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舒以安復職那一天,格子間里的辦公桌上堆了厚厚的的一摞文件夾。蘇楹從隔壁探出頭來指了指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聲音微弱。「大老闆說近期所有譯本需要校對入庫,指明要你做。半個月的啊舒小姐!你任重而道遠。」然後趁著舒以安還沒把文件朝自己扔過來之前迅速把頭縮了回去。

舒以安看着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十幾本文件不得不承認,她很鬱悶。肖克從來沒有讓病假員工加大工作量的先例,這麼做無疑是他給自己的一個下馬威,可是至於為什麼舒以安也茫然了。

東西很多,也很複雜。舒以安足足翻譯修改了三天才弄好。肖克看着面前一一擺好的文件並未仔細查閱,粗粗的攏了一下就示意秘書帶走入庫了。舒以安有些錯愕的看着肖克的動作,「您不查一下嗎?」

肖克恍若未聞扣上手中的鋼筆,微微上挑的眼鋒冷漠的沒有一絲色彩。「要是你的辦事能力如此不濟,我也就沒有雇傭你的必要了。」雇傭二字被他刻意咬的音很重。

舒以安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人,不管你惡意的中傷也好還是故意的刺激她也好,她始終都能保持最平和溫潤的樣子,不慍不火。「那肖總要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褚家的兒媳,舒以安給我做工你就不委屈嗎?」肖克忽然起身攔住了舒以安離開的腳步。不知怎麼,就好像中了邪似的,一向自製冷漠的肖總如今卻對着這樣一個平淡的女子屢次試探出手,甚至不惜沒了男人的風度和自己一貫的態度。

舒以安聞言倒是停住了腳步,再回頭時依舊是原來平靜的樣子,「褚家和我的工作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我不覺得委屈還希望肖總也能用同等的眼光來對待我。」

舒以安想不通怎麼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肖克會對自己產生這樣的誤會。甚至是那種逾越上司與下屬之間的質問,所以一時軟綿綿的舒小姐也淡定不下來了。

肖克聽后竟有長達一分鐘的靜默,久到舒以安快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忽然淡漠的笑了笑,「不過是多事隨口問了一句而已,你想多了。既然這樣,法國那邊的安雅尓集團需要在七月談融資之前與我們有一個溝通,就派你去吧。作為本公司的首席翻譯,舒小姐應該會同意吧?」

舒以安得體的點了點頭,「當然,義不容辭。」

肖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就先出去吧,具體事宜我會讓秘書聯繫你。」

去法國的時間定在三天後,時間一周,舒以安看着手機里的行程安排仔細算了算,忽然彎了眼睛。她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去談合同,剩下的四天她可以自由活動。法國距離柏林的航程並不是很遠,這麼算來,她有三天的時間可以去看看某人……

而此時遠在大洋彼岸的褚穆,卻莫名其妙的感到眼皮劇烈一跳。

行李並不多,舒以安盤腿坐在地板上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收卷好擱置在箱子裏,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想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又把鋪的整整齊齊的行李捲兒重新打開分揀了一些出來。箱子一下就空出了一大塊位置。褚穆因為工作需求的原因,對正裝的要求極其高。加上他本人挑剔的性子,衣服的品質或者選材上就更是優中選優。每一件從來沒有超過一年的使用期限,更換速度也十分頻繁。舒以安站在衣帽間里看着褚副司長的半壁江山煞是頭疼。

最後糾結了一個小時,終於選出了幾件適合德國那邊天氣的襯衫和外裝,收拾妥當之後,舒以安費力的把行李箱立在一旁長舒一口氣。看着箱子上面零散的貼著幾個託運條碼,舒以安有些惴惴的想,不知他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

飛機是早上九點的,一大早公司就派了司機來接。同行的還有蘇楹和幾個法務部的同事。一路上,法務部的同事一直交代給自己合同上談判的幾個細節。快要下車的時候,蘇楹扯過舒以安趴在她耳邊囑咐,「你要小心些,聽說安雅尓的中華區負責人特別不好對付。人還特別猥瑣。」

一個能被蘇楹這樣大齡豪放女說成猥瑣的,應該是連節操碎一地都沒處去找的人。舒以安當下就警惕起來,「這麼可怕?」

「反正你多小心就是了,這是我們被派去的不少女員工得出的資深結論。也不知道肖克是真的手下沒人了還是法國那邊點你的名兒,怎麼就輪到你這隻小綿羊上戰場了呢?」

伴着蘇楹這一番憂心忡忡的教誨,舒以安小姐就這麼被送上了去往法國的飛機。辦理好了手續,離登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國際候機廳今天人格外的少,舒以安隔着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一架一架的飛機呼嘯著啟航忽然想起不久前的那個晚上。

哪個晚上呢?

