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落寂

白靈目光一轉，空洞的眼神直瞪向山林的方向，彷佛有了方向似的，她麻木的唇角緩緩一勾，一種墮落於地獄般的嗜血戾氣揚溢！

未待慕容風說什麽，她身影即騰空而起至幾丈之高，而她身後便是呼涌而來的海嘯。

只見她凌駕於海嘯之上，緩緩的抬起了一手，海嘯便停滯了一刻，卻在頃刻間向著小島狂涌而下！

「不……」慕容風看着上方涌落的巨大海嘯，雙眸圓睜，卻已然來不及逃離，他的身影便與水沁被海嘯一下子吞噬了！

「快逃啊！！！！」已跑到山林的村民見海嘯涌下，正往他們的方向衝擊而來，他們驚慌的向著山林里不斷跑着。

聲線顫抖，驚恐，充滿了對天災和即將而來的恐懼。

下一刻。

「咚隆隆隆——！！！」一聲聲巨響撞轟聲傳來，是山林里一棵棵樹被海嘯擊倒，吞噬！

此時，留於村中的年輕男女跟婦人小孩皆出了屋子，竟見到海水連天般的海嘯竟一波又一波的向她們村民這方向湧來！！

「那是…海嘯！！」

「海神怒了！！！！」

「快逃啊！！！！！」

逃？逃去哪裏啊？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四處逃竄。

「那是…白靈……？」林氏從屋中走出來，卻見遠處海嘯狂涌而來，而白靈便是立於遠處天空之上……

她愣然的捏緊手中兩個墓牌，看着遠處白靈黑髮血瞳的入魔之態，心中一痛，她卻苦笑起來，看向手中的兩個墓牌。

「這是我欠她的…這一條老命不要也罷了…夫君，盈兒，我這就來陪你們了。」

而站在村口的阮萱慧本就是等白靈死亡的消息的，竟見海嘯要湧來了，她驚得定在了原地，卻在剎那抬眸於遠處海嘯盡頭的天空上。

只見一身黑髮黑色長裙的少女凌空的站於天空之上，而她身上繯繞着的不是白色光點，而是一層層黑霧……

「白靈？是那隻妖怪……！！！」她還沒有死，她竟然還沒有被殺死？！

她此時被怨恨充斥心頭，阮萱慧怒瞪住白靈，眸中住是狠毒怒然。

「慧兒！快逃啊！還站在這麽做什麽？」身後慕容氏驚慌的想要拉扯她逃走，可阮萱慧如瘋魔了般甩開了慕容氏的手，向著遠處天空上的白靈怒吼。

「她怎麽會沒死！」

「她應該被殺死的！！」

「這賤人應該要去死的！！」

「為什麽她還沒有死？！！」

慕容氏不管瘋魔的阮萱慧，便下意識的想要強行拉她離開，可是下一刻，卻被一陣詭異而危險的氣息籠罩住。

她怔沖的也看向那可怕的氣息之處，便是那立於天空之上，如仙如魔一般的少女。

然而，那可怕的少女竟便是定眸於她們身上。

不，是在慧兒身上！

「慧…慧兒…別管了，快逃跑啊！！」慕容氏心中對白靈的恐懼越來越大。

那是只妖怪，是要用海嘯吞滅他們整個島嶼的妖怪啊！！

遠處天空上的白靈血紅的雙眸便是凝住阮萱慧，慘白的小臉輕顫，瞳孔放大，微勾的唇角孤度更彎，詭魅嗜血之極。

彷佛她不是人，不是妖，也不是仙，而是…魔。

白靈向著阮萱慧的方向，緩緩抬手，下方大海便湧出一條水柱，直衝向了阮萱慧！

「慧兒，慧兒！！快逃啊！！！！」慕容氏見水柱竟向她們這邊狂沖而來，她便是驚得向後方一倒。

可這一倒地，身後狂竄而逃的村民便也慌亂的看不着趴在地上的慕容氏，即不斷的踩過了她的身體。

慕容氏即慘叫出聲，卻也吐血不止！

而阮萱慧此刻便是被水柱擊中，向後倒飛十幾米，直撞上村口的一個雕像然後重摔在地。

可沒緩過來時，她又被憑空掐住脖子，拎了起來。

這時窒息死亡之感才讓她從瘋魔之中反應過來，見到白靈那詭異的血眸便是直瞪住自己，那如同被拉扯入萬丈深淵般，被數萬惡鬼拉扯住身體的恐怖感覺。

她便是驚得瘋狂掙扎，不斷的撕扯著聲音喊救命。

這時，海嘯狂涌而至，一下子如同巨獸般把整個村子都淹沒在海水之中，激涌的狂流把村民都甩飛。

可阮萱慧被拎在半空，沒有被波及，她卻窒息得翻起了白眼，雙手不斷的抓着脖子，可脖子像是被什麽無形的緊掐住喉嚨。

她喊得聲嘶力竭，卻脖子間的窒息讓她只不斷發出沙啞的氣音，也管不了眼淚鼻涕都流出來，狼狽之極。

她知道白靈是要慢慢的折磨死她！

「不…不要……」她不想死！

她後悔了，早知道這隻妖怪會變得如此狂暴，她就不該…不該妄想殺了她！

「我…我不想死，求你…求你！！」阮萱慧此時已是臉色青白轉成黑紫，顯然已處於臨死的邊緣，張大的瞳孔儘是恐懼。

可是白靈已不是白靈了，她空洞的雙眸底下只有嗜血，入魔，墮落，怨恨。

對於阮萱慧的無助跟哀求更是毫無動搖。

這時，阮萱慧在半空掙扎之時，她倏然感覺到腳下一沉，翻白的雙眸即轉下。

「父…父親…救……」

沒錯，她見到的是她的父親阮洪方，而阮洪方大半個身子都浸於狂流翻湧的水中，而整條村子都被海嘯不斷淹沒，水位不斷上漲，已是快要淹沒整座島嶼了。

「白靈！你若自取滅亡，只為毀了這個島，毀了千戶村，那你永遠都等不到慕容郁宸的！」

阮洪方拚死雙手緊緊抓住阮萱慧的腳踝，他在狂流之中用盡全身力氣去拉住阮萱慧。

見遠處的白靈仍然不動聲色，血眸只凝住阮萱慧，阮洪方咬牙再道。

「你要殺了慧兒，殺了整條村子的村民，包括他的父母親，宸少爺會原諒你嗎？你若成了殺人的妖怪，還是他的殺父母的仇人，他還會娶你嗎？慕容郁宸還會要你嗎？！！」

聽及慕容郁宸的名字，白靈終於臉色微變，她怔忡的轉眸凝向阮洪方，後者對上那雙血眸，彷佛被扯入無盡深淵之中似的，那讓人顫驚的陰寒……

然而阮洪方是要賭一把，賭白靈還是在乎慕容郁宸的，即便是她瘋魔了，但他知道白靈一定不會把慕容郁宸給忘了的。

果然。

下一刻，阮萱慧感覺脖子間的極致窒息之感減輕了許多，她不停的咳嗽，還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要把空氣瘋狂吸進肺里似的。

