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3章 那一條路

第2333章 那一條路

一場莫名其妙的邀戰,經歷了莫名其妙的過程與莫名其妙的終戰後宣告結束了,卻讓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沒有任何實感:因為最後一幕壓根就沒他們啥事兒,他們就進去罰站了十來分鐘,然後楓就「咣啷」一聲把虛空、虛無、源初一塊卸了下來,安魂牆都給他砸扁了——話說他已經喪病到能把安魂牆給砸扁了么?他們這算是找到解決方法了嗎?

從源初之地里鑽出來,乘着「虛空的海浪」讓秩序領域慢吞吞往眾神界的方向飄去,他回頭看了眼空蕩蕩只殘留着巨量毀滅氣息的虛空,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到頭來還是不清楚這場邀戰到底是搞什麼的……或許楓會清楚?畢竟他最後消失了一段時間,也許是被拎過去做了什麼。

檢查了一會兒大夥兒的情況,看見他們都進入休息狀態,他便主動接過警戒的職責,順便再安排了部分人盯着虛空——在虛空裏晃悠其實也不算完全安全,難保對面不會來一手埋伏,忽然嗷嗷大叫殺出來。該有的警戒還是得有的,在回到虛空封鎖圈裏之前,戰鬥都不算是結束了。

巡視一圈看好情況,他便飄着走過去找到楓,後者現在正和自家女孩們還有文姐姐、燕哥他們站一塊,一群人的表情多少有點嚴肅,尤其是文姐姐她們,讓他見了,好奇心一下子就蹦了出來,走快了兩步:「怎麼樣怎麼樣?嚴刑逼供了么?」

雲諾星目瞪口呆望着這傢伙:「……這話都還沒開始說怎麼就嚴刑逼供了?」

「呃,那怎麼擺着這麼嚴肅的表情,發生啥事了?」輝乾笑撓頭。

「是在說最後一幕的情況。」雲諾星對輝出了口氣,扭過頭望向已經沉沒在虛空中消失不見的那一方戰場,「剛剛姝寒說,被我摧毀的那一片風暴里,傳來了一股稍顯怪異的能量動靜,感覺上來說,是把什麼東西『送出去』了。」

「『送出去』?」輝跟着思索,想了一會,「啊,大概是那一群冥界人的靈魂吧,畢竟登了個場就被你給弄死了,不把靈魂給弄回去也沒辦法復活。」

「目前的猜測與你所說差不多,不過聽說『動靜』不大像是把靈魂扔了出去,倒像是別的什麼東西……我不知道。」雲諾星攤了攤手,轉頭看向姝寒,「現有的線索已經被用得差不多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的啦,暫時別糾結了,再多想一會兒……頭會禿的,禿了就不漂亮了。」

姝寒怔怔地看着雲弟弟,成功被他這打岔的話給打斷了思緒,哭笑不得戳了戳他的腦袋:「你才頭禿呢,哪有這種功能。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把僅有的信息翻來覆去『鞭屍』了好幾十次,已經把能想的能提的都過了一遍,再揪著這一點點的線索不放也沒用了:不想了。」

「那換個話題吧。」她輕舒了一口氣,帶上比較嚴肅的表情看着雲弟弟的眼睛,「你剛剛去哪裏了?」

「有關這個……」雲諾星雙手環抱組織了一下語言,瞧見大夥兒都很好奇望過來,燧風和一群二代們也都忍不住湊近了一些,讓他表情也跟着變得……想了想,還是擺了個比較淡定的表情,放下手,輕聲回應,「沒什麼,就是被冥界之主拖過去『喝茶』了。」

緊接着,他不出意外看到了大夥兒擺上了花式的表情用以表示自己的懵逼:文姐姐愣了一會後就低頭撓下巴,似乎能想明白什麼;洛纓三兩步湊上來摁着他的肩膀,手掌順着脖子一路往上摸,碰一下脖子,捧一下他的臉,又拉開他的眼皮,還湊上來在他身上嗅了兩下,大概是在檢查他的情況;霜霜她們也是干著急繞着他晃來晃去,似乎也是想檢查他的情況,但是看到洛纓在給他檢查,就沒湊上來動手;輝一眾人表示了最大程度的懵逼與不解,面面相覷著,腦子裏的問號都變成實體蹦出來了。

