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死之憶（一）

終於在那張看不順眼的臉上揍了一拳，紫雲宸被打飛幾十丈遠，千秋頓時身心舒爽。

「別指望我說謝謝。」紫雲英道。

千秋笑道：「好好好，是我自己一時手癢沒忍住，行了吧。」

紫雲英別過頭哼了一聲，沒說話。

倒是靈鷲，又開始杞人憂天：「連對方是誰都還不知道，小師姐這樣貿然出手，怕是又要得罪人了。」

千秋活動了一下肩膀，道：「小紫雲剛才說同族相殘才是重罪，我又不是魔族，不打白不打。」

靈鷲：「......」

紫雲英反應了一會才氣道：「別亂給我起名字！」

紫雲宸在另一邊聽到他們的調侃早已炸開了鍋。

推開擁上前的護衛，頂着張破相的臉道：「你們...好你個紫雲英！來人，傳我的令下去！紫雲公子引邪祟、通外敵，企圖危害魔族，凡遇者，殺，無，赦！」

「紫雲宸你瘋了。」

「哈哈哈哈，說我瘋了？好，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瘋子！來人，把那個給我放出來！」

手下聽命拿出乾坤袋，卻猶豫道：「可是...魔尊有令不可…」

紫雲宸不跟他多廢話，一腳將諫言的部下踹到地上，搶過幾個乾坤袋一股腦地將裏面的封印之物全部放出。

「哇哦！」千秋驚嘆。

只見解除封印的羅剎如掙脫韁繩的野馬，一個個迫不及待的衝出乾坤袋。

紫雲英立刻急了，驚道：「父親說過此等不祥之物絕不可留其存活於世，你居然敢暗自收集羅剎，違背父親的命令！」

紫雲宸毫無形象的笑道：「魔族向來以強者為尊，只要能贏，你管我用什麼！何況它們已被我馴服，聽話得很，來，我的小寵物們，給我連皮帶骨的吃光他們！」

紫雲英此刻滿腦子都是如何脫離險境，至少給他一個放信號召集部下的機會也好。

只聽千秋忽然道：「多少？」

靈鷲回道：「統共三十六隻。」

「還好。」比預想的少了些，千秋又道：「過來幫忙。」

「是，小師姐。」

長尾鵲搖身一變，成了白衣藍衫的美少年。

千秋道：「天上的歸你，地上的歸我，一個都別漏掉。」

靈鷲：「嗯。」

紫雲英匆忙攔下二人，氣沖沖道：「憑你們兩個能作什麼？想送死嗎，知不知道為了抓他們傷了我們多少族人！」

「這麼擔心我們？」千秋用力揉了下紫雲英的頭頂，破壞了他完美的髮型，跨著脖子商量道：「不如這樣，我幫你解決這攤爛事，你帶我去找我想找的人，如何？」

紫雲英已經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靈鷲微笑道：「紫雲公子儘管放心，小師姐絕非魯莽之人，相信她自有決斷。」

「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放心，不會讓你虧本的——小青！」

伏魔劍回應召喚飛出，劍光陡轉，率先結果了沖在最前的兩隻倒霉羅剎。

包括紫雲英在內的所有人無不一臉驚愕，不是他們沒見過世面，而是靈力如此淳厚之人，別說魔族，在地界都很難見到。

最重要的是...

「青鋒伏魔劍！？」紫雲英失聲道。

早有預料他們會是如此反應：「看吧，我就知道剛才沒亮出來是對的。」

千秋才不管旁人如何看她，手握神器，低吟靈咒，伏魔劍與青焱合二為一，宛如一條狂舞的火蛇，羅剎轉眼便被火海吞沒。

「逃到天上也是沒有用的。」

話音結束的瞬間，靈鷲如神隱般出現在一隻羅剎背後，只見腕上的玄金刺漸漸變換了形狀，兩手背上皆長出了類似蜂尾針一樣的長刺，找準時機瞄準心臟，一針刺下！利用羅剎毫無痛感的特點，在其反擊之前，在傷處迅速刺下第二下！

