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神怒
黑夜下，山林里，細雨微涼，靜謐之中傳來了零星鎖鏈響動的聲音。
白靈費儘力氣才以丁點神力逃了出來，她此刻便已是虛弱無力的靠在了一棵大樹上不斷的喘息。
而因為是神驅，胸口被長劍刺穿的血洞也止了血，只唯獨被倒勾鐵鎖扣住四肢的皮肉仍然血流不止。
「地上的血跡是往這邊的！快追！」
「快追！她跑不遠！！」
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聲的厲喝。
聞聲，白靈臉一變，便顧不得此時身上的重傷便再度撐起身子，往海邊的方向而去。
涼風和連綿細雨不斷打落她的臉頰，彷佛帶着一絲刺痛般，讓她四肢的痛楚更為清晰。
「嗖嗖！」身後傳來箭羽破空的聲音，白靈險險避過，極力奮身的奔跑着，身上鎖鏈的聲音隨着她的跑動而不斷發出清脆的聲音，震痛着她的耳朵。
一路之上拚命躲閃，若是以前她直接化為白光回到海界，可如今她虛弱得如凡人的身驅只容她忍痛在山林之中穿梭逃跑。
身後箭矢的聲聲越來越密集，曉是她極力躲閃，肩上，手臂還是中了兩箭，但這些與她被鐵鎖的扣住四肢皮肉入骨之痛不過爾爾。
而且痛處都泛起了一絲麻木，白靈漸漸感覺到自己力不從心，意識開始模糊，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僅以意識支撐下去而已。
不知奔跑了多久，白靈彷佛快要陷入這陰暗漆黑的山林之中，然而就在她快要暈倒之際，便見到前方一道微光。
那是…大海海面上的波光……
她快要到海邊了！
白靈雙眸微微一睜，絕望之中彷佛有了一絲希望的光芒般。
「嗖——！噗——！！」
一支箭羽從身後射中了白靈的小腿，她一個踉嗆，仍是咬牙跑向海邊。
「還想逃！」後方傳來一聲寒森的聲音。
又是箭羽破空之聲，射中了白靈另一小腿，她終是耐不住的向前撲落，重摔於沙礫之中，手掌，手肘等都被沙礫中的一些細小碎石給擦傷。
在她摔倒之後，一眾村民便追趕而來，從山林中現出，也走到沙礫上圍住了白靈。
追趕了大半夜，如今終於找到白靈。
只是乍一看去，她身上已是傷痕纍纍，可謂是慘不忍睹，特別是白靈現在的模樣也不過一個未及笄的小女孩，這般渾身沾滿鮮血和傷口觸目驚人之餘更讓人心底下有了一絲不忍。
「大家切記莫要被她化人的樣子迷惑到了，妖怪就是妖怪，是害人之物。」這話一出，圍住白靈的村民便讓開了一個空隙。
一個滿有威嚴的中年男子便負手而來，站到了白靈面前。
白靈費力的抬頭，便看見這男子便是慕容郁宸的父親，慕容風，而隨他之後的便是水沁。
此刻的水沁不復往日對她的溫柔，慈和的臉上儘是黑沉陰霾還有…對她的怨恨。
「幸好這隻妖怪還沒跟宸兒行房事，快把這迷惑人心的妖怪給殺了！也免來禍害我的宸兒！」
「可是夫人，村長說要以這妖怪作為獻祭之物來平息海神之怒。」身後一個村民提起了村長之意，其他村民也是遲疑了，沒有立刻舉刀斬了白靈。
而此時白靈的意識已是漸漸模糊了，她卻把水沁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來。
心間苦溺頓時溢揚開來。
原來所謂的人間有情，對於妖怪而言也不可能存在的，就算她說她不是妖怪，這些人也不可能相信她，以前不信，現在更不會信。
何況她現在神力已是過度耗損了。
白靈再度吐出一口血來，平日白凈靈動的小臉如今已被血染得看不清其容顏了。
看着眼前四周圍住她的叫喊的村民，他們臉上的憤怒這時似是都化成了一隻只惡鬼般，想要衝來吞噬她，啃咬她的骨肉……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這隻妖怪！」
妖怪……
白靈拳頭緊握，指甲都陷進了手掌之中，心中綿延著令人作嘔的恨意。
神若是恨了，便會墮落…吧？
可如果她墮落了，她便看不到郁宸了，可是…她該如何，難道要被殺嗎？
惶惑，惘然，凄涼，悲痛充斥住她的心頭……
縱是心間千萬般苦苦掙扎，可她知道若是踏錯一步可能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轟隆——」驀地，一聲巨響傳出，村民站的地方竟是開始震動了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
「地震？！」村民們開始驚慌起來。
「不！是島要下沉了！」慕容風看到大海此時越漸翻湧，似有起浪之勢，可海嘯不會導致如此的震動，唯一能解釋的，便是島嶼要下沉了！