「沒錯…白靈…宸表哥他終究會回來的，你若殺了我們，你就是罪人…難道你不想再見到宸表哥嗎？！」

阮萱慧緩過口氣，即也扯著嗓音，勸說一般。

白靈愣然間，口中似是在喃着什麽，臉色慘白，血眸的嗜戾彷佛定格了般，剩下了一絲迷茫木然。

郁宸…他會不要她嗎？

若早知如此…她便連郁宸都困在這個島上好了……

若早知如此…她就該先殺了這個女人，再把所有人都困在這裏，這樣就能……

永遠在一起了……

不是嗎？

阮萱慧幾分掙紮下，終於掙脫了脖子間的無形力量。

「噗通！噗通！」兩聲，她猛然跟阮洪方跌落身下的水流之中，兩人水性不通，可此時狂涌的水流竟然慢慢停止了下來，還有潮退之勢。

潮退之際，也現出了不少倖存的村民，卻大多都暈倒在地，仍有幾分生息僅存。

「咳咳……」阮萱慧不斷的咳出肺里的水，同時也夾雜着些血，明顯是被白靈傷到了。

可就在她以為沒事了的時候，白靈卻倏然回過神來般，血眸再度變得冰冷寒森，讓阮萱慧狠狠的顫抖了下，雙眸驚恐的看向遠處凌立空中的白靈。

這是來自靈魂的顫悚和恐懼！

「慧兒，快跑！！」緩過氣來的阮洪方也注意到了白靈的不妥，即大聲呼喊阮萱慧逃走。

下一刻，白靈再次抬手，一條條水柱朝向跌落村口地上的阮萱慧。

聞阮洪方一喊，阮萱慧以全身力氣和意識站起身來，往山林方向逃去！

狂風再起，於空中呼嘯而來，以白靈為中心，彷佛揚起了重重旋風，血眸如同發出幽紅的光芒般，在山林之中找尋着阮萱慧的身影。

殺意之盛，比之剛才更甚！

同時，本是悄然退下的海水突然暴起，又是一重湧上幾十丈高的海水自大海之處，向著已被水浸沒不少的島嶼襲去，倖存的村民本是希冀的笑容再度凋零。

然而這次他們卻無力再逃，也逃不出去這島嶼，一臉殘敗恐懼的看着又是一重海水如同兇猛巨獸般張著獠牙，蓋天而來。

他們死定了。

而山林中，阮萱慧只知道不停的奔跑，而她身後便幾條水柱追趕而來。

她知道這次若真的被水柱纏上了，她必死無疑！

隨着海嘯再來，天雷滾滾，颶風四起，轟隆隆的聲響不斷的傳出，顫動着所有人的耳膜。天空陷入幾度白晝之間。

「轟隆——！！！」一道閃電直轟落阮萱慧身側，她尖叫一聲，踢到地上碎石便重摔在地。

水柱將至，她瞪大雙眸，感覺渾身血液都凝住了，然而摔倒的地上，她倏然手裏抓住了什麽。

拿到面前一看，阮萱慧愣然幾刻，她喃喃道。

「這是藍鳶尾…水靈花……」

話一落，水柱襲至，阮萱慧倏地猛的甩手，竟把手中抓到的幾朵花揚飛出去。

水柱驟然一停！

只在阮萱慧面前近在咫尺之處停了下來。

四周空氣，狂涌的海嘯彷彿都在瞬間停滯，定形。

而飄在半空中的藍鳶尾徐徐落下。

卻沒有再落於地上，而是隨着狂風，刮到遠處天空之上。

只見白靈伸出了一手，接過了那藍鳶尾的花瓣，混沌的血眸卻漸漸映出了手中染了幾分泥土的破爛花瓣。

「水…靈…花……」沙啞的聲音已不復往日的空靈，卻是帶起了更咽之泣。

「這是我為你所種下的水靈花。」

是誰溫柔如四月春風的嗓音響在她耳邊。

「是為你而種的一遍花海，借大海之喻，以爾靈之名改為水靈花。」

「白靈…待它在第三個春天花開之時，便是我回來之日。」

