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急轉直下
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出現於宇宙邊緣的，彷彿幽靈一般的黑紅色巨艦就這樣帶着巨大的陣仗還悄無聲息的繞過了數條防線，直接出現在了防守嚴密的第二首府宇宙。
「所有通訊都被遮斷，世界屏障已經被封鎖了，我們的宇宙基準穩定錨出力不足，無法再次奪取時空權柄。」
在報告出現的一瞬間，維斯瑞凡的臉色就瞬間陰沉了下來，「卡西婭，你負責去操作宇宙基準穩定錨，儘可能拖住它，同時，你們盡量想辦法突圍，到現在這個層面，已經是能拖一會算一會了。」
「遵命。」
在已經被灰色旋渦佔據的太空之中，艦隊正在分批次開火，但是面對並沒有採取任何動作但是後手多到不知幾何的黑紅色巨艦，任何人都沒有什麼辦法。
看着輸出狀態十分尷尬的防禦艦隊，維斯瑞凡心中感到了一絲憤怒與十一分的無奈，眼前的Σ飛船顯然非常強大，卻又沒有多少智慧，更令人感到絕望的是，那艘巨艦從外到內已知的就包含着現實穩定場、虛數虛空阱、攻擊建立映射割裂等多種已探明的防禦方式，虛數虛空阱目前還沒有發覺到承載上限，而包括現在水平的白物質拆解器在內，沒有任何一種手段能夠打破那層能夠百分之百反彈攻擊的防護層。
可以說帝國防禦艦隊現在是輸出也不是，防禦也不是，輸出的話，火力密度一輕甚至就連現實穩定場所溢散出的餘波都沖不過去，而火力密度一重，虛數虛空阱就能立刻百分之百的將這一波火力反彈回來，而如果再將過於龐大的高位階信息匯聚在整條防線附近的話，那艘巨艦的一次攻擊就能燒毀整個防線絕大部分的冗餘機組甚至可能直接引發殉爆，而不增強防禦的話，那足以拆解所有護盾的光束也根本無法抵擋……
現在，可能就連帝國艦隊整個化身為一顆炸彈衝上去自爆也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到最後甚至有可能那些傷害會被分毫不差的作用於某一條防線上。
以那艘巨艦的水平，它會幹出什麼也不會有任何人感到奇怪，剩下的，就是看那艘船能不能想到該怎麼做了。
作為國家的統治者，看見自己治下的人民和帝國被這樣一個幾乎沒有智慧但卻無比強大的龐然巨物蹂躪，維斯瑞凡的心中自然會有憤怒，也會去想不顧一切和那艘飛船拚命，但是作為守護者，在世界屏障被封鎖，通訊被遮斷之後，她的理智與穩定至少還代表着這個世界裏至少二十九位數的人還能穩定堅持抵抗多久的問題，現在這一宇宙已經被完全封鎖，這樣的情況之下，不斷升高的硬傷亡是無法逆轉的。
「陛下，宇宙基準穩定錨的壓力正在增大，我們的宇宙正在向數個疑似為超強引力阱的位置坍塌，目前已經確定這種坍縮的效果為超距作用，如果不增強出力的話，不超過十分鐘我們的宇宙就將被徹底撕裂。」
「……加強出力，儘可能多維持一會吧……」維斯瑞凡此時一邊通過腳下的奧術導軌將精神力同步作用於艦隊來協調奧術能量的運行，一邊仔細的監視着那艘巨型飛船的動向。
在宇宙之中，彷彿憑空出現了數個超強的引力源一般，空間正在被這些突然出現的巨大外力逐漸撕裂，無法描述的光影效果在被灰色天幕籠罩的空間中流淌，群星的銀色星光被拉長，變成了倒懸於太空中的一根根長針，宇宙中的信息彷彿都在向那些極強的點陷下去，陷下去。
「這是……」
在宇宙行將被撕裂，萬事萬物正在向原點傾斜的時候，那座巨艦終於做出了反應，數個黑紅色的光點從它身周環繞的、正在跳動的黑紅色閃電簇中分離出來，打向那些已經被極度扭曲的信息坍縮區。
「不……」維斯瑞凡心念一動，便立刻強行將還在操控宇宙基準穩定錨的卡西婭團隊強行傳送回了首府星。
