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些......真相

「提醒來訪者注意，您所訪問的此部分信息具有極端危險性。」黑色的球形資料庫以直連的方式將此段提示直接傳給了維多維爾，感受着身體，意志與這片殘存的網絡之中瀰漫的寧靜之感，他輕輕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孩。

雖然目前看來，她已經失去了自己之前的一切記憶與近乎絕大部分的習慣，現在的她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純潔的孩童一般，但是某些最深刻最誠摯的感應仍然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她輕輕點點頭，那景象在維多維爾看來就像一個小女孩使勁揮着手，說道:「哥哥，沒問題了哦.」

「為了儘可能採集一切信息，此資料庫並未經歷時間線、歷史線與聯繫線完全割裂，此部分信息不僅可能具有高層次的…死潮污染性，其本身信息量也有可能達到危機級別的巨大。請注意，子集播放與信息快照已經激活。」

散發着黑紅色霧氣，瘋狂震動着的黑色球體從灰色的空間之中隱去，有「女皇」所張開的保護領域，直視這彷彿瀰漫着永遠不會散去的灰色煙霧的空間並沒有給維多維爾一行人帶來什麼直接的傷害，但是僅僅是第一眼的注視，就已經能讓眾人察覺到異常：

這片空間沒有邊界，不是類似於克萊因瓶或者莫比烏斯環那樣通過某些扭曲的規律來達到翹曲閉合，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沒有邊界，真正意義上的範圍無窮大，維多維爾等人身體中所裝的外界信息接收器官可以通過發射一組經過糾纏綁定的，傳播速度無限大的晶能掃描波來完成對一個世界一瞬間的掃描，但是在這裏，晶能掃描波就像被深淵吞噬，它以無窮大的速度傳遞，但卻永遠也無法抵達邊界。

維多維爾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這無窮大的視野之中逐漸迷失，自己正在向一道深不見底的裂谷墜落下去，不過這異樣的不真實感並沒有存在多長時間，在恍惚中，一股清涼之感就像甘泉一般激醒了他，他使勁讓自己清醒起來，在留意一下身周的話，卡文瑞爾等人的眼神也迅速恢復了清明。

「有什麼東西出現了。」維多維爾皺皺眉頭，眾人的視野似乎正在移動，在似乎具有實質但卻完全不會遮擋任何視線的煙雲之中，一個黑色的圓斑正變得越來越明確。

眾人被驚呆了——女孩除外，她並不清楚，更不理解這些畫面都代表些怎樣的意思，到目前為止，她只是在心中的那一點點熟悉與安全之感的驅動之下利用自己的本能來保護著一小撮「閃爍著金色光芒的小生命」而已。

在此前的某一個瞬間之中，視野驟然躍遷到了那個圓形的黑斑之外不遠的地方，僅僅是通過這樣一個跨越時間的轉播顯示，維多維爾也能感覺到那個規模巨大的黑色圓斑意味着什麼——一座空前巨大，直徑甚至可以以星明光年來計算的死潮之門！

一股似乎是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恐懼和憤怒沖入了維多維爾的意識，在灰暗的空間之中，圍繞着那座規模巨大，涌動着毀滅與狂躁氣息的死潮之門，數圈彷彿法陣一般的、複雜而明亮的黑紅色光環從大門的黑色邊緣分離出來，黑紅色抑制光環的亮度正在隨着時間的推演而不斷增加。

在這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死潮抑制技術作用之下，那座原本呈現出正圓身形的死潮之門瞬間變成了橢圓形——那座死潮之門在被約束之後，「門口」並不朝向這一視角，但是儘管這樣，那數圈黑紅色的抑制環仍然呈現出絕對的正圓形。

在黑紅色的抑制光環彷彿呼吸一般的波動之中，無數的黑紅色光點開始以這座巨大的黑暗之門為中心向四周急劇擴散開來。

「那是……星星嗎？」當第一眼看到正在展開的光點集群時，卡文瑞爾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然而，在稍微看清那些閃爍的光點的本質之後，一股恐怖到足以令信息凝固的壓抑氛圍瞬間籠罩了眾人，即使是女孩釋放出的奇特領域，也沒有驅散這樣的氛圍與眾人的驚懼感哪怕一絲一毫。

