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躡手躡腳

第142章 躡手躡腳

五弦回到客棧的時候已過了飯點,空空的肚子時刻抗議著,她慵懶的趴在大堂的桌上,連抬頭的力氣都沒了,帝君方才說的話還時刻縈繞在她耳際,「東西已經拿到,隨時可以離開,你……是否願意?」

她思考了一會,剛要說什麼,帝君卻笑了,「好了,不必多說,我知道了,那便再留幾日。」

至於帝君為何如此體貼,五弦大體也能知道,無非就是讓她徹底死心。

秦羽立在窗欞旁,一時看不出任何錶情,蒲山鬼不嫌事大,捧著茶壺的嘴發出「嘬嘬」的聲響,「怎麼,失策了?」

秦羽輕搖了搖頭,輕聲道,「計劃之中。」

蒲山鬼倒在嘴裏的茶湯忽的嗆了出來,灑了他一身,為掩飾尷尬,他沒由來的解釋道,「這頂面具不太合適,開口處太低……」

秦羽又露出那種雲淡風輕的笑,「嗯,委屈您老。」

蒲山鬼被他一揶揄,頗為不爽,用帕斤擦掉濺了一身的水漬,嘴裏還嘀嘀咕咕,「難怪那人厭惡你。」

秦羽倒是一副好像聽到了了不得的笑話般,「誰?」

「就和五弦待在一起的那人,你稱他為什麼,帝君?伊始那人便對你沒什麼好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搶了他娘們。」

秦羽生了興緻,「看來你想知道他是誰?礙於情面,不好直接問。」

蒲山鬼的臉瞬間白一塊紅一塊的,好在有面具遮擋,不過他想了下,好像也沒什麼丟不丟人的,「呵,你心情倒是挺好。」

見秦羽不回應,蒲山鬼重又捧起茶壺,「你去鄺宅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羽悶聲道,「找人。」

蒲山鬼「咯咯」笑了起來,「秦公子啊秦公子,勿把別人當做傻子,你瞞得了旁人,卻瞞不了我。」

秦羽半眯着眼睛,復又看向街頭,而又綻出意味不明的笑,「人已經尋到了,信與不信,自是隨先生了。」

蒲山鬼兀地咽下一口茶湯,低笑,「裝腔作勢還是你最在行!」

半晌秦羽才接了句,「先生過譽了!」

五弦一口咬下雞腿上的肉,含糊不清地念叨,「今夜我要和秦羽去守着李淑儀,我其實十分好奇到底是何物在作祟。」

帝君把盤中的青豆抓了一把出來,看一顆放回一顆,不滿意的便扔起,一口接住咽下肚,俄頃才應了聲,「如有危險,時刻搖鈴。」

五弦嫌棄地看着他,沒好氣的哼了哼。

吃完便有些許困意,五弦重又趴回桌上,帝君卻托起她的下巴,五弦迷濛的雙眼混著一絲不解。

「別睡這裏,易著了寒氣。」

「那帝……兄長……」

「方才問了店家,說有了空房,我又賃了間。」

五弦伸長了雙手,而後打了個哈欠,「剛才睡得不踏實,我醒來再同帝君說說。」

「去吧!」帝君收回了右手,目光又再次落在散落的青豆上。

五弦甩了甩胳膊,進門前視線向下斜注,那貴氣逼人的公子還在安然的數着豆子,堂外依舊是車嚷人喧,五弦推開了門。

門一闔上,帝君便輕輕丟下掐住的豆子,緩緩上了樓裏間。

屋內一人始終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帝君也懶得管他,任他這麼跪着。

良久帝君才開口,「何事?」

「兄長,人……帶到了!」

帝君馬上打斷,「我來猜猜……回來便跪着,怕不是沒有按照我說的,覺得有愧?」

「是。」

「說。」

「他欲對我不軌,我便直接切了他那器物。」

帝君冷笑一聲,「然後呢?」

「丟在唐家堡的門口。」

「唐蕭禾呢?」

「……命人全力將其救治。」

這倒是出乎帝君意料之外了,「哦?」

他始終垂著頭,聲音也越來越輕。

「嵐忻啊嵐忻,你知道嗎,從小到大你都不會撒謊。」帝君挑眉,坐在凳子上,支起了一條腿。

嵐忻倏地抬頭,面帶驚愕,「沒……」

帝君擺了擺手,「他在茶里下了mi/葯,明明是兩個人,他卻只對五弦感興趣,還是你覺得,五弦,還有你的樣貌比兄長更勝一籌?」

語氣中多了些浮揚的意味,嵐忻還聽出了一絲委屈。

「玩笑話而已,算了,不說我便替你答了吧!他對男人無任何興趣,你之所以動那一刀,應該想把罪責一併攬了,好回去領罰!」

嵐忻默不作聲,帝君長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支起的右腿,柔聲道,「不可同一而論,在我氣消之前,別妄想去彌補,先回宮吧!」

嵐忻視線直注前面,嚴肅而認真。

帝君撫摸著嵐忻的頭,「別這麼犟,容兄長好好想想,行嗎?」

嵐忻輕揚起頭,而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暮色四合。

五弦出門的時候,秦羽已然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看到她出來,透出一絲欣喜。

五弦咧開嘴笑了,「敢情還來安慰我嗎?你都拒絕我了,知道該怎麼做嗎?」

「嗯?」秦羽那微紅的眼尾好似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柔情。

「應該離我遠遠的,恨不得此生再也見不着我!謹防我這坨牛矢死死黏着你!」五弦的心裏有些微酸。

秦羽蹙眉,「姑娘切勿妄自菲薄。」

五弦虛假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帶着微怒的顫音,「此事過去,你我不再見,望公子記住。」

有一種情緒在胸膛里鼓脹,五弦都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無奈。

她繞開秦羽,徑自下了樓。

到李宅的時候,已然酉時剛過三刻,秦羽遞給李老一個眼神,李老瞬間瞭然,定定的說道,「兩位終於來了,宴席已經備好。」

「那……今夜便不醉不歸了。」

「如此甚好!哈哈!」

這兩人在演什麼話本?