倒是司雨思緒好像比較快,她突然拉着他的手問道:「小星星,冥界的茶好喝嗎?」

「……」大夥兒的思緒忽然齊刷刷一滯,下一刻幾乎全都擺着猙獰與扭曲的表情看向小雨:這丫頭提出來的話差點幹掉了他們的腦神經,靈魂活動都僵硬了半晌。

輝捂著半張臉苦笑,趕緊擺手打散了這裏凝固的氣氛:「好吧好吧,先不管冥界的『茶』好不好喝——他找你做什麼?」

雲諾星望着他,輕舒了一口氣,決定如實回答:「找我聊聊,拉我入伙。」

大夥兒:「……?」

「……卧槽……你該不會……」輝頓時一個激靈後退了一步用驚恐的目光看着楓,不過馬上他就反應了過來,嘀咕道,「哦不對,如果你『那什麼』了,我們在剛剛就已經寄了。」

雲諾星白了他一眼:「你的腦子裏老是晃着一些不靠譜的奇思妙想。」

輝乾笑着撓頭迴避了楓的目光。

雲諾星嘆了一聲,看着又擔憂又好奇的大夥兒,和「小天使」一塊把剛剛發生的事給完整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

聽完雲弟弟所說,姝寒雙手環抱,點點頭:「那傢伙,大概也知道,雲弟弟將是他此時階段最大的阻力,也是最……唔……我直說你別介意啊雲弟弟。」

雲諾星對她聳聳肩,這話語開頭,他已經猜到她要說啥了:「你直說就是。」

姝寒捏了捏他的臉,繼續道:「對他們來說,你是最大的阻力也是最大的異常、變數,而且是一個不注意就能讓他們滿盤皆輸的……禍害——假如換做是我面對此刻的情況,即是說,讓我帶着某股力量與你為敵,我第一時間肯定不是想着全力對抗這道阻力,而是,想辦法繞過去。如果實在繞不過去,也許會選擇……把『阻力』拉到自己的立場上,讓『阻力』變成助力。」

輝哦了一聲:「結果楓都不帶多想半秒就讓冥界之主選了一個最不想碰又只能去碰的選擇。」

姝寒苦笑點頭:「是這樣——他已經嘗試過了不是么?打算拉雲弟弟過去,只是,他沒想到雲弟弟立場非常堅定。」

雲諾星歪著頭看向姝寒:「沒想到……你這話說的,你看我像是會臨陣倒戈忽然陣前高呼『混沌』之名的人嗎?」

「呃……正常情況下……不是……」姝寒俏臉抖了一下,偏過了視線。

雲諾星腦袋往後仰,整個人都跟着後仰:「那非正常情況?」

「……那……那情況就可多了。」姝寒捂著左臉偏頭躲開雲弟弟的源初注視,「就……總之就有點多……」

大夥兒見大姐支支吾吾的樣子都忍不住苦笑起來:他們家發神經的啟明星是吧,狀況太多,沒辦法用最最最正常的情況去判斷——比如忽然被混沌概念體叨叨叨過去了,比如忽然發神經要自己動手拆了秩序啥的……啊,着實是挺危險的,但是,但是,但是……正常情況下,都還好的,嗯……而且他大部分時間都挺正常的:正常狀態下,永遠都可以相信他,他絕對是最最最安全的保障。

大概?

感覺到雲弟弟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古怪,姝寒趕緊扭頭望着他,雙手捧着他的臉蛋,與他四目相對,認真說道:「姐姐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呃,僅限正常的、秩序的你。」

雲諾星給了她一個大白眼,讓姝寒乾笑更甚:這話題怎麼回答都感覺不好辦。

「好了,你不用說了。」看到她還想說什麼進行補救,雲諾星繼續翻白眼,「我就是個神經病,自我定位還是很清楚的。至於我會不會發神經……啊,這個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嗯。」