星球，即使是經受奧術力量再加固的紅矮星赫矮星和還未自然捕捉過的黑矮星應該也不會有如此詭異的顏色——光譜完全不自然。

以那座圓形的黑暗之門向四周的無限層面之中散開的黑紅色光點並不是群星的閃光，就連秩序空間最大的世界也不一定能夠承載數量如此難以想像的單位——每一顆光點，就是一座Σ單位的外層「塗裝」。匯聚在此的Σ單位集群，其規模甚至要遠遠超越任何宇宙中的群星數量。

眾人強忍着自己內心的情緒震動，仔細的注視着那已經不知道遵循什麼基礎參數和規律的混沌空間。

「不規則的天體級要塞……各級飛翼……僅僅是這些我們曾經見過的種類就已經以兆億計算，再算上那些前所未見的大型設施……等等，那是什麼？」維多維爾的視線被鎖定在了那道黑色大門的附近區域。

「七千六百零八座……」

「它們是舊Σ文明的決戰旗艦，在這個文明之中，決戰旗艦對應的地位並不只是一艘戰鬥力非常強的戰船，它們的本質類似於這些飛船所歸屬的Σ文明虛空天區在某種意義上的濃縮，全方位層面的濃縮。

它們的本體非常強大：它們擁有在極限出力時足以在虛空之中強行撕出一片悖論層面上的秩序區域的、又能夠將任何秩序強行打回虛空的「末日–創世」系統；

它們擁有至少五層防禦網絡，若不考慮自身攻擊力的防禦化應用，它們則擁有強現實場穩定系統、虛數虛空阱、運作方式各不相同的攻擊映射割裂多斷點防禦體系和死潮污染都難以撼動的自洽法則裝甲，即使是虛空力量，也很難破壞這樣的防護層；

它們可以從虛空中汲取資訊源，也可以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完全閉合自成體系——疊代信息-資訊無盡躍升方程足以保證「末日-創世」系統和綜合防禦系統的長時間全力出力。在這些規模巨大的飛船內部，以扭曲疊加的形式保存着着它們所歸屬的文明的時刻快照，決戰旗艦隊列的巡航永不停止，文明的保存快照也會不斷刷新。」

「……」面對那個枯燥而單一的奇怪聲調，維多維爾等人的內心已經完全麻木，即使自身的文明已經踏足多元宇宙層面而開始接觸虛空，這種程度上的技術對於星明人而言也是絕對意義上的天方夜譚。

在明亮的抑制環照耀之下，一台一半彷彿是由多個小型岩石行星在被熔融成玻璃漿但又沒有完全凝固之時硬生生拼成；而另一半則是由一塊質感彷彿金屬一般的半球球殼的奇怪設備在無形的力場牽引之下運抵了那座巨大的死潮之門的正中央位置，「虛空長橋的啟動端，作用是……【資料丟失】。」

在無言的注視之中，無數Σ飛船的注視之下，所有的決戰旗艦艦首上方裝甲板面所閃耀的血紅色Σ徽記亮度驟然提升，彷彿是橋樑一般的黑紅色能量通路彷彿金字塔管組一般在完全不按照三維習慣空間排布規律的決戰旗艦隊列之間汩汩流動，某種澎湃的信息海潮在這些強大的旗艦隊列之中流轉着，匯聚著，並最終以一種無法被理解無法被看透的方式全部聚焦於死潮之門中間位置的那個不規則的黑色怪球身上。

黑色的球體彷彿開始逐漸「活」過來一般，那層黑褐色的外殼彷彿受熱的臘一般迅速熔化，在那顆黑色的球體逐漸蘇醒的過程之中，數次縱貫空間的，或許是閃電，或許是某種閃光的影響擾動了這片規模無盡的空間，將空間之中原有的，已經非常灰暗的煙雲映照的更加光怪陸離。

