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諸葛撫的故事

第九十九章:諸葛撫的故事

鳳翊說的不錯,她真是最閑之人了,雖仍是東宮的大小姐,可東譽從不安排任何事與她,若舞嘆了嘆氣,東譽與她都知道如今的若舞身份雖在卻已沒有毀掉一個門派的鐵腕冷血。

如今若舞的心境如同現時的僵局該如何打破?

看着向自己走來的東譽,丰神雍雅,眉峰冷凌淡隱,忽生恍惚。她與東譽數次分別離心,如今走到一起萬般不易,她再也承受不了決裂分離,心中卻無時不刻都在害怕還是會有那麼一天到來。

「師父」若舞笑看,清亮的眼中倒映出一道身影。

「最近外出頗繁,少顧及到你,你若不喜歡待在九州不妨帶覓兒四處走走」東譽對她竟也這般觀察入微。

「你在這裏我便在,縱是人間仙境我也無心觀賞,若真要四處走走,等此事稍平你帶我去可好」

東譽下巴微揚,半闔眼的看着若舞,心中患得患失未消:「若舞,別再離開我」

若舞心中微微泛酸:「我一如既往的在你身側不會離開你」

天空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彈指之間已入深秋,今年註定是一個多事之秋。若舞站在街沿處,看着屋檐緩緩滴下的水滴,眉頭微擰,事結不解。

十幾天前便從楮言處得到御風訣的信息,御風訣鮮有人知曉,古書中曾載:乘風破浪幻與影踏雲逐跡御風來。一語道破,本無從查起卻忽然撥雲見日,事情原委一目了然。

追根溯源,御風訣、竹雲絕跡,孰是孰非不難查詢。

古道清冷,若舞慢悠悠的走進茶館,髮絲染上密密的白珠,天氣陰冷若舞仍穿的很少,這種天氣對她而言實在算不了什麼,不過空氣的濕冷仍讓她吸了吸鼻子。

九州連續陰雨不斷,灰濛濛的天空讓人心底難以舒展,可總有那麼一個人永如旭陽,讓她心底盪開暖流,彷如置身花海,一時忘了愁事。

遠見那道銀色的身影,若舞唇角含笑,幾步踏上樓。

「好冷的天,九州的冬天會下雪嗎」若舞行雲簡坐,右手輕輕一掠端過為她倒好的茶水。

坐在若舞左邊的楮言目光輕鎖,黑瞳如清輝隱藏着思念與相見的歡喜。見若舞頭頂水珠滿布,長袖輕拂內力摧走水珠:「雖不巨冷,還是多穿些。九州的冬天冷冽,不會下雪」

「看不見漫天銀雪,那倒有些遺憾」若舞笑了笑,眼睛清亮。

「楮羽山莊的雪倒世間少有,你未見過倒是遺憾」蘇引從樓下緩緩行來,明明陰雨綿綿四處淤泥,他卻身凈不沾。

蘇引掃視若舞一番,嘆道:「學武之人,卻滿鞋泥水,連衣裳都沾滿污泥,看來連東譽都放棄你這個大小姐身份了」

「楮羽山莊的雪真是世間少有?蘇引這麼說定有不同之處」若舞無視蘇引的打趣偏頭看向楮言。

「初雪之日卻實值得一看,那時你若無忙事倒可來一瞧」楮言心中幻想着那一刻,雪如星光,銀裝素裹,身影對坐。

若舞有些興奮道:「即有忙事我也要來,到時你可要備上一壺熱茶等我啊」

楮言目光蘊濃,轉而掩去,讓人來不及察覺,只道「好」

「可有我的份?」蘇引見兩人一言一語,忙找存在感。

若舞睨眼「你若硬要來,我可以看在主人的份上,勉強與你一起共賞」

「那就希望早日了卻了眼前之事,去楮羽山莊看雪」蘇引深意一笑,目光看向窗外。

若舞微微正色:「可有什麼結果了」

「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位名聲頗盛的諸葛之人,只因其聲名鵲起只余幾載,后突然銷聲匿跡,至後世鮮有人聞,查清此事彧引樓頗用了時日」

若舞看向兩人,神情一緊,這故事的背後註定鮮血淋淋,她知道后又該怎去面對抉擇?若舞定了定神,聽楮言繼續道來。

五十年前界遠的邊城還是一座不大的小城,一切便從邊城的巨富賈家開始。當年江湖上群英薈萃,青年才俊諸葛撫與其師兄竹之境算其中翹楚,兩人一人俠義風流,一人內斂義正。因諸葛撫性格外向擅談闊論,又英俊瀟灑身邊總有風華正茂的俠女、門主為之傾心。而後兩人一起來到了邊城,遇到了賈家的小姐賈青青。英雄美人、世人難過的情關,兩人同時愛上了賈青青,后因種種三人痴纏,最終賈青青嫁給了諸葛撫。竹之境離開了邊城后性情大變,喜怒不定。諸葛撫一改縱性為賈青青留在了邊城,淡出了江湖。

兩年後,一切瞬變。兩人的師父臨終前將兩人召回,將絕學御風訣與無相功分傳兩人。御風訣可為武學屈首,而竹之境認為無相功不過是保守派,只是平平無奇的內功,一心認定其師父厚此薄彼,又因心愛之人被橫刀奪愛,以致其內心扭曲,心生狠念釀成半年後的慘劇。

