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夜影劍客

「聖子，是不可以有污點的。」

「事實上，對於他們二人的所作所為，聖宮自有一套懲罰之法，只是不便公開，對此你要理解。」

這時候，雷塵劍聖雄渾的清晰話音，如同悶雷一般，在春雷堂之內響起。

縱然只是解釋，但在字裏行間，還是透發出一種聖者的威嚴，讓人無法抗拒、反駁。

一陣沉默。

隨後，原本思緒起伏的楚雲，不由得眼睛發狠，艱難地開口。

「我……明……白……」

這三個字，幾乎是咬着牙齒擠出來的。

其實，事到如今，楚雲已經心知肚明，知道至高無上的神若宮，是選擇了楚浪和夏元龍，作為未來的守護基石。

至於他楚雲，只不過是棄子。

「你明白就最好。」

此時，雷塵劍聖也閃過一抹複雜的眼神，正色道：「本尊也知道，要讓你做出這個決定很難，但規矩就是規矩，如果你想得到出去的機會，那麼島里所發生的一切，你就必須要守口如瓶，不得向外透露半點。」

「或者這樣想，你就當這一次劫難，沒有發生過罷。」

說到這裏，眼見楚雲沉默不語，雷塵劍聖似乎覺得已經打壓夠了，於是又話鋒一轉，笑道：「只不過，聖宮也不是冷漠無情，知道此次事件，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故此接下來的封王殿封號武典，我們准許你參與。」

封王殿，封號武典，就是合格靈路武者的額外獎賞。

屆時，根據道種指示，這些有能之士，就能進入太古遺跡——封王殿，去搜羅合適的機緣，這純粹是一場封賞大典，毫無難度。

頓了一頓，雷塵劍聖繼續道：「據本尊所知，這座太古遺跡裏面，似乎就有火靈仙藥鳳凰淚的蹤跡，甚至還藏有更多煉製造化丹的葯料。」

「如果你想早日治好東夏公主，那就打起精神來，莫要垂頭喪氣，而我們聖宮愛才，自然也是不想埋沒你的資質……所以，倘若你表現良好，聖子人選，還是有你的一席之位。」

說到這裏，雷塵劍聖坐了下來，也不看楚雲，沉聲道：「小子，來做決定吧，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是由你自己來書寫。」

話音一落，廳堂頓時陷入沉寂。

只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握拳聲音，噼里啪啦作響。

但片刻，出乎雷塵劍聖的預料，骨骼的脆響聲，很快就放低下去，而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凜然的少年聲線。

「我……接受。」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對於少年而言，卻猶如萬鈞重鐵。

在雷塵劍聖聽起來，這一句話還有些妥協和無奈的意味，讓他頓時笑了笑，只覺得少年終歸是少年啊，該低頭的時候，還是得低頭。

魔化的小子，就是容易忽悠。

只是雷塵劍聖，又怎麼會想到，在楚雲眼裏，這何嘗不是潛伏之計？

只要能出去，未來就有希望。

事實上，最近楚雲雖然深居簡出，但在照顧月舞的同時，也在聚精會神，到處打聽小道消息。

「有人，阻礙過雷塵劍聖的行動。」

此時他已經知道，曾經有一名強者，在死戒島大劫的時候，阻止過雷塵劍聖的到來。

而他楚雲之所以獲得自由，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神若宮要把他當作誘餌，施展引蛇出洞之計，把那一名武帝引出來。

畢竟經過調查，那個十靈武帝，很可能就是劍魔龍在淵。

也就是，無極宗的另外一位師祖。

雖然，楚雲不知道劍魔師祖，為何要攔截雷塵劍聖，更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正是邪，但他覺得，這可能就是自己破局的關鍵。

「狡兔死，走狗烹。」

「我始終是身負魔血，因此神若宮的招攬之語，絕對不可盡信，當我沒有利用價值，他們隨時都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而敵人的敵人，可能就是朋友……或許，我應該跟師祖見一面。」

「不過，無論師祖是不是朋友，我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短短一瞬間，楚雲心念急轉，理清事情的脈絡。

但他表面上，卻還是擺出妥協的無奈樣子。

眼下答應雷塵劍聖，其實，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從現在開始，他楚雲要走的，就是一條黑暗的夜路，危機四伏，四面楚歌，誰都不可以盡信！因為，誰都有可能是敵人！

不能讓人猜中自己的內心，這是活下去的不二法則。

「我……明白……我……接受……」這個時候，楚雲故作無力地說道，有些跌跌撞撞地，靠着旁邊的一張椅子，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眼睛黯淡無神。

這讓雷塵劍聖，頓時閃過滿意的目光，嘴角揚起笑意。

「哈哈哈，不錯不錯，愚子可教，既然如此，本尊也不說那麼多，即日起，你就是自由之身了，春秋老頭會安排好接下來的事情。」

「希望你能繼續壓制住魔性，早日完成你的心愿吧，至於我們聖宮，也會密切關注着你。」

說完，也不等楚雲說話，「轟隆」的一聲，電閃雷鳴，疾光飛閃，雷塵劍聖的身影，便是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整個春雷堂安靜下來。

