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少女

在這荒涼的大漠之中突然見此美景，不覺身神俱爽，好奇心起，想看看瀑布之上更有什麼景色，牽馬從西面繞道而上。轉了幾個彎，從一排參天青松中穿了出去，登時驚得呆了。

眼前一片大湖，湖的南端又是一條大瀑布，水花四濺，日光映照，現出一條彩虹，湖周花樹參差，雜花紅白相間，倒映在碧綠的湖水之中，奇麗莫名。遠處是大片青草，平原無邊無際地延伸初去，與天相接，草地上幾百隻白羊在奔跑、吃草。草原西端一座高山參天而起，聳入雲霄，從山腰起全是皚皚白雪，山腰以下卻生滿蒼翠樹木。

在荒漠中見到這等美景，夜未央不由得心搖神馳，只聽樹上小鳥鳴啾，湖中冰塊撞擊，與瀑布聲交織成一片樂音。凝望湖面，忽見湖水中微微起了一點漣漪，一隻潔白如玉的手臂從湖中伸了上來，接着一個師淋淋的頭從水中鑽出，一轉頭，看見了他，一聲驚叫，又鑽入水中。

夜未央愣了愣，就在剛才，他分明瞧見了一個明艷絕倫、秀美之極的少女。

「莫非是眼花了。」夜未央小聲嘟囔一句。

只見湖面一條水線向東延伸，嘩的一聲，卻見那少女的頭在花樹叢中鑽了起來，青翠的樹木空隙之間，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膚，漆黑的長發散在湖面，一雙像天上星星那麼亮的眼睛凝望過來。

夜未央一呆，看得也呆了，哪裏是看錯了，分明就是個極為美麗的少女。

雖然有草叢遮掩，但夜未央還是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她美麗的身體曲線，那麼雪白的肌膚，真當得上冰肌玉骨之稱。

「你是誰？到這裏來幹嗎？」女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音，說的是回語。

夜未央雖然聽見，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依舊靜靜地看着。

女子又道：「你走開，讓我穿衣服！」

夜未央這才反應過來，他急忙轉身，躥入林中。

夜未央心尖猛跳，暗自想到：「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種地方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這莫非就是緣分？」

「過路的大哥你回來，為什麼口不開？逃得快？

人家洗澡你來偷看，

我問你喲，

這樣的大膽該不該？」

女孩兒居然唱起了歌，歌聲輕快活潑，想見唱歌的人頰邊含有笑意。

夜未央聽她歌中含意嘲弄多於責怪，於是慢慢走回湖邊，緩緩抬頭。只見湖邊紅花樹下，坐着一個全身白衣如雪的少女，長發垂肩，正拿着一把梳子慢慢梳理。她赤了雙腳，臉上發上都是水珠。夜未央一見她如明珠、似美玉的容顏，暗自想到：「天下哪有這樣的美女？」

只見她舒雅自在地坐在湖邊，明艷聖潔，直如天仙下凡，白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地掉在她頭上、衣上、影子上。夜未央一時間有看痴了。

那少女向他嫣然一笑，招手要他走近。

夜未央用回語說道：「在下路過此地，天熱口渴，忽然遇到這條清涼的溪水，找到了這裏。不料無意衝撞了姑娘，實是無心之過，還請原諒。」說着躬身深深行了一禮。

那少女見他說得斯文，又是一笑，唱了起來：

「過路的大哥哪裏來？

你過了多少沙漠多少山？

你是大草原上牧牛羊？

還是趕了駝馬做買賣？」

夜未央知道回人喜愛唱歌，平時說話對答，常以歌唱代替，出口成韻，風致天然。

夜未央答道：「我從東邊來，原是在關內趕駱駝做生意的，無意中經過這裏迷路了，這才冒犯了姑娘。」

那少女見他不會唱歌，微微一笑，也就不唱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夜未央道：「我叫阿密特。」那是回人最常用的男人名字。

那少女笑道：「好吧，那麼我叫愛丙翰。」那也是回人女子中最多用的名字，有如漢人的芬芳貞淑之類。

那少女又道：「你要去哪？」

夜未央道：「阿特崗，我想準備些乾糧之後再出發。」

那少女道：「你很久沒吃東西了嗎？」

夜未央道：「三天沒吃了，馬兒都沒力氣了。」

那少女想了想道：「那你先坐下，我去拿點東西給你吃。」她赤著雙腳，奔進樹叢中，不一會拿來一個碧綠的哈密瓜，一大碗馬乳酒，遞給了他。

夜未央謝了，先喝一口馬乳酒，甚覺甘美。那少女又遞給他一把小銀刀，剖開瓜來，瓜肉如黃色緞子一般，咬了一口，香甜爽脆，汁夜勝蜜。

夜未央吃着，突然開口說道：「對了，前幾天我往這邊過來的時候，看到有清兵往這兒來了，你怎麼還敢一個人在外邊啊？」

那少女本來一直笑口吟吟，聽了這話，急忙問道：「來的人很多麼？」

夜未央道：「人倒不多，不過都是全副武裝的精兵，需得早作準備。」

那少女放了心，笑道：「那麼我馬上領你去，路上得走好幾天呢。」她一面梳髮結辮，一面道：「滿清大軍無緣無故地來打我們，男人都打仗去啦，我和姐妹們在這裏瞧著牲口。天氣熱，我下湖洗澡，哪想到這裏還有你這個男人躲著。」

夜未央見她說話時天真爛漫，毫無心機，而且容貌美麗，不由得有些心動。

因為夜未央是回人打扮，而且還會說回語，所以少女對他並沒有防備。

那少女梳完了頭，拿起一隻牛角來嗚嗚地吹了兒下，便有幾個回族女子騎馬從草原上奔來。那少女迎上去，和她們說了一陣，想來是說要領他到阿特崗那裏，要她們幫同照料牲口之意。那幾個女子不住打量夜未央，甚感好奇。

那少女回到林中帳篷，拿了乾糧和使用物品，牽了一匹紅馬過來。這馬全身上下如火炭般紅，並無半根雜毛，腿長膘肥，也是匹良駒。夜未央去牽了白馬。那少女道：「你這匹馬很好。咱們走吧！」說罷一躍上馬，體態輕盈。她當先領路，沿着溪流徑往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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