大夥兒都忍不住苦笑。

「唔,冥界……冥界的經歷嗎?」輝從一開始就沒理會這個他已經說到爛的話題,只是細想着在楓的話語中所聽到的那部分話,忍不住撓著臉頰沉思,等感覺到楓和文姐姐她們終止了這個話題,才提起這件事,「冥界……冥界……因為當年的那一系列經歷,所以鑄成了現在這模樣……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了。」

「只以那時的經歷與因素來看,是無可奈何,也是別無選擇。」敬元姬忽然低聲一嘆,「因為不知道自己對於起源天神而言算是什麼,卻又間接受着起源天神他們的恩惠……比起他們因此而想做點什麼予以『反饋』,感覺更多的應該是……不知所措吧?」

燧風好像也反應過來了:「沒有因為傍著秩序根源而感到榮幸或是幸運,反而是……慌裏慌張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想法感覺有點兒……呃……就是……好像沒什麼必要?」

「我們是局外人,加上我們對起源天神們都比較了解,所以才有這樣的想法。」輝搖搖頭,「這時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他們跳不出自己心裏的那個『圈兒』,跳不出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給困住了。」瞎晃的視線不經意間瞄到楓,想到了某些事兒讓他忽然恍然,「打個比方,就好像我自以為自己是哪家的寵物一樣——呃,你說狗腿子也行,不過這個說法拉不到咱家尊神們頭上,就繼續用剛剛那個——這個身份,說到底還是要看主人家的臉色的嘛……畢竟我又不清楚主人家是什麼個脾性,也不知道他於自己而言到底是『搭檔』、『友人』『搭夥過日子的』還是別的什麼。嗯,這個反過來說也行,我也不知道我於他而言算是什麼,對吧?」

大夥兒:「……」這個說法就怪……怪奇怪又怪沒辦法吐槽的。

「那後面怎麼就開竅了呢?」霜霜不解問了一句,「開竅之後……還是選擇了直接掀起反旗,用的是最極端的方式。」

「因為他們是膽小鬼,不敢說。」雲諾星把話接了過去,「不敢說,又經歷了太多的事,負面情緒積壓太多,憋著憋著,就像一個不斷充氣的氣球,到最後一定是『嘭』的一聲——然後就理所當然的『嘭』了——他們和起源,也許從始至終都沒太多交談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把視線投向姝寒,後者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起源與冥界的往來還真不算多,也是因為沒有什麼交流的必要啊,那片豁免空間,那時候還沒到啟用的時候——我打個比方,假設冥界就是一個空曠的倉庫,那時候還是未被啟用的狀態,沒事自然不會去『空蕩蕩』的倉庫轉圈……呃,其實就算倉庫塞滿了東西,不出什麼問題也不會特意跑過去看。」

「老師和尊神們對冥界的人,與對秩序的其他生命都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區別對待,沒有因為他們是在豁免空間里誕生的生命就因此傾注更多的注意力,也沒因此覺得他們佔地方,沒有這種事情。」她頓了一下,稍加思索,「僅有的額外的注意,大概就是『有點好奇他們留下的豁免空間里誕生的生命會是什麼樣子的』——就只有這部分的好奇了,沒有更多。」

雲諾星聳肩,和他想得差不多:「然後,就變成這樣了咯——起因經過結尾,都很簡單。不簡單的地方就在於,他們『走投無路』之時,來了群最神經質的傢伙給他們『開導』,這一導就直接把他們導到了……一條完全不相干的路上。」

「估計『它們』和混沌也不知道冥界的心思吧,以為是把冥界拖上了船,沒想到冥界實則只是暫時傍著混沌。他們心裏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夙願。」

輝聽完忍不住苦笑:「在要命的時候見到了格外要命的另一群人,於是毅然而然走上了最要命的一條路,現在把這個要命的過程與結果扔在了秩序面前,就像是對他們的報復一樣。」

「不過,他們所想……能成嗎?」輝揪著自己的臉蛋看向文姐姐,「立於秩序與混沌之上,或是獨立於這二者之外,從此不再受束縛。怎麼聽怎麼覺得異想天開。」

「第二個情況基本不可能出現,因為尊神們探討過。」姝寒輕嘆一聲,「至於第一個情況,如果只是尋求一個『有限定』的答案,倒也不是不能做到。」

輝一怔:「啥叫一個有限定的答案。」

「即是說,讓我把答案稍加更改。」姝寒認真說着,「比如,把『立於秩序之上』,改成『立於此時的秩序之上』,混沌那邊同理——以此『答案』去回答現在的『情況』,他們幾乎做到了不是么?」

