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戰火世界（三）
在虛空之中，每一個世界之間並沒有什麼物理意義上的距離，而世界內部秩序區域的大小也不會影響它們在虛空之中所呈現出的形態。因此，世界是沒有辦法，或者「很難」在虛空之中形成宇宙中的艦隊或者星雲防線等常規形式的防護層。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着毫無辦法——相鄰較近的世界之間的頻率相似程度較高，經過適當的操作，外層世界可以干擾從虛空向「內層世界」進行信息偏移時的定位坐標，因此，帝國的「虛空防線」才能說是有意義的。
不過，此原理既然能夠被當做防線來使用，換句話說那自然也能被做成封鎖線。
Σ的各類單位仍在不斷向帝國的領土世界挺近，這些從虛空中襲來的單位集群目前已經利用秩序場在虛空之中緩緩結成了一張難以滲透的天網，而在突圍嘗試之中，維多維爾等人收到了一個不好的結果：無論以怎樣的方式調試信息偏移量，現在的秩序場頻率轉換也好，亦或是過去由於方舟艦隊曾經的，通過晶能來模擬所行進的目標的模糊識別特徵也好，這張大網已經能夠干擾絕大部分的虛空航行方式，而且這張網似乎還可以攔截掉任何具有靈魂的信息組，無論以哪種思路和哪種方式更改識別碼都已經沒有用處——人員已經突圍不出去了。
其實就算能夠有人突圍出去，皇權問題，或者說最高許可權問題也能絆住這些人的逃生與發展——最高許可權單位就只有兩個，而且與稍微靠下的第二許可權層不一樣，他們的存在從方舟艦隊流亡時期的那次大修改之後就成為了能夠在硬件層面上約束網絡的存在。
而由於當時的環境所限，為了儘可能確保穩定，最高許可權的繼承方式等內容也被抹消——方舟艦隊旗艦一旦被污染，那麼剩下的人就算能夠繼承許可權，艦隊整體存活的可能也已經微乎其微。
現在，這個問題將再次卡住星明文明，要屏蔽掉最高許可權的影響，要麼跑路的是最高許可權者，要麼趕緊製造出不受許可權系統影響的人和載具。
然而，前者是最極端的不負責任，更重要的是，就算能夠成功，一個或者兩個最高許可權者也擔當不起文明延續的重任了——到了這個層面，文明被認為已經不是個體延續和個體數量增長就能被認為是繼續存在的，或許拋棄一切僅為生存還有可能在虛空之中繼續苟延殘喘一陣子，但是在空曠的虛空環境與不明強敵大軍壓境的情況之下，還不如為現在仍存的文明負起責任；而後者假以時日或許可以成功，但是很顯然，現在已經時日無多，而在此之前，誰又能想到，已經比聯邦最強時期還要繁榮不知道多少倍的帝國會這樣走向滅亡呢？
更糟糕的是，那些選擇也僅僅存在於會議的妄談之中了。
伴隨着一個又一個世界的支離破碎，Σ的大軍正在開始碾碎星明帝國的整體外層防線。
「這些……就是全部了嗎？」
「是的，維多維爾陛下，女皇命令我轉交過來的就是這些水晶。」站在維多維爾面前的埃爾溫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我們所研究的全部奧術方面的知識，相關的部分歷史，奧術空間通道反應爐的相關製作方法，奧術能量的控制方法變遷修正思路，還有未竟的真理符文……」維多維爾輕輕打開箱子，看着箱子中浮動的十六塊水晶輕輕搖搖頭，「沒想到，我們居然也會以這種方式來為自己準備墓碑。」
「概率坍縮計算已經完成了。」在維多維爾的精神中閃過一串虛空坐標，「請在五小時后將上述世界引爆，經由世界末日所產生的虛空封鎖窗口將載具發射出去。」
「辛苦你了，埃爾溫，你先回到你的位置去吧，我們的防線仍然需要你。」維多維爾將眼前的咒術師打發走之後，便嘆息著看了看首府世界的邊緣區域，在世界之外臨時開闢的附着性秩序場中，有六架彷彿保管箱一般的小型飛行器正默默地懸停著。
它們就是星明文明的「紀念碑」。
在此之前，它們的內部已經預先裝填了有關晶能方面的知識，同時，那一部分得內容之中還存儲著大量的歷史相關內容，包括星明文明從星球的起源開始，部分發展歷史之中的相關大事記，晶能旋渦，流亡方舟，世界碎塊，文明復興，還有其中每一個時期所誕生的公式、文化、對世界的理解還有道德觀變遷以及對未來的猜測等等，以及一部分新興的文藝作品相關記錄。
加上奧術水晶，星明文明的一切便都可以放在這個小小的保管箱裏面了。
為了儘可能迅速，那些小小的虛空載具本體幾乎就是一個保管箱加上一套虛空穿梭機所用的虛空引擎，還有在影響程度相對最小這一前提下最穩定的空間通道反應爐。
為了儘可能不觸動那道正體不明的虛空攔截網，這套就像種子，又像墓碑一樣的設備組被抹掉了絕大部分的功能——其實如果可以的話，維多維爾連空間通道反應爐都不想往裏裝，只是限於單獨的晶能水晶根本無法保證續航，才不得已加上了這種「外來科技」。
伴隨着悅耳的提示，設置於首府星內部的小信息量瞬間傳輸軌道已經進入了完全啟動狀態，維多維爾右手輕輕一拂，那些閃爍著紫色光芒的水晶便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
「陛下，前方防線壓力過大，我們無法預計Σ艦隊的作戰方式以及行動動向，我們必須再次後撤了。」
在多個防線節點指揮官的回饋之中，Σ艦隊儘管看起來仍然不算是擁有多高程度的智慧，但是它們卻在拿出越來越多詭異而難以理解的武器，在這些到底有沒有正體都不知道的武器的瘋狂壓制之下，僅僅在幾個小時之內，防線便又後退了一層。
