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開門見山

第154章 開門見山

這個點去陳大餅那裏,估摸著也要收攤了,五弦癱在床上,思緒在高速的飛轉,如果王堂就是賴皮,打死不承擔責任,陳老頭也拿他沒辦法,但還有一種可能,陳老頭欺軟怕硬,不敢得罪鹽商,但是對付一個王堂也是綽綽有餘,可王堂能從鹽商手裏拿到這塊地,王堂就一點本事也沒有,這……不合理。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他連夜出逃呢?留下親兒子,到底是冷血還是……別有所圖?

多餘的話多少有些片面,還不清楚那個故事裏有幾句真話,幾句假話,五弦吃不準,但顯然最後一句話嚇到了他,不出意外,最遲天亮之前,多餘一定會再來找她。

窩在房裏是探不出任何消息的,五弦一個鯉魚打滾翻了起來,差不多也該下去搞點吃的了,五弦顛了顛手裏的錢袋,緩步下樓。

得虧秦羽想得周到,走之前留了一袋銀錢給她,所以跟陳大餅說沒錢那事,的確是五弦在胡謅的。

樓下又開始忙碌了起來,所以也沒人在意是不是有人上下樓,倒是多餘瞥了她一眼,剛和五弦對上,便立刻閃到了進店的客人。

掌柜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沒多少表情,忙着算錢,忙着記單,然後大聲地讓多餘去后廚看看湯熬好了沒。

五弦本想找出空桌,但是很不幸,這個點沒有,四下看了看,只有一張桌子有個空位,五弦心一橫,走了過去。

「欸,大哥,這兒有人嗎?」五弦試探著問了問,那人頭都沒抬,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旁邊一人來打圓場,示意五弦入座,兄長脾氣不太好,請見諒。

五弦與其對視頷首,趁著不遠處一桌人吵架的功夫,大家都紛紛湊了過去,五弦將這一桌紋絲不動的三人仔細打量了番。三人應該是跑江湖的,長劍分別搭在各自的右手邊,「再看就把你眼睛挖了!」

五弦本來就是為了打探消息,結果和幾個不好惹的拼了桌,她並不想惹是生非,畢竟她是真的打不過,嵐筠讓她防身的珠子沒幾個了,況且這些小聰明在真正的力量面前簡直不值一提,讓小二端來一碗清湯麵,吃完最後一口,抹了嘴剛要走,兇惡的兄弟粗聲來了句,「喝光,太浪費了!」

???

五弦越過面碗,目光最後定在他的臉上,那人一邊揀著一顆花生米,一邊定定的看着他。

「這……吃面我不喜歡喝湯……」

滿臉的溝壑,透著一股子兇狠,黝黑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聾了嗎?要我再說第二遍?」

五弦覺著十分奇怪,眉毛擰了個結,搓了搓袖口,粲然一笑,「我也不說第二遍!」

有力的大手在桌上一拍,「鐺」的一聲,整個大堂倏地安靜下來。

「你喝不喝?」

剛才打圓場的另一人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假意呷了口茶。

「大哥讓你喝就喝了吧,別拂了人面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姑娘這是何必呢?」

圍觀的人有男有女,絲毫不關心實際情況,清一色的開始向著那人,五弦一眼溜到放在一旁的劍鞘,忽的哭出聲來,假哭的時候想着傷心的事,會哭得更真實。

「人家不喜歡喝,你為什麼逼着人家喝,嗚嗚嗚……」一邊嚎著嗓子,一邊不斷的抹著淚,跺着腳,所以在外人看來,這大漢欺負這麼標緻的小娘子,着實過分了。

人總是看得到,聽得到優先哭泣的人。俗稱,同情弱者。

「你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娘子計較什麼,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小娘子,你別哭了,跟大哥回家,大哥家裏有……」

「滾開!」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咸豬手,攫住五弦的手腕,「小娘子,他有媳婦了,你跟我,保准你是大房!」