莫不是在引蛇出洞?

五弦跟着他們去了會客堂。

李老自然是在坐頭,秦羽居左位,五弦其次,而後三人敘禮坐下。

李老拍拍手,宴席正式開始,有丫鬟從堂外捧壺進堂,倒完一圈酒後,便退至一旁。

「小女害這病不少時日,感謝二位為小女所做的一切,這杯老朽先干!」李老一仰而盡,而後面帶愧色,「這般簡陋,委屈二位了!」

秦羽端酒起身,「李老爺這便是折煞晚輩了,世人都像韓熙載夜宴那般,頗為不現實。李老爺這片心意,秦某頗受感動,這杯便敬李老爺。」

五弦起身效仿,一口辛辣下肚,五弦沒由來的蹙了眉。

酒過半巡,三人都有些微醺,五弦托著腮,看着面不改色的秦羽,覺得他甚是好看。

秦羽微抬眸,便瞥見身邊熾熱的視線,忙起身湊到五弦耳邊說了什麼,五弦搖了搖頭,秦羽將五弦打橫抱起,略帶歉意的看向李老。李老立馬反應過來,命人帶他們倆去客房歇息,待他們出堂后,讓人趕緊收拾收拾,打了一個哈欠,便被人扶回了房。

秦羽安置好五弦,而後熄了微微閃爍的油燈,回房后便熄了自己的那盞。

夜色更深。

五弦暈乎乎的,睡倒是有些睡不着,渾身難受,胡思亂想了好一陣。

屋外一片靜謐。

五弦在床上滾來滾去,最後還是雙手一撐,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她嗓子乾的厲害,又不想去煩秦羽,便自個兒去尋。

事後五弦想起來,可能真的是喝多的緣故,不然怎會有這麼大膽的想法,在別人的宅子裏瞎晃悠。

五弦捂著發燙的雙頰,漫無目的的找著,整個李宅如同陷入一片死寂,五弦卻絲毫沒覺著害怕,五弦不知走了多久,其實白天看的時候,李宅沒那麼大,現在看來,彎彎繞繞的,好似進了一座皇家園林。

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吸引了五弦的注意力,她自認酒品再差,不會亂吼亂叫,更不會急不可耐,所以有人過來了。

五弦雖醉的迷糊,但聽覺卻格外的好,尤其是這萬籟俱寂,月光傾瀉下來,灑在青石磚上,五弦找了個角落藏了起來。

來人一刻沒停的朝着前面走去,卻遽然想到了什麼,停駐在原地,回身輕輕嗅了嗅,五弦捂住嘴巴,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抓了個現行。不對啊,又沒做什麼壞事,她到底怕個什麼勁?

五弦朝里蹲了些。

一聲尖銳的貓叫響起,草叢裏快速穿過一個物體,來人輕吁了一口氣,繼而急急提步離去。

五弦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腦袋還是有些暈乎,但是並無大礙。

一路竟跟着她來到了李淑儀的門前,就著皎潔的月光,五弦看清了她的臉,李—婉—儀?!

她來做什麼?

五弦剛要上前,卻被人一把捂住了口鼻,熟悉的氣味,五弦卸下心防,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可以鬆手了。

李婉儀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而後輕推開門,整個人迅速閃進屋裏。

「跟我來。」秦羽輕聲說道。

兩人湊到門前,矮在一旁,耳朵伸長了聽着。

「哼,居然還沒死,今夜做妹妹的便送你一程!」

短刀扎在床褥里的時候,聲音被整個埋了進去,李婉儀驚呼「不好」,飛快的沖了出來。

「拿下!」

從周圍竄出幾個家僕,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棍棒。

李老爺滿臉哀怨的從月門裏走了出來,看到李婉儀的時候卻絲毫沒有多驚訝,想必已然知道這個結果,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李婉儀的渾身都在發着顫,刀尖指向眾人,家僕有些個膽小的,不由得朝後退了退。

「婉儀……你這是何苦啊!」李老爺的心裏一酸,忍不住落了一行淚。

「別……別過來!」李婉儀十分慌亂,雙手死死握住刀柄,狠狠的咬住牙根,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二小姐,在下秦羽,白日裏有見過。」

刀尖戳向秦羽,李婉儀卻四處看着,「我認識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淚從她的兩腮滾落下來,「你走便走了,回來作甚,都怪你,都怪你!」

她的情緒開始不安起來,刀尖到處亂戳,人群里發出幾聲低呼。

「你們幾個,都給我回屋去!」李老爺悶聲說道。

「可是老爺……」

「大松,帶阿松他們回去!」

「回去!」李老爺厲聲道。

「走走走,看什麼看,明兒不是要早起?」

五六個家僕就這麼像被趕走的小雞般,一鬨而散。

寬敞的院內只剩下他們四人,李老爺輕輕邁了一步,「婉儀,婉儀,聽爹說,你把刀放下來,不要傷著自己!」

顯然這並未減輕她的緊張,她朝後退了兩步,刀尖反手戳向了頸部,「爹,你再上前一步,女兒只能自盡於此了。」

李老爺在她陌生的目光里看到了如同死灰般的絕望,不時呼出的熱氣在清冷的夜裏蜿蜒而去,夜,從未如此的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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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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