她記得…那時她的心裏倍感溫暖，他的每一言每一句，都給予她傾盡深情的愛和溫柔。

「白靈，你可願為吾之妻，生世不分離？」

白靈倏然抬眸，看向眼前虛空之中，彷佛回到了那一天遍地花海，公子如玉，他便擁她入懷，唇邊帶着莞爾之笑，與她許下了生世承諾……

他說，他必會回來迎娶她入門。

她說，她必會待他回來，與君相守。

可如今…她已成墮魔，轉身已落萬丈深淵，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她卻不能毀了這片他落下承諾之地，也不能傷害他的親人，他的朋友……

白靈翕上了嗜戾的血眸，潸然落淚，落下的也儘是血淚，唇間揚起絕望苦澀的笑容。

她答應過他的……

她要等他回來……

白靈身上的重重黑霧漸漸散去，露出了她臉色的慘白，唇角流下了血絲，臉上的微笑看上去卻彷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般。

漸漸的，她的身影如同枯落樹葉般緩緩落到地上，落到他為她所種下的遍地花海之間。

卻因海嘯的殘噬，已是遺剩遍地已枯落的花海。

白靈血紅的眸竟是漸漸褪色，卻已不現海藍的水眸，而是如同墮入地獄深淵般的黑暗黑瞳……

她步伐蹣跚的走在花海之中，黑髮黑裙隨着飄凌，揚著誰的悲哀，誰的絕望。

阮萱慧見白靈向她走來，身上仍繯繞着淡淡的黑霧，那詭異深黑的墅瞳更讓人一望心驚！

她即嚇得綣縮起來，不斷的喊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然而，白靈卻漠然的越過了她，阮萱慧愣住的坐在地上，耳邊卻聽到背後白靈離開時，一直哼著零碎的歌聲。

那是忘了怨恨，忘了憤怒……

忘了一切一切在崩潰的盡頭，只剩下悲茫的凄涼和絕望。

聽在耳邊，讓人心碎，也不自覺流下了悲痛的眼淚。

而阮萱慧認得…白靈所哼的歌，便是慕容郁宸為她所奏的琴音……

「逢隆隆隆隆——！！」本是竄起的海嘯竟沉回了大海之中，島嶼被吞沒的沙地竟也重現了出來，而轟天雷響和大雨傾盆也消失了，只剩下厚厚的烏雲遮天。

呆住了半天，阮萱慧摸了摸臉頰上的淚痕，看着自己已在生死兜轉幾回，最後島嶼雖在，卻已瀰漫着一片死亡荒蕪的氣息……

「呵呵……」阮萱慧倏地哼笑了出來，再而轉成了大笑。

誰說毀滅過後便是重生？

…………………

…………

……

海的遠風，微風乍起，平靜的海掀著溫和的水波漣漪。

這時，微雨落下，船飄何方，耳邊聽及一言。

「待會可能就有大雨了呢。」

「船身可能會有更大的搖晃，要不要先喚醒少爺？」

「等會看看天色再說吧。」

慕容郁宸卻是像被什麽驚動般，猛然坐了起身，四周微微搖晃，這才發現自己身處船上，正往縣城而去。

似是聽及動靜，小廝輕敲木門，便要開聲詢問，卻見房門倏地打開，帶起一陣風。

小廝抬眸便見眼前慕容郁宸臉色有些蒼白，而且還有一絲慌張？

「少爺起來了，要不要先用午……」還未話落，便聽慕容郁宸沉聲喊道。

「把船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