在倒懸的黑灰色天幕之中，數個規模達到幾萬公里的小黑點出現在太空之中，按理說，在幾千萬幾億光年之外的，這樣小的黑點是根本不應該被直接看見的存在，但是由於並不遵循光學理論，因此它們能夠在宇宙的任何一個點被注意到。
它們遠比位於灰色旋渦之中的信息基點還要深邃，還要使人理智崩潰，在它們的照射之下，一片片代表視野盲區的黑霧正在涌動，而那些美麗而壯觀的星球表面則開始悄然爬上了一層不祥的黑紅色陰影。
「死潮之門…！！」一陣異樣的痛苦從維斯瑞凡的意識深處襲來，她明白這意味着什麼，拼盡最後一絲理智，她迅速將自己的一部分還沒有受到污染的靈魂從自己的整體之中切割出來，即使有世界之魂的那個超級信息量在進行中和和延緩，她也不敢說，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陛下，我們的世界遭遇群發性死潮之門衝擊，宇宙基準穩定錨已經……您？」
卡西婭從傳送光柱之中亂滾帶爬的竄了出來，然而在她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她便感覺到了這座首府大廳之中異樣的腐壞氣息，黑紅色花紋開始沿着晶瑩剔透的紫色水晶和堅固的裝甲板滲透，而眼前女皇曾經的素手上已經染上了一層腐敗的黑色迷霧，在迷霧之中，她的身體正在緩緩走向瓦解。
「聽好，宇宙基準穩定錨受到污染大爆炸之後，世界在那座巨型飛船的攻擊之下會直接末日，我們是不可能抗住的，你去找一艘還沒有被污染的飛船，在撤離之前，你有十分鐘時間，儘可能將最有價值的人帶離這裏。」
「我會為你爭取一個時間窗口，在這個時間窗口內，你們必須想辦法突圍出去，我會儘可能為你創造機會。」看着驚愕的卡西婭，維斯瑞凡眼中閃過一絲寒光：
「把我的這一段靈魂帶出去，這是還沒被污染的純凈部分，在我死亡之後，皇權應該可以順利過渡到這段靈魂之中。」
「……遵命！！」
「呵，憤怒……現在理智終於不再被需要……」看着戰場之中遭受強大死潮衝擊而防禦失效的戰艦群和越來越多在死潮污染之下迷失自我的人，看着在群發死潮之門照射之下瞬間腐化過半的個體，感知著哀嚎都不再有力……
視野中一點紫色的光芒閃過，維斯瑞凡輕輕冷笑了一聲，正在逐漸腐爛崩潰的右手輕輕一劃，數顆冥河導彈便從星球的北極地區附近騰空而起，向那艘閃動着紫色光芒的小型飛船所撤離的方向追去——它們將在宇宙基準穩定錨徹底失控解體的那一瞬間在世界屏障上炸出一個足夠讓內部信息組安全退入虛空的道路。
「所有的帝國人，在徹底失去利用價值之前，都給我起來！」在女皇的怒吼之中，絕對強大的許可權階級碾壓了所有已經處於迷離和崩潰邊緣的意志，就像伺服器一樣，這些強大的演算節點被女皇的意志收歸一統。
憤怒與怨恨在正常情況下或許並不能與理智抗衡，但是不可否認，當真的在一個人不惜一切代價準備將一切拖入毀滅的時候，理智反而成了最尷尬的絆馬索。
在維斯瑞凡不計代價的瘋狂驅動之下，整個首府世界中所有殘存的空間通道奧術反應爐都開始超載運行，彷彿凝固的鮮血一般的紫黑色大河彷彿倒懸於世界的邊緣，閃爍的紫光甚至能與Σ戰艦的灰色旋渦分庭抗禮。
在延續數光年的層層防線之中，成千上萬的紫色光芒開始在艦隊之中不短亮起，那是一艘艘由於承載了太多的奧術能量而正在自毀的奧術戰艦。
在女皇充滿憤怒的目光注視之中，金色的宇宙基準穩定錨開始逐漸蒙上了一層彷彿火焰一般的淡紫色雲霧，而遙遠太空中正在崩潰與腐化的群星，則被這不計一切代價的憤怒所驅動的力量強行復原。