羅剎終於因為感覺到劇痛而疾飛衝天，可惜為時已晚。從被玄金刺刺中兩次的部位開始，「鳩毒」已逐漸向身體的其他部位擴散，衰老，腐壞，直至全身化為一灘肉沫。

轉眼間，羅剎只剩最後一隻。

它能活到現在，純粹贏在速度快，雖然千秋也不慢，但畢竟比不上長翅膀的，伏魔劍接連幾招全部打空。見它起意向靈鷲方向逃去，千秋便不追了。

「還剩最後一個，交給你了！」

「是，小師姐。」

看的出，羅剎為了成功逃脫是拿出了逃命的速度，就連靈鷲也只來得及刺中它一次。好在靈鷲早有準備，右手的這一刺，將「鳩尾針」狠狠打進了羅剎體內。

不懼它已飛遠，舉起左手，只見另一支玄金刺變換成了輕弩形狀，剩下的一根鳩尾針轉瞬破弦而出！

可惜，飛箭被羅剎輕鬆躲過。

「可惡，射偏了。」紫雲英忍不住道。

靈鷲輕笑道：「不要緊的。」

「着什麼急，好戲在後頭呢。」千秋也道。

只見原本射空的鳩尾針竟突然調轉箭頭，重新朝飛鳥羅剎刺去，且正中上一枚玄金刺所創之處！不消多時，地上又多了一灘摻著血的碎末。

稀奇古怪的神器紫雲英從小也見識了不少，但仍對這件寶貝頗感興趣。靈鷲察覺到他好奇的目光，滔滔不絕地解釋道：「玄金刺上的鳩毒是飛羽族特有的毒藥，僅中一次是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的，但只要在毒素被靈力稀釋前中第二次，那便是無葯可解的劇毒，連北溟仙座都解不開...」

「停！」紫雲英對他的敘事能力產生了高度懷疑，「誰問你那些了。」

靈鷲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又跑偏了，反而覺得還沒有講盡興，接着道：「忘記說了，我的玄金刺是一對，只要其中一隻留在敵人體內，無論逃到天涯海角都會被另一隻追到，當然，對於靈力相差太大的敵人就無效了。不過倘若真遇上那樣厲害的敵人，恐怕第一擊的毒就被化開，也不需要後面的事了，但是我又發現……」

這次，千秋與紫雲英幾乎異口同聲：「停！！！」

「……哦。」靈鷲總有種被人用完即丟的感覺。

「對了，紫雲宸！那混蛋，我還沒找他算賬……人呢？」

「早跑了。」想起紫雲宸方才屁滾尿流逃走的龜樣，千秋感嘆道：「東極要都是這種貨色，我看魔族遲早玩完。」

「幾個不入流的貨色怎可代表魔族，像我紫雲宮的親衛，各個驍勇善戰以一敵百，哪是他們比能比的。」紫雲英語氣十分不爽，但再怎麼不情願，有些話還是要說的：「能同時對付這麼多羅剎，算你們有點本事，這個人情本公子定會百倍奉還。」

千秋道：「小紫雲，你又錯了。」

「都說了不許那麼叫！」紫雲英道，「我哪錯了？」

千秋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問起了被冷落一旁的靈鷲：「有什麼發現。」

靈鷲道：「雖說數量多，若論煞氣，明顯比九重天的弱化許多。」

「不錯，答案就在這。」

千秋用伏魔劍挑起地上一隻破碎的乾坤袋，道：「繫繩老舊，袋嘴開始發黑，說明羅剎抓了有一段日子，力量勢必有所減退，而被凶神之力腐蝕心智的妖獸只知道拼盡全力衝破封印，難免在不知不覺中被乾坤袋吸取力量。袋子破成這樣，說明他們體內的凶神之力已所剩無幾，不足為懼。就算真出現特別棘手的，加上小紫雲我們有三個人，絕對不是問題。」

對於千秋把他也算在戰力里，紫雲英很受用，便沒有去糾正她。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適才答應帶你們去找那隻不死羅剎，跟我走吧。」

千秋收起伏魔劍，步履輕快地跟了上去。

——紫雲宮

越過漫漫長階，巍巍宮殿近在眼前，兩排麒麟雕塑佇立紫英花海中，花開優雅，風香寧靜，擺出恭迎來者的姿態。紫雲英輕拍手掌，只見兩排麒麟口中吐出一團團幽火，照明了腳下的大理石階。

守門侍衛見是紫雲英歸來，忙不迭打開宮門，在紫雲宮主人的帶領下，幾人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進。

從進門到落座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千秋便忍不住道：「有個事恐怕得麻煩一下小紫雲。」

「我知道。來人！」紫雲英將一塊貼身令牌遞給侍衛，指著在靈鷲背上睡得昏天黑地的人道：「去一趟東煌宮，調幾個不錯的醫師過來，就說是本公子要的。」

千秋道：「多謝。」

姬少白暫時被收在客室等待治療，紫雲英則帶她們來到地牢，關押凰鳥的囚室便在這最深處。

再見凰鳥，比之前與他們打鬥時又虛弱不少，還是那副半人半鳥、不人不鬼的模樣，每次掙扎，都伴隨着冰冷刺耳的鐵鏈聲。但即便如此，千秋亦能看出他始終沒有放棄和體內的凶神之力抗爭，竭盡全力保持着眼中唯一一絲清明。