大夥兒聽完都忍不住苦笑:尊神們以後還會回來呢,雖然那都不知道得到什麼時候了;混沌概念體,也會隨着時間不斷流逝慢慢蘇醒,雖然那一樣是很久很久的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

輝捋著現在的情況,一怔一愣的:「那……那……那不對啊?他們都快達成目的了,還執著於一步步拆掉秩序做什麼?你說他們要崩掉眾神界我能理解,畢竟那也許是會讓他們回憶起痛苦的地兒,又是與起源天神們有關,神經病發神經想遷怒其他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可秩序虛空的別的世界……招他惹他了?」

「關於這點……」姝寒環抱着小腹,右手抵在下巴上,微蹙眉,「先不從『目的』去分析,只從事實上去分析與猜測:他們現在也許還打算把眾神界拆了,把尊神們設下的封印打開,然後把『它們』和混沌概念體給放出來——此舉的意義在於什麼?」

「這個……」大夥兒都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實在不清楚這多此一舉的行為是啥意思。

雲諾星思索了一陣子,低聲道:「對……混沌的報復,就像對起源的報復一樣。」

大夥兒一怔,看着他,聽他繼續說道:「畢竟,冥界的情況,並不純粹是起源造成的,混沌也有一份『責任』。現在加入混沌的他們,倒像是在忍辱負重——需要起源以及混沌的力量,不過是因為,需要用起源的力量對付混沌,以及需要用混沌的力量對付起源。」

「所以他們走上了這一條路,想要兩手抓兩手硬——他們現在做的事也沒問題:一路拆到眾神界,拆了秩序,拆完秩序立刻就可以拆混沌,完事,兩不誤。」

「唯一讓我有疑惑的點是……」他雙手環抱蹙著眉頭,感到不解,「他們哪來的自信對付混沌概念體?起源造物?——他們對付秩序沒什麼問題,這一世的秩序確實……呃,弄不掉他們,那混沌呢?他們自認為能搞定那一坨墨水塊了?那可是有好多坨呢。」

「還是說,我猜錯了?他們其實真的甘願成為混沌的那啥,他說的那部分話只是用以迷惑我?」

姝寒想了一會就放棄了深入思考:「沒更多的證據和信息,說再多也沒用——我個人贊成你剛剛說的第一種情況:對付完秩序對付混沌。至於他們的底氣和自信從何而來……也許他們是從尊神們的後路里取得了什麼力量能對付混沌吧,也只能是這樣想了。」

「呃……」雲諾星撓頭,出於謹慎反問了一句,「你這樣想的原因是?」

「因為冥界之主是這樣的人啊。」姝寒攤攤手,「從我對他的了解來看,他已經走出了這一步,用了十幾二十個紀元的心血好不容易取得了今天的成果,肯定不會再甘心屈居人下——正如他自己所說,『拒絕起源,也抗拒混沌』的那條路。」

輝聽着聽着忽然來了一句:「總感覺他們是想說,『統統都閃開,讓我來打,你倆都去死』。」

大夥兒:呃,這話聽起來也是……也是沒什麼違和感——話說,在大元界三百多個紀元的秩序與混沌的戰爭史上,忽然殺出來一個第三方,聽上去還真是有點……唔,怪異的感覺,捋一捋前後就感覺怪怪的。

雲諾星輕嘆著擺了擺手:「算了,不管了,冥界的經歷也好,過往也罷,完善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知道他們想兩頭通殺,而第一步就是先拿秩序開刀,因為現在也只能先對秩序動刀子,不整掉秩序就沒法去折騰混沌。」

「不管他的最終目標是什麼,只要把『我們』划拉在他的動手範圍里了……那,從那一刻起,這也是我們的事情了,他們的夙願也好悲願也罷,我統統都不在乎——這是一場無法用對話進行的『溝通』,無法調停,無法妥協,唯有死亡,與毀滅,才是唯一能進行『溝通』的話語……」