在身體與靈魂正在同步被死潮、此時根本無法挽回的局面和憤怒與怨恨多方位的輪迴折磨之下，維斯瑞凡榨盡了自己靈魂中最後一絲充滿秩序的部分來為自己發動術式提供最後的理智，在她強行兼并了兆億個節點所帶來的意志驅動之下，在天空中掙扎的猙獰群星開始一批批的染上了紫黑色的光影。
在女皇強行並接無數節點之後，在充足的演算力維持之下，一個足以被稱為禁咒的術式開始逐漸成形:
「……群星，見證始末。」
意志的穩固與強烈的波動，賦予奧術異常緻密的賦值力量，在那些彷彿潰爛而佈滿膿血、疤痕與增生體的古怪星球上，彷彿鮮血一般的奧術能量填滿了大地的溝溝壑壑。
奧術能量湧入核心，將核聚變與重力統統撕成碎片，就像一個支架，又像一道道環箍，這些流淌的紫色長河彷彿要徹底將星球擠爛扯碎一般，死死纏在了那些正在瘋狂掙扎企圖脫離原有軌道的恆星上，就像對付失控的怪獸一般。
在異樣群星的影響之下，整個世界的世界線開始翹曲閉合，熾白色的創世大爆炸彷彿上一秒剛剛冷卻，但下一刻所變成的卻是亘古嚴寒或者連綿天際的黑洞集群。
星河熊熊燃燒，從紫紅色的巨大星雲到灰黑色的塵埃帶所需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但是很快，熾白色的恆星卻從新開始點亮被灰色天幕所籠罩的太空。歷史線開始從無限發展的層面之上再次收束為一條直線並與數百億年前它的起源重新黏合在一起。
隨着歷史線的瓦解，這個宇宙曾經蘊含於每一條可能的世界線之中的、全然沒有被在意過的各種景象與各式各樣的怪物從憑空中涌了出來，在從跳躍着紫色光芒的破碎世界中出現的一瞬間，它們便驚慌失措的逃向正在失去距離的混沌天幕之中，隨後死亡，就像清醒之後消失的夢境一般。
「群星普照大地，群星照耀天空，星光點亮之處，真理亘古無終。」
原本收束於星球之上的奧術長河猛烈的爆發起來，就像抬頭吐息的巨龍一般，凝實的奧術能量迅速蒸發，淡紫色的星光碟機散了宇宙原本的黑褐色和剛剛侵入進來的灰色霧靄。
在失去奧術能量的極端約束之後，恆星由於內部壓力的驟然減小開始急劇坍縮，內核很快在外殼的劇烈擠壓、自身的不穩定與死潮的催動之下發生了無比劇烈的超新星爆發，奧術能量滲透了每一寸太空，滲入了每一根世界線，每一條時間線，紫色光芒所照耀之處，破碎的世界線開始化為雲霧迅速瓦解，詭異而扭曲的世界線陰影開始迅速消散，這些淡紫色的星光照亮了一直緩緩旋轉的灰色旋渦。
在戰役開始以來，這種詭異的旋渦第一次被屬於星明帝國的顏色所照亮。
「明星，引導文明前行。」
在原本自洽閉合的世界屏障附近，一顆小小的淡紫色光點身周閃過數道金色的射流，紫黑色的奧術閃電開始從世界屏障的某些部分開始劇烈跳動起來，在卡西婭等人的資訊視野之中，「絕對光滑」到彷彿全反射鏡面一般的世界屏障結構在這些似乎夾雜着死潮力量的奧術閃電劇烈劈打之下開始出現一條條暗淡的黑色裂紋。
而之前一閃而過的冥河導彈則狠狠地轟在了那些來之不易的虛空裂口之上，死潮污染的存在，使得所有的破壞性行為威力被成倍的放大，在金色光團閃過之後，一團極其深邃的黑色出現在眾人面前。
「……陛下，我們的離去，對您而言可能是真正的永別……」
……以星為陣。
……匡正始終。
……以我意志。
……文明——永恆！
世界，轟然破碎。
「好冷……」在燒盡最後一滴鮮血，最後一絲清醒也即將被徹底腐化之前，維斯瑞凡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與意志是否還存在着，不知是否存在的，似乎無比強大的拉扯力量似乎要把她徹底撕碎。
恍惚之中，她彷彿看到了一片閃動着白色流光的大地，大地之上，靜靜地漂浮着兩朵形似巨翼的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