「今天剛抓到的，還沒來得及往東煌宮送，便宜你了。」

千秋緩緩接近凰鳥，用西凡叫過的那個名字試着與他溝通：「紅鸞...？」

凰鳥動了動翅膀，明顯對這個名字有反應。

「你能聽到對么，我是西凡仙座的弟子千秋，我知道你是被凶神之力所害，別擔心，我們是來救你的。」

「……救……我……？」紅鸞雙眸忽明忽暗，吐出了不太清晰的幾個字。

得到回應，千秋大喜：「對對！還記不記得我師父？就是拿琴幫你清心明境的那個，就是她派我來的。」

「............」

半天未回話，千秋以為他睡著了，便上前想為他解開鐵鎖，豈料剛一近身，便被一躍而起的紅鸞一口咬住左手臂！

「呃——！」

那一瞬間，千秋甚至以為她的前臂已經斷了。

噴涌的鮮血濺到紅鸞眼中，趁他意識不清，千秋當斷則斷，在手臂徹底報廢前，喚出伏魔劍直接砍下了紅鸞的頭。畢竟他的頭會重生，而她的手臂可不會。

「都說了此等邪物本就該殺，留着就是禍害！」

紫雲英抱怨歸抱怨，還是扔了兩顆止血丹給她，千秋接住后毫不猶豫地吞下：「...謝了。」

靈鷲小聲道：「小、小師姐，頭、頭...」

千秋低頭一看，原來紅鸞的頭還在她手臂上黏着，原封不動地維持着咬住她的姿勢。

靈鷲問道：「需不需要我幫忙？」

「小事，還是快想想如何讓他恢復理智吧。」

千秋只怪自己太大意，連近在咫尺的殺氣都感覺不到，凶神之力，果然不容小覷。不過換言之，若是這股力量能用在正確的地方，倒也未嘗不是件……

思及至此，千秋還未發現手臂上的變化，直到紅鸞的頭顱忽然變成一堆白骨噼里啪啦落下來，她才驚悟。

「啊！」

靈鷲和紫雲英必須趕在紅鸞重生前確定鐵鏈是否拴緊，千秋一聲驚叫，嚇得他們趕緊又掏出各自神器，以為又出狀況。

回頭見她屁事沒有，紫雲英抱怨道：「沒事鬼叫什麼。」

「不好意思，傷口有點疼，哈哈哈。」

「……神經病。」紫雲英不再理她。

剛才如果、假如、大概她沒看錯的話，被紅鸞重創的傷口，竟將斷頭殘留的凶神之力全部吸走！

千秋瞬間就明白了為何即使凶神不在了，它的力量也依舊長存於世；為何眾人在厭惡畏懼它的同時，也如此渴望它。

前所未有的力量湧上全身，那是種可怕的快感。可惜想要奪取她的意志，還差得遠。

凶神之力很快被千秋本身的靈力壓制，翻騰、流轉、平息，直至再無波瀾。

動了動手臂和四肢，沒什麼不舒服，也沒有排斥反應，所以她決定暫時不管。

倒是靈鷲，看到方才還血流如注的傷口已然凝結成疤震驚不已，悄聲道：「你確定給小師姐吃的是止血丹，不是……漿糊？」

「我怎麼知道。」紫雲英自己還納悶呢，「沒準她就是吃漿糊長大的。」

「如何？」無視他們的調侃，千秋上前問道。

紫雲英道：「千年玄鐵打造的鐵鏈，跑是肯定跑不了，但要等他恢復意識，恐怕還有的等。」

靈鷲也道：「西凡仙座好不容易喚醒他一絲魂魄，再這麼下去，難保不會被凶神之力吞噬。」

千秋想了想道：「要不再用洗凡試試，萬一可以呢。」

「別別別！」兩人同時將她攔下。

千秋道：「真的有那麼難聽么。」

靈鷲低着頭不敢言語，紫雲英中肯的評價道：「難聽這個詞根本不足以形容你的琴聲，想像一下被幾十道惡詛同時攻擊的感覺，或者被困在鬼域聽萬鬼慟哭，就差不多了。」

「哪有那麼誇張...」千秋怎麼想都覺得委屈，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和勇氣，非要再試一下。

紫雲英慌忙道：「萬一把地牢震塌了，咱們誰也別想好，不就是喚醒他么，對了，有件寶貝可能用的上。」

千秋道：「什麼？」

紫雲英：「醒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