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意念

顧小然找到李明益，「你不是說需要有人接應嗎？我想起來一個人。」

「誰」

「梁紅玉，她一定會想方設法救我們的，這樣你就可以安然無恙了，我們並不想連累你。」

李明益神色安然，慢慢道：「事到如今，除了我以外，沒有第二個人能幫助你們？」

「是韓夫人梁紅玉。」

李明益搖搖頭，「韓將軍也救不了你們。」

「她非是等閑女子，即便救不了我們出去，她一定能助我們刺殺成功。我們死而無憾！」

「……」

顧小然悠悠的聲音道：「她的能力等閑人望塵莫及，你見了她就明白了。」

「……好吧，隊伍龐大走得慢，據我知道的消息韓將軍離我們不遠，我想辦法通知到韓夫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你放心，我拼着性命不要也會救你們。」

顧小然一愣，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這本來就是一件無論如何都要付出代價的事情，豈有不傷不損萬全周到的法子？不見血光，如何報仇來？你不必這樣！」

水玲瓏尤自沉浸在鳳凰仙子離去的遺憾中。花想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鳳凰仙子多像公主，我一想到公主……」剛說到這裏，花想容忍不住雙淚齊流，「公主看我時彷彿在說，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

鳳凰仙子將瀰漫在人們四周沉重壓抑的氣氛沖淡了幾分，慢慢移動的隊伍中隱隱傳來說話聲。

再往前走就人煙稀少了，李明益隨金人一起去採購物品。

這是一家酒館，桌上有酒有茶，梁紅玉親手斟了一杯茶水遞給李明益，「先生甘冒危險來送信，我替姐妹們謝謝你。此事事關重大，事不宜遲，行動越快越好。」

李明益問道：「不知韓夫人有多少把握？」

「說不準，不到最後誰也不能說有十二分把握。我會親自去見見她們，安排她們行動，雖不能確保萬無一失，到底勝算大些。」

她這番話說得乾脆利落，聽着也甚是妥貼，李明益心裏忽然有一種踏實的感覺，笑了笑，竟對梁紅玉躬身施禮道：「謝謝韓夫人，她們這回有救了。」

李明益閱歷豐富，識人眼力超凡。他一見妹妹心心念念的韓夫人梁紅玉就知道她正如妹妹所言非等閑之人。

梁紅玉微微有些驚訝地看看他，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道：「有你施以援手，她們計劃便成功了一半。」

「但願如此！」李明益笑了兩聲，語調中帶出些自嘲之意，「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梁紅玉看他一眼，正色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剛想告辭走人，誰知，李明益看着她，忽然伸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韓夫人高潔大義，在下深受感動，我飲此一杯，以表敬意。」

梁紅玉心中微奇，心想：這人也太仗義了吧，萍水相逢啊！

「慢著！」梁紅玉輕抬手腕，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舉了舉。

李明益微微愣怔，什麼也沒說，一飲而盡。抱拳告辭。梁紅玉覺得他眼睛之中，隱隱浮現一層淚光。

梁紅玉在房間走來走去，被虜人員的遭遇令她痛心，姐妹們的想法讓她敬佩。

「既然如此，當然不能讓她們魯莽行事。」

「小姐說的是。」勝贏也沉聲道，「別的不說，至少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梁紅玉道：「當然。她們已落入金人手中，只有我們去接應，才有把握逃脫？既然決定要做，自然要速戰速決，越拖得久，越是難以成功。」

「這倒是。」潤花道，「既使她們的行動再縝密利落，一旦泄密就全完了，而且要確保行刺成功，一旦有人失手，就全完了。」

她說的如此嚴重，卻並無誇張之處，勝贏道：「想想我就已冷汗涔涔，小姐，我們怎麼做？」

梁紅玉低下頭，想了好半天的，她性情堅毅，越是遇到困難越是沉着冷靜，此時見到勝贏眸中閃亮，潤花精神百倍，心中的鬥志更加如烈火一般，她抬頭看着她們，「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她們有這份膽量和勇氣，我們絕不能有絲毫退縮。」

梁紅玉坐在桌前，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敲著桌面，她在思忖。

一直靜立一旁的勝贏忍不住問：「是不是很危險啊」

梁紅玉道：「危險是免不了的，我在想另外一件事。」事關重大，當不是把人救出來一跑了之，得有個萬全之策。

金營，顧小然將一個滿臉血污的姑娘扶進屋內。

「姐姐，我想殺了他們，可是我做不到啊，我一個若女子，手無寸鐵，我死不足惜，可是會連累無辜的姐妹，我甚至連一碗酒也不能潑到金狗臉上，我，我只有自己死，但凡我有一點兒辦法也不會饒過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叫劉瑞娘，也是開封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剛剛被顧小然救下。送走劉瑞娘，室內便隨即安靜了下來。

花想容躺在自己的床上，翻了個身，裹緊被子，眼睛卻看着屋頂。

顧小然一抬頭看見她的眼睛居然是睜著的，而且直直地看着上面，不由奇怪，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什麼也沒有看到。

「你在看什麼」顧小然低聲問道。

「沒看什麼，我在想……」花想容爬起來裹着被子坐到床邊，「我睡不着。」

「有事？」

「是劉瑞娘的事情。」花想容能深刻體會劉瑞娘的心情，面對令人噁心的豬狗不如之人，還不如面對死亡。

水玲瓏也坐了過來，花想容定定地看着她們，慢慢低聲道：「其實，我是在想，劉瑞娘是不想活了，即使今天小然救了她，也許過兩天她又自殺，我在劉瑞娘身上看到一股深深的仇恨，如果我們讓她也加入刺殺行動中……」

顧小然道：「我看行。」

花想容道：「與魔鬼同歸於盡才是出了一口氣。」

水玲瓏道：「我們還是等明公子回來再說，刺殺計劃千萬不能泄密。」

花想容聲音沉沉地道：「如果這次我們失敗了，那麼我們的生命也會隨之結束。你們后不後悔」

「不後悔。」顧小然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我一定能殺了金人，只要殺了金人我就勝利了，死而無憾！」

水玲瓏怔了一下，良久后突然笑起來，好半天才道：「沒錯，還是你說的對。只要殺了金人我們就成功了，我們也會成為英雄，是不是？」

顧小然想了想，道：「是，也許我們還會青史留名呢！」

水玲瓏：「青—史—留—名！」

花想容也愣住了，她凝住目光，細細的手指捂了一下嘴，輕咳一聲道：「是啊，這世上，也許根本沒有什麼人真正知道我們。但我們這次行動一定會讓人們記住我們。我自己的心，在這件事上是很堅定的，從來沒有猶豫過半分。」

「我們不會失敗！」顧小然雙眼晶晶發亮，語音清洌堅定。

花想容溫柔地微笑道：「睡吧，明天，明公子就有消息了！」

夜是靜謐的，她們的心，卻不能如夜這般安寧。白天那些痛苦的，緊張的，殘酷而又充滿血腥的事情能否隨着深夜的來臨，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