一瞬間,五弦就多了N個自稱她相公的人,五弦巧妙的說了幾句,溫軟又惹人憐愛,幾個人就忿忿不平,對着惡人開始大呼小叫,場面一陣混亂。

自然也有認出她是白日裏一直詢問陳宅的人。

眼看惡人的手已慢慢壓在劍鞘上,五弦靈機一動,把在一旁看愣的多餘推了出去,「解決,不然沒解藥了。」

多餘趕緊上前去,掌柜也忙不迭的走了過來,最後事情以多餘喝了那半碗麵湯收了尾。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出一絲古怪,闖蕩江湖的人居然會為主動找茬,除非是閑得發慌,不然為什麼?

五弦兩手耽在窗沿,靜靜地看着天邊掛着的圓月,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五弦猜想了很多緣由,最後鎖定了三條,一是預警,有人通過這種方式來提醒她,但卻不便出面,二是保護,這事鬧得不大也不小,記住五弦了的倒是一大片人,但凡五弦發生了什麼意外,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是證人,三是……試探……

這便是五弦細思極恐的一點,她雖然不願承認,但不得否認這種可能性。

到底是敵是友,五弦實在吃不準,但凡事要小心倒是真的。

所以當敲門聲響起時,五弦微微一頓,從窗口翻了出去,緊張的貼著牆沿,靜觀其變。

房門被生生推開了,多餘勾著脖子朝裏面探了探,「姑娘,姑娘你在嗎?」

「怎麼不在了?方才看着上樓的?」

多餘試着叫喚了兩聲,見無人應答后,只好返身而去,屋內又陷入了一陣寂靜。等了好一會兒,五弦才翻了回去。

雙腳剛落定,刀尖便抵在五弦的頸間,一陣寒意襲來,五弦定在原地,不敢動了。

「姑娘,走一趟吧!」

「閣下是誰?要帶我去哪?」

此人慢慢的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說實話,五弦沒見過他,放在人堆里也是沒什麼特點的長相,好似比多餘硬氣些,沒那麼畏手畏腳的,一臉的陰鷙,五弦的感覺腳底板都起了寒意。

「我家主人想見姑娘一面。」

「主人?」

「待會便知道了,請吧!」此人將五弦雙手綁住,將她推出了門。

多餘在門口點頭哈腰,還不忘多嘴一句,「她給我下了毒,記得幫我要一下解藥。」

「哼,自個兒的事情自己解決,我可沒空。」

「我快死了!」

「死了正好,省得我看你這個廢物看得心煩。」

「你!」多餘急赤白臉地要再說些什麼,男子用刀尖對他指了指,多餘立馬老實地瑟縮一旁。

估摸著是將自己打暈了扛了過來,五弦覺著好笑,直接打暈不就完了,還請,請你個鬼!

黑色布袋被摘下來的時候,適應黑暗的雙眼瞬間有些不適,五弦眯了眯眼,抬起眼帘,便瞧見坐在楠木椅子上的人,那人捏住杯蓋的手一頓,也看向五弦。

「委屈小娘子了,在下陳定忠,他們喜歡稱我『陳老頭』,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本想說句話緩和一下氣氛,五弦面無表情,顯然沒打算接他的茬。

陳老頭鬆開杯蓋,捏了捏短而粗糙的鬍鬚,朗聲道,「既然小娘子不願套近乎,那咱們就開門見山吧!」

五弦笑了笑,「先生想問什麼?」

「小娘子鬧了不小的動靜,想不知道也不行。」

「那人強人所難,這倒是我不是了?」五弦反問道。

陳老頭揮了揮手,「這個不說了,說正事吧!」

怎麼就不說了?合著都是我不對了?

