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雪蓮
那少女道：「你到了漢人的地方，漢人對你好不好呀？」
夜未央道：「有的好，有的壞。」這時他本想說明自己是漢人，但見她毫無猜疑的神情，一時倒說不出口。
那少女問起漢人地方的風土人情，夜未央揀有趣的說了一些，她聽得憨憨地出了神，似乎是對漢人文化很感興趣。
傍晚時分，二人行到了一座大山之側，那少女一抬頭，忽然驚叫起來。夜未央依着她目光望去，只見前方半山腰的峭壁之上，生著兩朵海碗般大的奇花，椛瓣碧綠，四周都是積雪，白中映碧，加上夕陽金光映照，嬌灧華美，奇麗萬狀。
那少女道：「這是很難遇上的雪中蓮啊，你聞聞那香氣。」
夜未央嗅了嗅，果然聞到幽幽甜香，從峭壁上飄下來，那花離地約有七八十米，仍然如此芬芳馥郁，足見花香之濃。那少女望着那兩朵花，戀戀不捨地不願便走。
夜未央知她心中愛極，便開口道：「你想要麼？」
那少女嘆了一口氣，道：「走吧，咱們今日見到了雪中蓮，聞到了花香，那也是很大福氣了。」
夜未央微微一笑，忽然縱身離鞍，向峭壁上躍去。
那少女驚叫起來：「喂，你幹嗎呀？」
「既然你喜歡，那我幫就你摘下來。」夜未央笑着，整個人飛身而起，一腳踏在岩石壁突兀出來的石塊上，然後借力往上，躥起一段距離之後便再次踏在一塊石頭上借力，他速度極快，在空中接連騰躍，姿態十分瀟灑。
穩穩噹噹地落在了蓮花旁的一塊石頭上，深吸一口氣，只覺幽香中人慾醉，於是輕輕把兩朵大花折下，他一手托著一朵，然後縱身往下。他身形飄飛，到離地三四丈時，雙腳在峭壁上一撐，如一隻大鳥般撲下來，輕飄飄地落在少女馬前，然後微微一笑，雙手將兩朵蓮花捧到她面前。
那少女伸初一雙纖纖素手來接住了。夜未央見她的手微微顫動，抬頭望她臉時，只見珍珠般的眼淚滾了下來，有幾滴淚水落在花上，輕輕抖動，明澈如朝露。
夜未央愣了愣，問道：「你怎麼啦？不喜歡嗎？」
少女搖頭，小聲說道：「你不怕摔死嗎？」
夜未央道：「剛才沒想到會不會摔死，就怕摘不到你心愛的那兩朵花。」
那少女梨花帶雨一笑，然後分了一朵雪中蓮給他，道：「這朵給你。」
夜未央本想推辭，但她溫婉柔和的一句話，卻似是最嚴峻的命令一般，叫人無法違抗，便接了過來，暗想：「我居然會聽從一個弱女子的話！」
那少女問道：「你學過武功是不是？怎麼能爬到那樣高的山崖上去？」
夜未央點了點頭，道：「的確會武功。」
那少女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讚歎道：「你真勇敢！」
夜未央騎上馬，與少女並肩而行，聽到少女的讚賞，他笑了笑道：「你很喜歡花嗎？」
「是呀。」少女笑着道：「我從小在草原上牧羊，最愛花草，有許多許多好看的花，開在草地上。你一眼望出去，鮮花一直開到天邊。我寧可不吃羊肉，也要吃花。」
夜未央奇道：「花也可吃么？」
那少女道：「當然啦，我從小吃到現在。爸爸和哥哥本來不許，可是我一個人出來牧羊，他們又管我不著。後來見我吃了沒事，也就不管啦！」
夜未央暗自想到：「怪不得你像花一樣好看。」當然這話不能直接說。
微風拂拂，只覺得一陣陣淡淡幽香從她身上滲出，明明不是雪中蓮的花香，也不是世間任何花香，只覺淡雅清幽，甜美難言。
那少女覺察到了他辨別香氣的神態，嫣然一笑，說道：「想是因為我愛吃花，因此自幼身上就有股氣味，你不喜歡嗎？」
夜未央凝視着她的眼睛，笑着說道：「我喜歡的！」
少女心裏高興，笑得更加歡了。
夜未央也仰頭而笑，與少女暢談起來。
少女說的儘是草原上牧羊、採花、看星、覓草以及女孩子們的遊戲鬧玩。夜未央靜靜聽着，身旁這位少女如此純真，當真世間少見。
夜幕逐漸降臨，二人停止趕路，在草原上停下歇息。
夜未央找來乾柴，生了篝火，那少女默默望了他一眼，忽然奔出數十步，俯伏在地，向神禱祝。火光熊熊，映着她背影，四下寂靜，只有雪中蓮的香氣暗暗浮動。
不一會兒，少女回到篝火旁，她捧著雪蓮花開心地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說道：「你也吃吧，很好吃的。」
夜未央點頭，也學着她吃了起來。
兩人吃完，又說了一會兒話，抬頭抬頭望天，只見耿耿銀河橫列天際，牛女雙星，夾河相對。
夜未央指著織女星道：「這是一個姑娘。」然後又指著牽牛星道：「這是一個男人。」
少女對這個很感興味，道：「你講這故事給我聽。」
夜未央一笑，然後把牛郎織女的故事說給她聽了。
那少女仰望銀河，見雙星隔河相望，不能相會，登感悵惘，說道：「從前瞧見喜鵲，覺得黑黑的庭不好看，向來不喜歡，哪知道它們這麼好，會造橋給牛郎織女相會。以後我一定多喂些東西給它們吃。」
夜未央笑了笑，感慨著說道：「天上兩個仙人雖然一年只會一次，可是他們千千萬萬年都能相會，比凡人數十年就要死去，又好得多了。」
那少女點頭。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夜未央將這首詞輕輕念了出來。
少女聽到「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以及「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幾句時，眼中又有了晶瑩的淚珠。默默不語，望着火光，過了一會，悄悄說：「你真聰明，會編出這樣好的歌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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