離開過她。

看着床上逐漸恢復平穩輕柔呼吸的人兒,褚穆心中第一次有種不舍的情緒悄悄瀰漫。舒以安忽略的除卻他的不舍之外,還有他那雙不管發生什麼都處于波瀾不驚的眼睛裏壓抑著的濃烈的歉意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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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穆走後的兩天,舒以安就被隋晴接到大院裏去療養。其實身體已經沒什麼事兒了,倒是褚唯願大驚小怪回到家裏把她如何手術如何轉危為安的情節轉達了一遍。褚父聽完之後當下就皺眉發了話,兒子不在就把兒媳婦接到家裏來照顧,一個人算怎麼回事兒,不像話。

隋晴也一大早就讓司機去了醫院接人,自己則在家裏忙着燉湯收拾出房間。

說到底,褚家對舒以安都是帶着感激和愧疚的。感激這個舒以安可以給褚穆一個家,感激這個兒媳不管自己兒子在哪做什麼,她都能規矩本分的讓外界居心叵測的人挑不出任何過錯。同時,褚家也對舒以安這個兒媳有些愧疚,愧疚她這樣大的女孩子正是享受青春的時候選擇嫁進了這樣一個嚴謹的家庭。

看着醫院門口的車,舒以安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企圖拽著褚唯願小幅度的後退。「願願,其實我真的不用回大院。我一個人可以的,真的。」

褚唯願拉着舒以安的小手攥的更緊,滿臉的真誠。「嫂子,你就回去吧。犧牲你一人,幸福千萬家啊!」

舒以安苦着臉心想,哪裏是幸福千萬家啊。分明是犧牲我成全你啊。她一回去,褚家的重心就全放到自己身上了,哪裏還會注意到褚唯願的行蹤。自己這個小姑子違反全家人的心意私下和城中龐家的唯一繼承人龐澤勛交往舒以安還是多少知道幾分的。所以,按照舒小姐軟綿綿的性格就這麼被親小姑子推進了火坑。

為什麼說是火坑呢?除卻褚父為人嚴肅謹慎的威嚴不說,更有隋晴無微不至的關懷和這位婆婆時不時的語驚四座。褚家是大戶貴族,每天有着很嚴格的作息時間。舒以安常常覺得自己只睡了四五個小時就被叫醒,這麼一來二去的,舒小姐常常晚上吃過飯陪着阿姨和隋晴料理了家務就上樓補覺去了。

隋晴每到這時候就憂心忡忡的端著補藥上樓敲開舒以安的房門,「以安吶,你這身體怎麼就補不好呢?天天睡的這麼早是不是精神頭跟不上啊?快來,把這葯喝了。」

舒小姐就這麼被隋女士莫名其妙的灌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藥湯。

褚穆聽說褚唯願的壯舉之後,特地挑了時間打電話來慰問舒小姐。北京時間晚上八點,柏林時間下午兩點。

舒以安窩在被子裏翻了個身。對着電話那頭的褚穆答道。「吃過了,爸今晚不在,家裏只有媽和我。你在忙嗎?」

褚穆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想了一會兒才提筆簽上自己的大名,半晌才「嗯」了一句。「反正那邊也是你一個人我還不放心。要不然你就先住在家裏吧,等我回去再接你回來。」

舒以安果不其然的聽后哀切的懇求他,「不要啊!!!求你了跟媽說放我回去吧……我真的真的嚴重缺覺。」

褚穆低低的笑了一會兒才答應道,「你想好了?那我明天就給媽打電話,你隨便找個理由出門就別回來了。」

「你別騙人哦。」舒以安笑的眼睛彎彎的,隨手拿過他上次落在醫院床邊的表。「現在是下午兩點,柏林的太陽好嗎?你有沒有曬太陽補鈣呀?」

褚穆聞言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湛藍色的天空帶着刺眼的金色陽光洋洋洒洒的鋪滿了他大半個辦公室。不知是因為這通電話還是天氣,褚穆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好起來,「還行,等下次我帶你來看。」

剛剛說完,辦公室的門一下子被秘書敲開。「副司長,我們該走了。」

舒以安好像聽到那邊的聲音,馬上小聲對着電話囑咐道,「那你快去忙吧,明天我就要上班啦。晚安。」

褚穆看着被舒以安匆匆掛掉的電話,竟然有些無語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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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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