他不需要知道一個只想拆了他們的敵人到底有何理由又背負着什麼,也不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會遇上什麼麻煩,只需要知道……這條路最無法選擇的,便是妥協與退讓——他只需要一直前進,把一切攔路的東西統統都碾碎就行了。

不過,拍開戰爭不說,只從他個人角度來談,他倒也挺想知道冥界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鬼樣的……算了,不說這個。

反正,經此談話過後,應對冥界的情況也不會因此而出現變動,對面對付他們的情況也是如此:該打的還是得打,不會因為這一場談話而出現什麼變化——談話既然沒得出結果,也沒做出任何改變,那一切就照舊吧。

…………

黑暗的虛空中,龐大的能量餘波正不斷翻湧,引起虛空的微弱變化,令虛空不斷發出悶雷般的轟響,讓它聽起來有幾分焦躁不安。這裏是一處戰場的遺址,此處經歷了一輪足以震撼虛空的大戰,殘留在此的能量有大部分並不會被虛空所吞噬,只會在引起虛空的變化這一途上慢慢消耗能量,等能量消耗殆盡了,它們自然也就會消失了。

不過,有其他物體在此謹慎活動,讓留在此處的能量處於一個加速消耗的狀態。

掀開遮蓋在表面上的黑色帷幕,黑暗的虛空中出現了一道道正常的人族身影。他們手裏拿着一顆顆金色的,形狀介乎於稜體與橢球之間的能量結晶,對着四周的虛空輕晃,結晶內則釋放着一股不算強也不算弱的吸力,對着虛空用力一嘬,便把殘留在此處的能量統統都吞進了肚子裏,金色的本體也在一陣蠕動后變成了染着數種涇渭分明顏色的模樣。

在這裏進行某種活動的人,不時抬起頭看向已經歸於沉寂的虛空,下意識提高了速度,卻又在下一瞬把剛提起來的速度主動壓制了下去,看上去非常小心翼翼,好像正忙活着什麼要事,卻又不敢惹出大動靜引起別的東西的注意。

當此處戰場遺址的雷霆轟鳴聲完全淡下去后,他們才收好成片染着數種色彩的能量結晶,悄無聲息融入了虛空中消失不見。

另一方空間,由灰白色磚塊鋪設的廣場上,身穿白色風衣·大褂的少年靜立在廣場邊緣,雙手擱在兜里擺着沉思的面容。他抬頭看着遠方那座被結晶環繞包裹着的空城,沒由來發出了一聲低嘆,片刻后徐徐抬起頭望着飄在結晶·空城上方的那個白色光團,如珠子般的黑色雙眸傳來許些波動,流露出許些複雜的情緒。

此處空間安靜了許久,突然悄然拉開了一道傳送門,一個身披甲胄的高個子青年緩緩從中走出,血紅的雙眸望了一眼遠處那團白光,隨後立刻低頭對眼前之人行禮:「埃蘭向您報道,君主。」

「辛苦你應付觀察者了。」冥界之主稍稍偏頭對他輕頷首,「傷勢如何?」

「死了一次,不過沒留下概念級傷痕,問題不大。」

「如此便好——此行收穫如何?」

名為埃蘭的青年打開了自己的空間作為回應,將一顆顆染着數種色彩的似是橢球似是稜體的能量結晶從中取出,隨後揮手將它們朝着天上那一團光球扔去。

密密麻麻的能量結晶,每個都只有半個腦袋大小,但是量級卻大到湊一塊能形成一片七彩的「雲層」。它們在半空盤旋了一陣,便化作五道溪流鑽入了安魂牆的核心裏,每一顆結晶在接觸到後者時都會讓它的表面亮起斑斕的花紋,浮現一陣又會快速隱沒。

少年凝視着那一片「雲層」,等到它們消散了一半才徐徐開口:「收集起源能量的計劃……進展,不算特別理想,但……也差不多——差不多,該到下一步。」

埃蘭沉思片刻,忍不住問道:「不再執行幾次么?」

「條件不允許了,不允許……」少年背着雙手輕嘆了一聲,「觀察者的警惕性太強……八十二年前一次,今天是第二次,若是再無緣無故發動一次『毫無作為』的戰爭,他差不多就該反應過來了。」