半年後的一天午夜,本是漆黑的夜晚忽的火光衝天,濃煙滾滾,薪水難滅衝天的大火。翌日消息傳開,賈家全家一百多口人全葬身火海無一倖免。經一番查證后的結果是強匪掠財殺人,無人知曉其實是竹之境帶人入府大肆殺戮,包括心愛之人賈青青,后燒了賈府奪書而去。

諸葛撫在這場大火下倖免於難,卻身殘武廢,當時的他萬念俱灰,身邊的一歲小兒卻讓他不得不苟活於世。他帶着小兒諸葛珏離開了邊城,到了更邊遠荒涼的小鎮生活。就這樣又過了二十多年,當年意氣風發的大俠已變成六十多歲的老者,而諸葛珏雖身懷武功卻從未踏足江湖,只在當地頗有名氣,並娶了位善良伶俐的姑娘為妻,一家四口生活的其樂融融,漸漸的諸葛撫拋卻了身後的血海深仇,他也從未想讓自己的兒子去報仇。

可總是事與願違,竹之境再次找到了他,先殺了諸葛珏的妻子,諸葛珏拚死為諸葛撫贏得逃離的機會,求他定護下襁褓中的諸葛覓。諸葛珏豈是竹之境的對手,最終落得慘死下場。諸葛覓再次感受到二十多年前的萬念俱灰,竹之境的趕盡殺絕讓他欲與之同歸於盡,可他知道這輩子他都無法殺了竹之境。看着襁褓中的諸葛覓,諸葛撫絕望無比最終輾轉來到了雪界,隱居在岐幽谷,憾終此生。

明明聽着別人的故事,卻濕了眼眶,若舞在岐幽谷便好奇諸葛撫有着怎樣的過去,也聽諸葛撫對過往淡然的數話帶過,可今日聽着他的故事心中沉重,鬱結難解。

「竹之境便是竹冕的父親?」若舞輕閉眼,握著杯子的手時松時緊。

「是,十年前便已不問世事,安養在府」蘇引看一眼楮言,神色輕閃。

俊朗的臉上隱含擔憂,楮言輕言:「這是老輩之事,實難追溯,覓兒純真無邪竹輕羽俠正不羈,他們不該卷進這場是非之中」

若舞目光銳利泛冷,眉梢凌然,聲音冰寒:「試問有誰能釋忘這血海深仇,好人不得善終壞人卻能頤養天年,天理何在。竹之境當年兩番對諸葛撫趕盡殺絕,如此冷血狠戾,讓人難以平憤」

「你想怎麼做?諸葛撫救你一命,你大可護覓兒安然作為回報,你要面對的可不只是竹府那麼簡單,整個九州是不會罷休的,於公於私都難以撼動竹府」

若舞笑了笑,清涼的眼中是久未出現的算計「他竹之境即使長命百歲也不過再有十餘載光陰,我為何要和一個素未謀面的老者計較,若是毀掉竹家最在乎的,豈不....」

「若舞」蘇引聲音微提,眼中薄怒:「你想怎麼做我都不干涉,而輕羽萬萬不行」

見蘇引責備,若舞心中不快:「為何不行,爺債孫還,竹家的血債竹輕羽豈能置身事外,他引以為傲的竹雲絕跡就是個笑話」

「你從不是心思狹隘之人,今日卻有如此極端的想法,毀了竹輕羽、讓覓兒活在無盡的仇恨里,便是你想要的結果?」鳳眼微瞪,不可理喻的看着若舞。

「那依你之見就此罷休?如此你還幫我查什麼」

蘇引怒笑:「我告訴你真相是不知道你竟會想到爺債孫還,你與竹輕羽有過交集,豈不知他與竹之境是不是一樣的人」

若舞不以為然,冷諷:「事因有果,誰說好人就不該承受應有的懲罰,你所想我不敢苟同」

往日兩人雖吵架卻從未真正的紅過臉,首見兩人劍拔弩張,楮言立身伸手隔斷兩人的爭執,神情鮮有正色:「若舞,目前以你的身份實不宜與九州交惡,如此只會令東宮腹背受敵,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東譽,那般局面你自不願看到。至於輕羽,他是竹家少主,已能承擔起竹家的責任,他該知曉原委」

見楮言相勸,熠輝的眸子如泉水沁人心脾,溫柔的氣息讓若舞氣消了大半。蘇引所言不假,方才是她想的過於極端,雖竹家背負上百口人命,可諸葛撫選擇了逃避,他放棄的仇恨若舞不會傾盡所有為他復仇。她能做的不過實現當日所應允的承諾,而覓兒將永遠不會知道此事。

「方才聽到過往心中氣悶難消,然而此仇到底與我毫無干係,爺爺也放棄了自己的仇恨,我自不會貿然橫生事端」若舞掃睨蘇引一眼,心中仍舊因他方才的怒斥而不快。

蘇引轉而半笑,他之所以無端怒斥不過是不想若舞因他人之事再如過往冷麵鐵血。不羈邪魅的眼中大放光彩,假咳一聲:「還以為你會因此事而失去理智,看來是我多想了」

「到底是別人的遭遇,更多的是唏噓感慨,不過竹輕羽必須知道此事,他與覓兒之事該由他來了結」即使再相愛,可竹家背負諸葛家上百條人命,他們已註定不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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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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