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族遠征（一）
「……所以，莉爾在自己受到無法逆轉的污染，以及確認防線再無繼續維持的必要之後，就將你們，還有她的一段可以支持皇帝許可權判定的靈魂信息組送了出來？」在第一首府宇宙，維多維爾壓制住自己有些激蕩的情緒，儘可能冷靜地看向面前的卡西婭。
「……是的，陛下，而且在我們即將撤離那個宇宙之前，我們還捕捉到了女皇所釋放的一個……非常強大的術式，憑藉那個術式，殘存的帝國艦隊好像還一度再次被重新強制激活……
「…星陣之終，看起來是模擬的Σ信息基點嗎…」維多維爾將維斯瑞凡的靈魂殘片大體感知了一下，「以我們現在的技術水平，做到這個層面……唉，如果不是死潮污染使得位於那個宇宙之中的艦隊和帝國人都即將徹底失去理智和人格化為怪物，恐怕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發動這樣的術式……」
在稍微的停頓之後，維多維爾接通了所有防護區段的通訊，最高優先順序，無視戰況必須被優先處理：「各單位注意，在防守過程之中，已經檢測到目標使用了無視秩序世界頻率封鎖的跳躍式攻擊；同時，目標也出現了世界屏障高強度封鎖行動，不排除其他世界之中的侵略者也會使用這種手段，我們的硬傷亡將迅速攀升……」
「陛下！」在從通訊鏈路里傳來的，蘊含着絕望的波動之中，維多維爾再次在距離首府宇宙不超過兩次世界之門傳送的世界之中發現了那個令全文明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的可怕身影。
那座巨艦沒有出現任何受損的跡象，在灰色的混沌天幕保護之下，那座巨艦的外殼仍然保持着它初始的黑色滑膩光澤，閃耀的血紅色Σ徽記在太空之中熠熠生輝。
黑暗與空曠籠罩了曾經所有還曾活躍的頻段。
維多維爾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女皇在已經被必入絕境之際，帶上了整個世界的全部力量和她自身所能約束的全部秩序，傾盡所有嘗試將那個盤踞在帝國上空的猙獰陰雲驅散，但恐怕……那座飛船自始至終都從未正視過，甚至從未明確過，它到底在跟一個怎樣的群體作戰，如果按照帝國的戰略通信網絡之中所猜測的，那座飛船自身被死潮污染而一直處於混沌，那麼，帝國目前所做的一切所帶給它的影響都不足以將它從睡夢中驚醒……甚至超不過一隻在嘗試阻止巨獸前行的細菌。
毀滅你，與你何干；無視你，又有何關係然而，現在又能怎樣呢？
帝國的版圖已經被層層剝離，到目前為止，大部分守軍仍然還能結成防線，但這實際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在幾十個世界之中被逐個殲滅，這已經是既定事實，而且……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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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點點紅光正在無聲的巡航著。
Σ遙遠的邊境世界，世界的整體信息表述比起腹地，整體差距已經大到難以想像，這樣的資訊差距，甚至已經能夠使神明失去方向。
大約十二萬年前，Σ的架橋行動功虧一簣，已經失去人格和理智的Σ個體靈魂在無意識中融入了強大而堅固的臨近單位，這些靈魂由於信息量已經極端強大，因此即使是死潮時刻不停的腐化祂們的存在，祂們仍然能從其中挖出一個狹隘的動態平衡。由於在架橋過程之中，或許是決戰旗艦隊向虛空通道之中灌注了太多的秩序信息，以至於那場本應該徹底抹殺一切的大災難最終並沒有完全抹去Σ的一切痕迹。