即使是那些從展現開來之後一直混沌的煙雲並沒有產生什麼明確上的質的變化，但是在維多維爾等人開來，這樣的場景之中仍然多了一層難以形容的不恰當感，這即使是資訊視角也無法解釋，臨時直覺這樣的東西就連預言家們都沒有匹配出相關的資訊公式，然而很快，灰暗的空間便被點亮了。

那顆黑色的，並不比星明首府星大多少的黑色設備在七千六百零八座決戰旗艦澎湃的能量攻擊之下徹底蘇醒過來，它的本體迅速擴張成為一顆直徑數百萬千米的熾白色光團，並將原本的整座啟動端完全吞噬進去。

對於以億千米來衡量的決戰旗艦和以星明光年來計算的巨大死潮之門而言，這樣的體積並不算什麼，但是在這顆白色「恆星」的兩極總體延伸出了一道熾白色的明亮光柱，通天貫地，無窮無盡。

它以超距作用的方式傳遞，在無盡層面上的灰暗空間之中，這道白色的光柱也清晰可見。隨着光芒的不斷增強，死潮之門的抑制環閃光也開始失去它曾經的輝煌，灰色的空間彷彿變成了黑色，光芒被剝奪，決戰旗艦、飛翼戰艦、天體要塞、超大型空間設施集群……它們一片一片的淪為這道足以貫穿空間的白色光柱照耀之下的黑色剪影。

在白色光球展開達到巔峰之後，光柱驟然收縮至那顆相比於周圍的龐然巨物而言並不顯眼的白色球體之中，在全程僅僅五分鐘的充能之後，這顆熾白色的光球驟然將收縮起來的白色光芒注入了它所正對的那座規模巨大的死潮之門中，一瞬間，光芒四溢。

「這是……所謂的虛空長橋成功……」

不過下一瞬間，原本寧靜到甚至被維多維爾認為是不是已經被馴化的那座死潮之門中驟然湧出了難以想像的黑色浪涌，這道黑色的浪涌裹挾著黑紅色的濃烈霧氣將原本束縛自己的抑制光環撕的粉碎，爆發出的毀滅擴散速度難以預計，在一瞬間中，數座從直觀排布上來看距離死潮之門最近的數十座決戰旗艦和那顆原本閃耀着白色光芒的虛空長橋啟動端完全吞噬進去！

「這是Σ滅亡的真相…？？」

「不，陛下，不對！」

就像是早有所料一般，那股規模巨大的黑色侵蝕浪涌在突破死潮之門之後非但沒有再前進一步，反而在某種抑制力量的作用下被強行鎮壓，先前的虛空長橋啟動端和被吞噬的數十座決戰旗艦甚至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

以決戰旗艦隊列為整個Σ集群的最高「圓心」，血紅色的Σ徽記在艦首，地殼，艦身，裝甲，空間等一切地方次第向外亮起，就像一座座點燃烽火的，連亘「億萬光年」的絕境長城一般，紅光由內向外，而與此過程相反；另外一簇簇灰白色的信息陰影從已經無處可尋的「最外側」亮起並迅速向內側傳遞，整個過程就像一建造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所需要按照規律堆砌石塊一樣迅速反向聚合。

這層似虛似實，彷彿單一的光影效果一般的衝擊波從Σ艦隊集群的最外側匯聚，合流，聚攏，經由最高旗艦隊列打向那座行將失控的亂海出口，失控的黑色浪涌被完全放逐回到了那個似乎是充斥着無盡的毀滅氣息的未知空間之中。

「你們小心點！」一個清脆而透露着急切之情的女聲從人群之中響起，維多維爾彷彿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纖柔的手正急於捂住自己的眼睛，「我感覺接下來你們有可能會看不下去呀！堅持不住一定要閉上眼睛！很危險！」

「放心，莉爾，我會沒事的。」維多維爾輕輕按住了之前撐在他肩膀上的一隻素手。

「以3為基礎嗎……有趣。」卡文瑞爾的低吟彷彿遠在天邊一般，而其他的人，則早已沉浸在了這根本無法形容的宏大場景之中。

在似虛似實的光影壓制之中，黑潮一直在瘋狂掙扎著，就像企圖掙脫鎖鏈的洪荒巨獸一般正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著Σ艦隊所試駕的封印，在原本連續的灰黑色混沌空間之中，一層又一層彷彿蛛網一般的漆黑紋路開始以瞬間瑟縮起來的Σ艦隊為中心驟然向空間中擴散出去，無以數計的黑色節點在層層交織的黑色天網之中迅速成型，一切彷彿陷入了停滯。