那天褚穆走的時候並未叫醒沉睡着的舒以安,直到晚上八點,他才起身悄悄離開了醫院。

舒以安在聽到門鎖十分輕微的咔嗒聲響后,才緩緩睜開眼睛。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啊,在褚穆離開后不久她還是起身去往了機場。那天晚上有些小雨,空氣里的氤氳濕氣彷彿都帶着離別的味道。

舒以安緊了緊身上的風衣就這麼蕭瑟的站在風口處看着那個挺拔高大的男人在一眾精英的簇擁下走進航站樓。身邊毫無意外的跟着那個明艷動人的女子,陶雲嘉。

她記得他要回來的前一天,他對自己說,我直接回部里,你不用來。而他要走的前一天,也對自己說,我明晚的飛機,不用送我。

這個男人的每一次回歸與離別都不是為了自己,也從來不讓自己參與。舒以安那一晚怔怔的看着兩人,忽然生出一種感覺。好像那兩人從來都是在一起的,始終沒有分開過。

那種感覺是大概多久前出現的呢?大概是四年前吧,自己初遇褚穆的那個夏天。

彼時舒以安是外交學院剛剛升入大二的學生,學校里因為新生和大四學長學姐們的離校的緣故變的異常熱鬧。那天,她要去找語法教授提交一篇作業,偏偏其中的幾個小問題因為自己無法確認而在門口踟躕不定不敢去交,因為語法教授的嚴謹苛刻是出了名的,到最後舒以安乾脆坐在二樓的台階上思忖修改起來。

大概是她寫的太認真了,連身後什麼時候站了個人都不知道。褚穆也實在是不忍看着這個姑娘再費腦筋,乾脆出聲提醒。「這裏動詞appartenir是屬於,不過不能直譯,cepte也可以。」

舒以安聞聲驚的仰起頭來,陽光下,褚穆站在高她一級的台階上一隻手還擱在褲袋裏,姿態隨意而散漫,可那散漫中又分明多了些倨傲。

看着舒以安柔軟的眉眼中帶着還未斂起的疑問。褚穆淡淡的邁開長腿向下走了一階,俯下身用手指輕點那張a4紙上書寫娟秀的法文,「這裏,你的人稱順序錯了。」

遠遠看去,他俯下身的動作剛好把這個瘦弱的女孩子罩在自己的包圍圈裏,看上去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和諧。

舒以安看着褚穆乾淨修長的手指,那一瞬間,心跳動的是從未有過的強烈。

那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在教學樓的階梯上。他開始以一種平靜又耀眼的方式進駐她舒以安的人生。

最後這幅無聲的場景是被陶雲嘉的一聲「褚穆」打斷的。她穿着漂亮的學士服,黑色的袍下兩條白皙的小腿十分顯眼,漂亮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看着台階上的男子。「和導師道過別啦,我們走吧!」

舒以安那一瞬間幾乎是有些笨拙的站起身來看着面前的女子,「陶學姐。」

「小學妹,來交作業嗎?老頭今天心情不錯哦~快去吧。」

褚穆目光平靜的看着舒以安纖細的背影,幾步走下台階。挑眉對陶雲嘉示意,「你的學妹?」

陶雲嘉點點頭晃着手中的學位證,作勢要走。「小我兩屆,人很聰明呢。快走啦!」

也是從那個時候,舒以安才知道那個男子就是語言系系花陶雲嘉的男朋友,外交學院被無數人奉之為傳奇神話的人,褚穆。

八點四十五分。

機場傳來空姐甜美的登機提示,舒以安微微回過神來強迫自己停止對過去的回憶,深吸一口氣開始踏上了飛往法國的班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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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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