而造成的後果，就是從已經崩潰的無盡永恆空間之中所遊盪出的大量腐化亡靈，在架橋工程啟動之時，Σ集結了文明近乎全部的力量，而數萬億年所積累下來的文明總和……即使有九成九以上已經消亡，但是存活下來的部分對於整個虛空而言仍然是巨大的威脅。
在這些閃動着黑紅色亂海光芒的幽靈眼中，秩序是天然的敵人，它們曾經敵視一切意義，但在緩慢的時間凈化之中，一些曾經的，根植於祂們靈魂深處的約束開始重新從黑潮的覆蓋之下緩緩上浮，祂們開始重新巡視自己的領地——僅憑本能。
然而，隨着一團最深沉的漆黑的降臨，這些幽靈在最後一絲理智之中所執行的行動也走向了末日，在這團沒有任何概念的漆黑領域的劇烈侵蝕之中，來不及展開任何防禦的各式飛翼開始迅速蒸發成為一團團霧氣並回歸萬物之源——虛空。
在驚懼、憤怒、自我肯定與自我懷疑、仇恨、虛幻與現實之中掙扎了數千億年之久的腐化幽靈們終於可以真正的得到休息了。
伴隨着漆黑的虛空領域緩緩散去，規模巨大的艦隊出現在流轉着黑紅色與黃褐色的、呈現著明顯的病態光芒的星雲環帶的宇宙之中——或許這裏已經不再被稱之為宇宙，那些彷彿星雲一般的灰暗環帶並不是真正的宇宙物質，而是已經破碎但並未完全解體的Σ造物殘骸在萬年來世界自身的不斷擾動之下緩緩形成的。今天，幽藍與熾黃色的光芒點亮了這個已經在噩夢中沉睡了不知多久的世界。
數以京兆計算的銀星長劍，閃爍於艦隊之中的赤陽金環，還有位於神族艦隊陣列的空隙中、規模較小但卻同樣秩序井然的、不同風格的各族載具編隊，從用於個人發揮力量的懸浮石台，到與風格各異但神明戰艦相比體型規模絲毫不遜色的大型戰爭單位，這支規模龐大的特混編隊之中可以說應有盡有。
而這樣規模的特混編隊，正在整條Σ邊界線上數十萬個世界中同時出現。
在Σ的虛空長橋崩潰之後，為了消滅不斷出現在神族領域腹地的亂海出口和虛空中近乎是成批出現的斷裂帶，兩大神界的神明分散於虛空各處並拼上了近乎是十足十的力量，甚至在災難之中，原本可以被認為是穩定與安全的亘古亂海巨門也出現了數次失控情況，在虛空那與混沌和秩序相隔的扭曲世界之中，難以被理解的波動擊穿了一道道秩序世界的防護屏障，就算是神明，在這樣規模的災難面前也疲於奔命。
十二萬年以來，亂海的深層正在逐漸回歸平靜，在最終確認污染濃度已經已經下降到無法在與秩序世界產生擊穿式的互動之後，考慮到Σ文明已經再也無法挽救，而且他們所剩下的殭屍艦隊對於虛空秩序而言是絕對意義上的威脅。
因此，神明決定開始遠征，逐步清除Σ的領域之中那遍佈着亂海污染的廣闊「廢土」，而非直接將其清除。
一方面，Σ動用Ω-64來為自身的架橋行動保駕護航本身就已經在相當巨大的程度上永久的改變了虛空之中「架橋」這一事件的概率線直接摧毀虛空層面的概率線所產生的代價太過慘重；另一方面，虛空霸主毀滅於亂海反震之後，這些可怕的幽靈單位很有可能會再度殺傷虛空之中殘存的秩序文明——如果直接動用虛空力量，那麼這一切可能都會在一切的猛烈震動中全部被自身摧毀。
絕不能撒播對於其他文明的無妄之災。
處於特混編隊之中的大量載具除去成編製的神族單位之外，還有一些非制式戰艦看起來顯得頗為突兀，這其中有部分單位源自於東廷神闕之中數量較小的神族支族，但是也有一部分來源於眾神的信徒。
神明並不苛責凡人，而在這樣等級的戰爭面前，凡人也有對自己清晰的認知。因此，除去部分已經以自身的智慧與睿智真正取得了虛空認可之外的「晉陞者」，處於神族艦隊中的凡人部分，都是信徒文明中最強大、最接近神神明殿堂的那一部分，他們的戰鬥力在某些方面已經可以與神比肩，在經過神的歷練與考驗之後，他們也將有機會獲得晉陞，與諸神同列。
不過，這些凡人文明越強大，他們往往便越會對神明的位置充滿敬畏之情，無論是神明們的自述，還是虛空意志的回饋，其都表明出一條越來越清晰的道理：神明所擁有的不僅僅是力量和象徵權柄，他們的身上還肩負着統御、管理虛空中的秩序這近乎無止境的任務，而當接過這無盡的任務之後便可以認為，自己正在沿着一條直線走向最終的悲劇，凡人會死，神明也會死，但凡人可以選擇退卻，神明卻不能。