「陳宅的事,小娘子知道了多少?」

「也不多,這不,把您給招出來了。」

「啊……哈哈哈,小娘子啊小娘子!」陳老頭本是一刻的訝異,而後就換了一張笑臉。

「小娘子為何要調查我那宅子?陳某換個說法,」陳老頭抿了一口茶,將茶渣吐回杯內,「誰派你來的?」

「我家主人覺着她做了一筆虧本買賣,讓我來察看察看。」

「哦?你家主人是……」

「她買了您的地兒,也就是您的陳宅。」

陳老頭神情突變,「原來你家主人對我還是心存芥蒂的,哎,陳某有些心寒了。」

不,你這地兒鬧鬼,事先不說明,低價轉讓,別人來查探倒顯得小人了?

「實不相瞞,昨晚我在那待了一夜。」

「啊?」陳老頭捏杯蓋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對啊,不知道是誰,整宿整宿的哭啊,而且是不同的聲音,吵得我頭疼了一晚上。」

「小娘子真是……膽識過人!」

「您這也叫『心存芥蒂』?我若不去,怕不是被你這套說辭亂了東西?」

「嗐,我當什麼事,真是一場誤會。」陳老頭把杯蓋朝上一搭,眉開眼笑地走過來,替五弦鬆了綁。

五弦揉了揉發紅的痕迹,露出一絲悱然的微笑,「我可以幫先生解決鬧鬼的事,事成之後,先生可以賣個好價錢,我只收你五兩銀子。」

「小娘子竟然是『牙嫂』?」

「嗐,我哪是,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筆買賣實在不划算,為先生啊,不值!」五弦特意揚了調子,陳老頭顯然……上鈎了。

「可是……」

「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對先生不是百利無一害?」

「我知道先生還是不信我,讓我試試,您又沒什麼損失。」

「萬一出了什麼事,您一律推我身上,不就行了?」

「您家主人……」陳老頭很是為難,一副體貼的模樣,五弦很想笑。

「我家主人手頭上有些事,短時間內趕不過來,待我解決后,您就說這地鬧鬼,不能做缺德的事兒,直接退了她的錢,稍微賠一些,這是不就完了?」

「小娘子這話聽着怎麼有些彆扭?」

五弦又笑,「先生覺得如何?」

「小娘子這般體己,倒讓陳某覺得……居心不良了!」

五弦挑眉,「其實先生不用在意我的意圖,即便我有個什麼一二三,也與先生沾不上關係,我呢,只是對鬼宅很感興趣。」

陳老頭顯然更喜歡五弦這般說話,嘴角咧開一笑,「那就……委屈小娘子了。」

「欸,好說好說。」

「啊,對了,」陳老頭眼珠子一轉,「聽說你給王多餘下了毒?」

五弦身形一僵,繼而展開笑顏,「嗐,那種情況下,我總得保護自己,誰知道他會不會傷害我?」

「小娘子啊,慧極必傷啊!罷了,王多餘那條命就捏在小娘子的手裏,也算是給小娘子的一個保證,還請小娘子一定不要傷了他,那孩子,膽子太小,也沒什麼大志,我瞧著也可憐。」

哦?這就……奇了。

五弦從陳老頭家出來的時候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其實陳老頭壓根是不信她的,但是為什麼要故意做出入套的樣子,難不成……真的愛財如命?

難道就像五弦說的,對他並無壞處,他也不需要背鍋,自然求之不得?

夜已很深了。

五弦回到福來的時候,送她回來的那家僕道了聲「小娘子早些歇息」便反身回去,聽到動靜的多餘「蹭」的站起,對着屋外勾了勾脖子,「姑娘沒事吧!」

咦?