「源初的造物……觀察者……他沒有我們所想那麼好對付,一旦他反應過來,今後的所有行動,都只會是無功而返。其實現在也差不多:這一次的行動與八十二年前相比,收穫差太多了——一旦他用出源初的力量,戰場上殘留的能量就會降到一個極低的程度。」

「而他,並不是一個特別有耐心的人,此次的戰鬥已經動用了如此程度的力量,下一次,只會更多。而對我們來說,只要超過這個界限,再怎麼佈置,也只有無功而返這一結果。」

「唔……只以此刻的情況計算……推進……成功率只有不到六成嗎?但是,觀察者是一個異常變數,無法清楚估算他的情況,需要刻意為他留下允許變數出現的空間,算下來,成功率可能只有四成不到。」

他深深地提了一口氣,長嘆:「道阻且長啊……」

「觀察者……確實,不好應付。」埃蘭也嘆了一聲。

少年發出空洞的笑聲:「與他對上,感覺如何?」

「毫無勝算,若無強·概念級力量,不可應對。但是,這只是理論情況,讓我用實際感受來說……」青年沉默了一陣,給出一個讓他感覺頭疼的答案,「非『起源』與『混沌』,難以壓制他。」

「畢竟,是她的傳承者,不過,就算不是她的傳承者,只憑他本身的力量,與他為敵,也會讓我們付出極大的代價——那一族,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身負起源的力量,將他的『異常』提到了極致之處便更難應對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提着觀察者的緣故,他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觀察者留下的話語,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從始至終,你們都只是一個膽小鬼而已。無論是他們還在時,還是他們不在的現在,你們,都沒改變過自己的『性質』,從來,都沒有。」

話語在腦海里過了一圈,他深深地嘆息了一陣子,抬起緊握成拳的右手,攤開手望着躺在掌心裏的那顆棋子,沉默了一陣,低聲道:「埃蘭,你說當初,如果我能想得簡單一些,此時的情況,會有所不同嗎?」

埃蘭沉默了一會,搖搖頭:「君主,這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

「我也只是隨口問問,你就隨便回答吧,就當說說心裏的想法——其實連我自己,也對當年所做,抱有疑問……哈,這可不是能在其他人面前說出來的話。」

埃蘭繼續沉默,好片刻后才抬起頭:「當年的我們,為了『起源』、為了秩序,付出了一切,無數年的犧牲,無數年不變的戰鬥,彷彿永遠看不到盡頭。生於秩序的我們,理所當然為此而戰,但不應當將此當成我們一族的所有——我們,畢竟不具備戰鬥種族那般的性質,無法做到將我們的所有都傾注在戰爭上。」

「只是當時的我們,無論是誰,都沒能看穿這層『迷霧』。我們所有人,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是啊,我們誰都沒有看明白,個中的事情。」少年長嘆了一聲,握緊拳頭垂下雙手,「只是當時迷糊了一些……等反應過來,已經不知不覺,走上了另一途——『起源』沒有做錯什麼,錯的只是犯迷糊的我們而已。」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事已至此,早已經沒有了迴旋的餘地,我也早已經明白,無論是『起源』還是『混沌』,都並非我們所尋求的道路。」

「現在,道路掌握在我們的手裏。儘管,那對我們來說,也是僅有一次機會的道路。」

他抬起手將手中的棋子鬆開,看着它順着風被卷進能量結晶組成的畫面中,最後沒入了那一團白色光團里。

蘊著起源能量的結晶逐漸被安魂牆核心吞噬乾淨,它在片刻後傳出了一陣悶響,內部沉寂的能量在短短數秒內被喚醒,釋放出一股能撼動虛空概念的瘋狂氣息,彷彿喚醒了一尊沉睡已久的絕世凶獸。

他轉過頭看向埃蘭,淺笑起來:「做好準備吧,將軍,讓所有人都做好準備,唯一的時機就要來臨了——時隔近二十個紀元後,我們,將再次正式踏足秩序虛空,不再躲躲藏藏,也不再與黑暗為伴。」

「此次的宣言與宣誓,不為了其他任何之物,只為了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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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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