神明統合著虛空中所有層次所有觀念中的宏秩序。
神明是宏秩序的執行者與守護者。
對於神而言，守衛虛空秩序這一目標是沒有退路，更沒有盡頭的。
很多時候，在無知中誕生，歷經一定的發展之後回歸世界，這懵懂的輪迴是虛空賜予絕大多數文明最大的幸福與幸運。虛空無盡，理論上虛空擁有沒有極限的發展潛力，但是位置越高，眼界越廣闊，就越能感受到這看似欣欣向榮的秩序世界背後，籠罩在無數的極致與無盡之下所透露出的陰暗與絕望之處：當一切達到極致，而極致也無法挽回的話，秩序將面對絕對意義上的永別，無論如何再無回天之力。
「我說幻羲，為什麼你總是要粘着我啊？」在東廷神闕艦隊的旗艦之中，勾晨的右眼皮正在有些抽風般的跳着，「難道你就不擔心你的孩子們嗎？」
「放心啦，萬華神庭和我那邊的領地整體都比你們更靠近Σ廢土，而且伊蘭迪斯她們作為生命與秩序的統治者，玩秩序場和虛空航行比你這邊要好。另外，正好這事的持續時間可以足夠長，這麼廣闊的廢土沒個幾千上萬億年清不完的，在這裏，你總不能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了吧？」幻羲一邊整理著自己身上那件又像是風衣又像是長袍一般的衣服，一邊抬起眼睛有些賭氣般的望向有些尷尬的東廷神王：
「不是我說，上回你托伊蘭迪斯帶回來的東西來自上個紀元，而且上面同時附着着我們兩人的虛空印記，我很感謝，你也肯定是花費了很大的心思才能從整個神界，甚至是從那些亘古亂海巨門之中才能搜到這樣的東西，但是在你去我那轉了一圈之後，你就不能明白一點品味問題嗎？那塊奇怪的物質在亂海里泡了那麼久，已經是皺皺巴巴坑坑窪窪的，你就不能在給我之前盤一盤它？」
沒等勾晨補上一句，歡喜變又不依不饒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還有，你、跟、我、玩、捉、迷、藏，到底幾個意思啊？！」
「這，這不是……唉，你能別那麼人來瘋的話多好……」
「哈？你說啥？！」
「神王大人，艦隊已經全部到位，開始按照預定計劃，向廢土方向進行虛空廣播。」
「嗯。」勾晨應了一聲，「好了，幻羲，現在是辦正事的時候。」
「我知道。」幻羲的原本氣鼓鼓的臉上也露出了嚴肅之情，「我知道Σ文明有多強大，也知道這些頂級單位一旦失控後果將會如何，希望祂們國內殘存下來的信息廣播系統還有足夠的自律力量來完成全領域傳信。」
「在我們所未知的最後幾百億年裏，Σ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擴張了太多，也變化了太多，不知道有多少無辜文明會在這一過程之中受到影響，甚至是戕害，但願我們現在嘗試將這些所有的腐化幽靈聚集到一起還不算太晚，糾正我們曾經的錯誤還不算太晚……嗯？」
「看來，我們到來這件事，本身就足夠刺激啊。對了勾晨，咱們要不要比一比在打到架橋核心之前，誰先死夠五次啊？」
「別鬧，先迎敵......」
在遠方黑紅色的雲帶之中，空間被層層撕裂，即使是經歷過加固，在死潮的腐蝕之下也它們也逐漸失去了曾經的強韌與穩定，以一個看不見的點為圓心，足以割裂世界的巨大暗色天幕憑空展開，而在天幕之中則遊走着無數個黑色的怪異節點和漆黑、裂紋般的鏈接網絡。幕布之中，無數大大小小的單位正在從糾纏在自己身上的千百條空間裂縫與事件視界中顯現出身形，在灰幕與信息基準穩定點的加持之下，龐大的信息已經開始憑空轉化為現實並不斷堆疊。
在灰色旋渦的中央，伴隨着數次大規模的能量釋放，灰幕的締造者從陰影中顯現出身形。
決戰旗艦，五十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