隨慕容風一言，便有一村民喊道。
「一定是海神怒了，我們趕緊把這隻妖怪給殺了，獻給海神，平息神怒吧！」
一言既出，所有隨後而來的村民也附和的舉起手中武器，向白靈接近而去。
慕容風為首，手中也執著一把長劍，直指白靈脖間，舉劍，便要一舉砍下，誓要把她的頭顱一刀砍下來。
驟的，白光從白靈身上暴現，瞬間把慕容風手中的劍化成了灰燼，而慕容風也被一股力量給轟退十多步！
「慕容老爺！」村民一喊，卻回眸之時，竟見白靈的身影已消失原地。
「妖怪想逃跑！快！捉住她！！！！」
「她跑去海邊了！！」
「追！！！」
「格殺勿論！！！」
村民皆舉起武器和弓箭追向跑去海邊方向的白靈。
快到了，快到了！
白靈目中看着越加接近的海邊，儘管大海此時已不顯平和，而是洶湧湍急，彷佛化成大海巨獸般想要吞噬所有陸地之勢，可白靈沒有一絲懼怕，心裏反倒是燃起希望之光。
然而她便要衝向翻湧的大海之際，背後再度傳來破空之聲，卻不是箭羽，而是一道掌風狠狠的落在她的背上。
罡風強大，把白靈轟倒在海邊已潮濕的沙礫上。
只與大海有幾步之距，可她再無力動彈了。
下一刻，她感覺到頭髮被狠狠的扯起，身上扣住皮肉的鎖鏈也被拎住，痛得她渾身本已麻木的神經再度扯痛起來！
再而，她想要掙扎幾分，卻被狠狠的按進淺淺的海水混合著沙礫之中，無法抬頭，窒息死亡之感便讓她痛苦不堪。
之後感覺到一股重擊竟落至她的膝頭上，用力的碾壓！
頭髮再度被扯起，她大吸一口氣便是痛得尖叫了出來。
「啊——！！！」白靈痛得皺起了臉容，血色蔓延，染紅了她身下的沙礫和海水。
「妖怪！去死！！」又是一聲咒罵，她被扇了一巴掌，背瘠更被踩了十幾腳，被鐵鎖扣住的四肢更是被狠狠的扯痛住！
好幾番如此的殘忍折磨，白靈突然好想這樣死去，她好想就這樣死去！！！
意識暈過去又被痛醒，她耳邊的謾罵聲倏然變成了阮萱慧在地牢時對她所說的話。
－－白靈，你以為你迷了所有人的心就可以安然無恙，暪天過海嗎？就憑着這個狐魅樣兒去勾引宸表哥，你以為我們就這麽好騙？
－－呵呵，你既欺騙了所有人，那麽現在被發現了就是該死！你這副可憐模樣是想給誰看呢！是想誰可憐你啊！
－－別忘了你就是只醜陋的妖怪，想要宸表哥的愛？想要攀上慕容家？你憑什麽啊？！
－－你就是個該死的賤人！妖怪！
－－他不會愛你的，他永遠都不可能愛上一隻妖怪！
不會的……
郁宸是愛她的……
阮萱慧的聲音倏然變成了史玉嫣狠毒憤然的話。
「你以為宸少爺會愛上你嗎？不過是你迷惑了他，讓他愛上你而已！」
「只要殺了你，宸兒就不會被你這麽一隻妖怪給迷了心了！」水沁咬牙哼笑。
「宸兒是不可能娶一隻妖怪的。」慕容弘嚴肅且兇狠的望住她。
「妖怪就該去死！迷惑人心的妖怪！！」何時又轉成了虐打她的村民的聲音。
不…她不是妖怪……
「殺了她！殺了她——！！！」
前方一個村民正手執一支木棍，便向她的額頭重重敲下！
白靈猛然一睜目，眸中一片猩紅，那木棍瞬間停滯在她額間咫尺之距。
而四周村民虐打的動作皆是一滯，彷佛被定住了身影般，未待他們反應過來，便是「嗵！」的一聲悶響。
一股無形的力量以白靈為中心，倏地激蕩開來，如一擊炮彈般首當其衝便是她面前的大海，本要涌至的海浪竟一下子被無形的力量轟退！
水花濺起，天空瞬間迷茫朦朧，點點粒滴瀰漫了大片空間！
而圍住她的村民也在下一刻驀地轟飛！！
即揚起了一陣陣的慘叫聲！
慘叫聲落下，卻又揚起了驚慌的聲音！
「海嘯…海嘯要來了！！」
後方圍剿而來的村民沒來得及衝去攻擊白靈，卻見到翻騰大海一下子涌高几丈。
海水不斷上漲，深藍的水如一隻醞釀中的巨獸般，正張開血盆大口，向島嶼襲來！
「妖…妖怪……！！」這時，突然有人驚呼，眾人一望，竟見本已重傷躺地的白靈此時竟站起了身。
雪發飄揚，海藍的眸此刻卻如那湧起的深藍大海般，帶着波動詭異，與那染紅的長裙相映襯，更讓人深感懼意。
而她身上卻被白色光點繯繞住，深藍的眸也透出淡淡瑩光，讓村民皆為一驚且不斷的後退。
此時的她不再虛弱被動，而是散發着一種危險詭魅的氣息緊緊的籠罩住所有人。
「妖怪…妖怪去死吧！！」站在白靈後方的村民倏地壯膽，便舉起了手中的斧頭向白靈砍去！
下一刻，斧頭稍稍一微到白靈身上的光點時，便被彈飛出去，而那名村民沒有被轟飛，而是被定住了身形。
他動彈不得，滿眸憤然瞪住白靈，卻見她緩緩轉身望來，那雙海藍的眸似是鎖住了他的靈魂般，像是一根根幼細繩子緊緊的束縛住他的神經，竟是剎那痛得翻起了白眼。
「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