「陛下!」卡文瑞爾驟然撲倒其他人，在維多維爾遲疑的轉過頭時，首席科學家的眼睛正在流出彷彿液體一般的金色光流，而原本的「眼睛」位置只剩下了兩塊說不清是什麼結構的白斑，「陛下，以3為基點，增速速度遠遠超過指數塔增長，它們要形成3↑↑↑↑3！這是……葛立恆數的第一級！」

「LMQ問題疊代……」

在這片無盡的灰暗空間之中。視野標記開始迅速拉遠，彷彿能夠超越維度，以零維的結構填滿不知幾維空間的黑色點陣開始迅速增加，在三分之一秒后，維多維爾感覺到自己正在陷入一片黑色的沼澤之中

在葛立恆數疊代的第二層里，3↑↑↑↑3成為了第一次混沌暴漲的高德納躍升箭頭數目，這樣在宇宙中除去世界線和信息可能之外任何常規方式都不可能容納的下的，以凡人之力逆向壓制整個宇宙的可怕概念終於現出真身。

恐怖數字融入了Σ艦隊的陣地之中，在超大範圍的基礎之上，一個彷彿通往虛空盡頭的巨大風暴開始迅速成型。

在風雨飄搖中，Σ的編隊彷彿形成了一根足以刺穿虛空的巨大長矛，黑紅色的光柱從決戰旗艦群中猛然灌入已經被啟動端激活過的亂海出口。

七秒后，風暴成型，灰色雲海之中，風暴眼正是那座規模大到匪夷所思的死潮之門。

「嘶……呃啊……」在劇烈的頭痛與即將崩裂的混沌意識之中，維多維爾感覺自己正在恢復，而在他的身後則傳出了幾聲輕微的呻.吟。

這時，維多維爾才後知後覺的驟然醒悟過來，Σ這次動手所影響的層面將會是整個虛空，即使維斯瑞凡在「自爆」之後被世界之魂的殘片帶動着陰差陽錯的激活了虛空烈陽，甚至成為了虛空烈陽缺失的驅動程序，在這樣層面的信息量面前，她恐怕也很難不受影響的堅持得住。

「莉爾！」

……

二十秒后，整片空間都彷彿滑向原點一般向亂海出口劇烈坍縮下去，風暴的轉速正在不斷加快，每隔三分之一秒，單體拿出來就能當做強法則兵器使用的信息基準穩定點就會迎來一次更加難以衡量規模的疊代暴漲。

在已經快被徹底絞碎的空間之中，黑灰色的風暴天幕作為有可能是虛空歷史中最強大的強法則現實場死死的釘住空間中的一切，在近乎虛妄但卻不容許任何外來擾動的，由Σ全文明所打造的「絕望現實」之中，無窮無盡的信息洪流仍然在以難以想像的密度與強度狠狠地衝擊著那座死潮之門，或者說是虛空的「缺口」。

死潮之門的內部似乎仍有空間，而那片空間則被這道規模難以想像的信息洪流再次強行打通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區域，熾烈刺目的紅白色光焰正在從那座以光年來計算的巨大出口中猛烈噴發出來，在大門的內部，一層透明的怪異結界似乎正在生成，這層結界並不能完全阻擋死潮之門內部翻湧的黑紅色海浪，但是那些詭異的黑紅色花紋一旦進入到光柱的照射區域，便會立刻被撕碎並消失的無影無蹤。

成功似乎近在咫尺，但很快，它便遠在天邊，而且這次，Σ也已是回天乏術。

第二十一秒結束時，黑潮在一瞬間吞噬了一切，沒有任何過程。

……【資料丟失】……

「十二萬年前……它們就是這樣將我們趕出了自己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