「虛數虛空阱，疑似為攻擊割裂的防禦性裝置，覆蓋性現實，秩序性認知危機……它們到底有多高的水平……」
維多維爾牙酸的看着壘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大堆恐怖報告，Σ這個已經被死潮腐化的敵人正在不經意間展露著自己的力量，而這其中的每一分，都能讓帝國文明膽戰心驚，就這幾個小時的時間裏，帝國就已經無從評判Σ的實力本身到底有多強了。
隨着防線即將再次收縮，發射窗口也日趨臨近了。
「各防線節點，戰況如何？」
「就目前來看，處於預料之內。」受限於激烈的戰況，這個問題並沒有得到大多數節點的明確回應，只有卡文瑞爾做出了回應。
其實，本來預計的就是只要有一兩個節點能夠回應就可以了，在防線崩潰的時候，負責守御該節點的軍隊便會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並處理一下之前所積攢的、並非需要立刻處理的高優先順序通訊——到目前為止，除了翟卡希爾那一嗓子之外，需要被立刻處理的重大問題實際上還真的不多，只要現在還沒有什麼回應，就能證明該段防線雖然在逐漸崩潰但是仍在預料時間之內。
畢竟，那些節點還沒有從整個網絡中消失。
在帝國的虛空地圖中，位於關鍵的「引爆節點」附近的世界再一次開始了末日輪迴，受到異常猛烈的、由周邊世界因末日而產生的劇烈信息漲落之後，處於防線中的八個「次要節點」也同步進行了艦隊後撤並順水推舟引爆了宇宙基準穩定錨。
在異常猛烈的信息漲落所造就的虛空信息噪波之中，十六架小型文明紀念碑被瞬時發射了出去——然而，就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之中，環境本身卻還是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差錯——有一個節點附近的世界仍然穩定存在。
「陛下，我是艾思凱特！」還沒等到維多維爾等人驚異於為何防線節點沒有同步消失，一道虛空通訊便突兀的打破了首府世界的僵局，「陛下，那艘奇怪的巨艦在世界穩定性跌破臨界值，我們因此撤退之後並沒有引動世界末日，它……消失了。」
「消失了？！」維多維爾眉頭一皺，「能追蹤到它的動向嗎？」
「……恐怕……不行。」
「該死，本來我們藉助世界末日的干擾來發送這些文明紀念碑就是期望着那些強烈的太初信息漲落能幹擾虛空攔截網，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之前的觀察結果所進行的預算流程來看，這一次集群世界末日是可以短暫干擾Σ的艦隊探測的，那樣它們就不會知道我們的行動，但是現在缺少了至少兩次世界末日共鳴……至少由艾思凱特所負責的那一區段，至少兩個文明紀念碑飛行器是肯定會被發現的。」
……
「唉……算了，做了總比沒做要強……但願有能突圍出去的。」此時的維多維爾又像是說給所有人，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些小飛行器自身所承載的虛空引擎功率很強，而且它們自身結構簡單信息穩定，也可以使得它們承受更強的虛空信息偏移所帶來的洗禮……不要管它們了，為了安全它們也沒裝什麼通訊裝置，它們能否成功的突破就看虛空給不給我們面子了。」
面對着在不斷的撤退之中逐漸上漲的硬性傷亡，帝國網絡卻逐漸平靜下來，面臨死亡，好像一切都在遠離，一切都不再重要。
……
「卡西婭，之前從戰鬥彙報中提取出的戰場分析，你真的能從那些模糊的記錄和光影之中感知到那塊混沌天幕和混於其中的黑色節點的真正意義嗎？」
「是的，女皇陛下，我能感覺出來那些黑色節點的部分真實意義，同時我的感應結果，也與卡文瑞爾閣下的猜測較為符合。」在仍然身着白金色皇帝服裝的維斯瑞凡身後，卡西婭那閃爍著紫色紋路的奧術長袍與之形成了一種極其鮮明的對比。
「那些黑色節點……可以稱之為信息基點，或者現實基點，那些基點可以廣播強度非常高的信息場，在那些節點所籠罩的區域之中，相對於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而言，那是一片幻境，我們不知道被籠罩於其中的敵人單位的具體細節表現會怎樣，但是那一區域的基礎信息結構穩定性空前強大，並且具有在某種程度上否決現實的力量，並非是中和掉外來侵擾，而是直接將其作為現實中出現的夢境直接否決掉——反過來的認知危機。」
「……」看着在眼前展開的、仍然燦爛的星海和彷彿城牆一般閃爍著金色與紫色光芒，將宇宙基準穩定錨里三層外三層報了個密不透風的艦隊，維斯瑞凡稍微沉默了一會，「群星……是否能再次指引我們……」
「陛下，您說什麼？」
「不，沒……」
沒等女皇將話說完，一股強烈的現實扭曲感襲擊了第二首府宇宙之中的每一個人。
「陛下！」在卡西婭的驚呼聲中，維斯瑞凡瞬間便注意到了整個宇宙的異常。
群星不再在黑色的太空之中熠熠生輝普照宇宙，深灰色的巨大旋渦覆蓋了小半個宇宙，在這道旋轉的巨大天幕面前，閃爍的星星彷彿瞬間就變成了落在布料上的塵埃一般。
在億萬光年之外，混沌漩渦的中心位置，全身都包裹着黑紅色閃電與怪異黑霧的漆黑巨影從灰色天幕中逐漸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