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逆賊眾(8)

「法蘭吉絲，你也察覺到了嗎？」

「還不到察覺出來的程度，只是有所懷疑。」

「說說你的理由。」

法蘭吉絲行了一個禮。「那臣下就說了。關於蛇王撒哈克，雖說有諸多的傳說，但有關他出生的傳聞，卻連一則都沒有。說到底，他已存活了千年，這件事本身就不合乎常理。」

「確實如此。」

「根據臣下的推測，亡故的那爾撒斯卿應該是注意到了此事，想要告知陛下，卻遭到了銀假面的急襲。」

「銀假面那個畜生！」

如此大吼的梅魯連粗暴地把麥酒的大杯子甩開。

「嗯，第一天就上了這種玩意。」

安德拉寇拉斯的大本營中，其本人正把玩着法蘭吉絲所射出的箭矢。

「無論用多少芸香，都無法把我給擊斃。」撒哈克出言嘲笑。「會被殺的只有我的臣下。它們死了，再製造一批就行。真是無用功。」

話雖如此，亞爾斯蘭軍的強悍仍然讓安德拉寇拉斯軍畏縮。伊斯方、梅魯連、派拉夫達等人在一日之內連續出擊了二三回，給予安德拉寇拉斯軍嚴重的打擊。

安德拉寇拉斯繼續隱藏真實身份，不曾出現在陣頭，只是旁觀這場戰鬥。對於人類士兵死絕的事，他毫不在意，或許他的想法是在那之後率領撒哈克的眷族，來一場動真格的攻城之戰。

四月二十五日，某個令人吃驚的人物造訪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大本營。士兵們皆因對方是一位高貴的女性而吃驚，但若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恐怕才會真正驚訝萬分。此人正是先王妃泰巴美奈，她被安德拉寇拉斯從巴達夫夏召喚而來，或許更正確的說法，是被綁架而來。

儘管美貌非凡，本人卻如同灰色的石像那般毫無生機。安德拉寇拉斯揚起冰冷且乾燥的笑聲迎接「嫡妻」的到來。

「喔，你還是這般美麗動人，只不過臉色有點差。」

「……」

「怎麼了，這可是久違的夫妻再會，稍微笑一笑又不會少塊肉。快給王妃賜座。」

泰巴美奈用絲毫不遜於「丈夫」的冰冷態度回應道：「你不是安德拉寇拉斯王。」

「哦，這可真是讓人愉快的意見。」

安德拉寇拉斯——事實上的蛇王撒哈克——笑出聲來，聲音的響動卻如同石頭相互摩擦一般。泰巴美奈如同被對方的聲音壓倒了，雖然坐了下來，卻固執地保持沉默。

安德拉寇拉斯對她的態度全然不在意，自顧自地灌著葡萄酒。卡傑魯又在此刻前來，低聲說了些什麼。

「帶來了嗎？」

「是的。」

「很好，那就讓她們母女重逢吧。」

安德拉寇拉斯露出冷漠的笑意，對卡傑魯做了個手勢。

在卡傑魯的命令下，士兵們帶上來一個短髮、身材欣長、手持一根比身體還長的木棒的年輕女性。

面色始終蒼白的泰巴美奈的臉上，湧起了一股血色。

「哦哦，蕾拉，蕾拉！」

泰巴美奈半踉蹌地站起身來，朝蕾拉走去。

蕾拉卻只是杵在原地，動也不動。她的臉上顯現出九成的毫無表情，剩餘的一成則是困惑的神色。過去的蕾拉的頭腦和心情，都困頓在這一成的表情之中。

「只要這個叫蕾拉的女孩在這裏，就不用擔心泰巴美奈會逃走。」

「屬下明白。」

「很好，這樣一來，亞爾斯蘭那小子就要和他的雙親為敵。他到底會掛着什麼樣的臉色站在王都的城門之上，大家很快就能看到。」

安德拉寇拉斯——事實上的蛇王撒哈克悠然地鬨笑出聲。無論輸多少次，他都不會被激怒，這也讓貴族和領主們在內心鬆了口氣；而站在撒哈克的立場，只要持續不斷地流血，無論是誰的血都無所謂。

「泰巴美奈，和我一起到陣頭去。」

撒哈克從長凳上站起身，抓住泰巴美奈的手腕。泰巴美奈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了，不想來嗎？」

「不要。」

「不要？哼，你該不會打算到了這個時候才裝出一派慈母的模樣來吧。」

「我沒為那孩子做過一件母親應該做的事。仔細想來，我對那孩子是無罪的這點心懷憎恨……做了很惡劣的事。」

「無論如何都不想去嗎？」

「沒錯。」

「是嗎，那你就沒用處了。」

撒哈克的劍鞘發出鳴響。狂風驟起，血腥味籠罩四方。化作雷電的豪劍從泰巴美奈的右肩到左胸劃出一道鮮血的路徑。

「蕾拉……蕾拉……叫我一聲母親……」

猶如被雷擊中一般，沾染到了泰巴美奈鮮血的蕾拉在原地呆立不動。就在蕾拉保持伸長雙手姿勢的當口，泰巴美奈軟癱癱地倒入了鮮血的泥濘之中。

「王妃陛下！」

蕾拉猛然清醒過來一般地丟開木棒，試圖將泰巴美奈抱起來。安德拉寇拉斯的劍再度長鳴。

蕾拉的頭部從軀體上端被切離，先是飛上半空，又如同哈勃茲（一種甜瓜）一般墜落地面，發出一聲巨響。鮮血從失去頭部的身體的傷口處噴出，一陣痙攣，片刻過後停止了所有的動靜。安德拉寇拉斯帶着刻意發出的聲響，將豪劍收回劍鞘。

「派不上半點用場的女人。」

丟下這句不含半點慈悲之意的話語，安德拉寇拉斯——蛇王撒哈克——轉身離開現場。被撇下來的貴族諸將茫然若失地呆立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不能將先王妃的遺體就這樣放置不管，他們挖了一個墓穴，將兩具遺體埋葬在一起。想必不幸的泰巴美奈也會因此而感到滿足吧。

VI

戰鬥連日地持續進行。對於安德拉寇拉斯親手殺害了王妃和另一名女性的事實，城內自然無從得知。

這是一場帕爾斯人的同室操戈。

在數量上，反亞爾斯蘭派佔據優勢；但在亞爾斯蘭派習慣了戰鬥的基礎上，伊斯方以下的將兵又群情激憤，雙方的戰意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