「我以為你會急着跟我要解藥。」

「嗐,姑娘不像那種惡人,」多餘將五弦送回房,「陳老頭沒為難你吧?」

「怎會?」

「那就好。那姑娘先歇著吧!」多餘搓了搓後腦勺,擰身便走,被五弦叫了回來,「姑娘餓了?」

五弦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多餘,多餘那清澈的眼神里夾雜着不解,喉結不自覺的蠕動了一下,五弦揚起紅唇,「解藥,拿着。」

多餘慌忙接住,而後飛快的下了樓。

屋內的油燈忽明忽暗,五弦剛闔上窗戶,便感受到了一股子不屬於這屋裏的寒意,五弦立刻警戒起來,那人倚在床沿,雙手枕着,右腿屈著,左腿有規律的划著,划著……

「誰?」

「姑娘長得像我的媳婦,我特意來瞧瞧。」

猶如被雷擊般,五弦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公子好會說笑,我與公子不相識,煩請公子勿要狎玩於我,若無旁事,還請公子速速離開。」

左腳尖點在地上,男子緩緩起了身,「那店小二喜歡你,我看得出來。」

五弦輕笑,「與公子有何干係?公子再不走,我便要叫了。」

下一眼,男子便閃到了五弦的面前,五弦望着這熟悉的面容,蹙起了眉頭。

「我不喜歡他,他要是再敢多看你一眼,我就把他眼睛挖下來!」男子埋在五弦的頸窩,聲音都帶着一絲沙啞。

五弦輕推開他,「公子說話便說話,我不喜歡與陌生的人這般親近。」

「陌生?也好,我去殺了他,省得我心煩。」男子下一秒便出現在了門口,五弦一驚,連忙追上前去,「別!有話好好說。」

「記得我了嗎?」

「不,你誰啊?」

男子拉開了房門,頭都不回的沖了出去,五弦駭然一跳,他媽的,到底算個什麼事啊?

五弦剛衝出來就撲了個滿懷,男子用下巴抵着她,雙手環住她的雙臂,輕笑道,「看來是記得了。」

「句遒,」五弦嘆了口氣,「饒他一命,他沒做錯什麼。」

夜闌人靜。

五弦與句遒面對面坐着,大眼瞪着小眼。

句遒勾勾嘴角,「姐姐又換了一張臉。這張臉很好看。」

自己又不是那種剮取別人麵皮的變態,五弦搖了搖頭,「這是我本來的面貌,至於怎麼做到的,我也不知道。倒是你,次次都能認出來,簡直……不可思議。」

句遒托腮笑了兩聲,「姐姐,你知道嗎?你若是心悅一人,你會非常痴迷於她的味道,她靠近了你便滿心歡喜,一聞到她的味道你便心安。」

「可我並不……」

「兄長死了。」

陳一航?

「怎可能?」五弦秀眉微蹙,驚得僵直了身子。

句遒淡淡的說着,好似與他毫無干係,「借人血氣本就逆天而為,自然得要他用命去換。」

「兄長早就死了,我沒那麼傻,有一天他回來后我就發現了,雖然長得一模一樣,行為舉止也刻意模仿,但是我就是知道,他不是。」

五弦倒吸了一口涼氣。

「兄長不知從哪裏回來的,抱着那具屍體三天三夜沒有合過眼,期間我只見過他一次,我是裝瘋賣傻,但不是真傻,尤其對於從小陪着我的兄長,他就算去雷山修行,但有些東西是不會改變的,可能……兄長在雷山出了點意外,這個只是旁人借了他的身子,以他的身份活下去罷了。」

「下人發現的,日上竿頭還不起來,便去屋裏叫他,結果,嚇得尖叫,死狀極其慘烈,七竅流血而亡,今天剛過了頭七。」

句遒一口氣說了很多,眼神黯淡,兩排長睫微微的閃著。

「他對我也很好,我沒什麼可挑剔的,只是是否死得其所,是否未留遺憾,這就不知道了。」

「節哀。」

「姐姐,我已經幾天幾夜未合眼了,今夜我想睡個安穩覺,所以來找姐姐,姐姐別生氣了。」

句遒對她的性子拿捏的十分准,吃軟不吃硬的那種。

「那你睡吧,我在旁邊陪着你。」

「姐姐不可以跟我一起睡嗎?」

五弦戳戳他的額頭,「想什麼呢?」

句遒揉搓著五弦的手指,而後落下一個冰涼而急促的吻。

待五弦反應過來,他已然躺在床上,迅速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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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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