只是他並未看見，楚雲背對着門口的目光，是如此的堅毅、冷漠、陰沉，閃爍著紅色的厲芒。

猶如黑暗中的一對血輪。

「楚震南、顧長空、古塵真人、夏舒瑩……」

「你們的演戲絕技，我……學以致用。」

此刻，楚雲心中自語，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成為一個虛偽的人，以謊言粉飾自身，以面具示之於人，成為自己最不想成為的樣子。

或許，這就是成長？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個一身正氣的楚雲，已經死掉了，因為，只有虛與委蛇、不擇手段，才能讓自己活下去，讓所愛的人活下去！

「從今以後，我就是魔。」

少年喃喃自語，不知不覺間，在心中種下了名為仇恨的種子。

……

時間流逝。

在雷塵劍聖離開后不久，春秋先生便疾步而來，把楚雲帶到一個地下密室，進行最後的安排。

只見密室內部，是一個養劍座，但看上去很邪異，內里的晶石都是黑色的，表面刻有縱橫交錯的血絡紋路，如同赤色閃電般，蒸騰著滾滾黑氣。

劍池正中央，正是豎插在地的七殺劍，與楚雲一樣，此前它也被囚禁在此，無論是劍柄、劍身，都被一條條萬年寒鐵牢牢封鎖住。

人和劍的命運，一模一樣。

最讓楚雲痛心的是，即使春秋先生解開封印，魔劍都沒有回應，似乎非常虛弱，就跟一柄凡鐵沒什麼區別。

「楚雲你別誤會，我們只是把魔劍封印在此，並沒有做過多餘的手腳。」眼見楚雲神色有異，春秋先生嘆息道：「根據鑄劍上師所說，你的劍似乎是劍力耗損過度，達到傷及本源劍魂的程度，故此，它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楚雲沒有說話，只是走了過去，「鏘」的一聲，拔出劍座上的魔劍。

旋即，他心念一凝，精神直接進入龍靈世界。

事實上，從領悟「人劍合一」境界的那一刻開始，楚雲與魔劍的同步率，就已經達到百分之百，所以此時跟魔劍溝通，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但略微打探，楚雲卻是百感交雜，如鯁在喉。

「隆隆隆……」

就見此時的龍靈世界，也就是昔日的祭劍古城，天地動亂，建築崩碎，到處都是記憶的碎片，一片滅世的景象，猶如混沌之界。

顯然，當日一次過激發七殺劍力，甚至使出魔龍絕式「天魔煌殺」，對魔劍造成了嚴重的損耗。

仔細感應，大部分凈化掉的怨魂，也都不復存在。

而古代夜龍魔后的蹤影，自然是無影無蹤。

「魔劍，暫時不能用了。」楚雲從龍靈世界中退出，頓時有一種孤立無援的感覺，畢竟最親密的搭檔，此時也離他而去。

只不過，出去以後，必然還是要隱瞞身份，所以魔劍耗損，也無傷大雅。

倒不如讓它休息一下。

「這是你的空間戒指，裏面的東西，我們分毫未動，你過目一下吧。」這時候，春秋先生走了過來，將一枚空間戒指遞過。

但見楚雲只有一隻手，正握住魔劍的劍柄，他頓時有些尷尬，差點忘記如今的楚雲，僅有一臂。

只不過，正當春秋先生語塞的時候，楚雲卻不為所動，突然之間，他將魔劍拋向空中，伴隨着一道龍吼，這一柄七殺凶劍，竟是化為一條黑龍，緩緩地盤旋飛舞，而後「嗖」的一聲，撞到楚雲的右肩之上。

「這……」在春秋先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黑龍進行詭變，龍氣縱橫，黑芒閃爍，逐漸化為一隻手臂，旋即恰到好處地成為楚雲的右臂。

「喀啦……喀啦啦……」

楚雲默然，握了握漆黑的拳頭，頓覺由劍所化的右手，簡直如臂所指，就跟真的一樣。

「人劍合一境界，居然是人劍合一境界！」縱然是知書識禮的春秋先生，此時都不禁失聲叫道，看得老目瞪圓。

與劍器融為一體，只有「人劍合一」境界的劍修，才有機會做得到。

而楚雲才剛年滿十八歲，劍道就已經達到大宗師水準，且修為僅僅只有地王巔峰，這樣的成就，不可謂不驚人！

不，是驚世駭俗！哪怕放眼歷史長河，恐怕都是絕無僅有！

只可惜……

春秋先生，黯然一嘆。

「就這樣吧，月兒就暫時交託紅塵樓照顧，我會把所有葯料都找回來。」楚雲神色冷漠，拿走空間戒指，一擺側身披風，「噗」的一聲，遮住奇異的魔龍禁手。

見狀，春秋先生點了點頭，道：「楚少俠你放心，老夫會讓小如照顧好仙月公主，而此地，也會是她最好的療養之地。」

說到這裏，春秋先生頓了頓，又提醒道：「只不過，少俠你出去以後，行動務必要小心，雖然劍聖大人說過，神若宮將會對外宣佈，你仍然是候選聖子，讓各方勢力不要傷害你，但依老夫所見，如此宣言，恐怕還是難以湊效。」

「畢竟你的血脈，始終很敏感，而修鍊界裏頭，又有很多勢力和散修，與魔族有過血海深仇，曾立下勢不兩立的誓言，所以你要好自為之。」

「老夫……實在幫不了那麼多啊。」

說着，春秋先生連連撫須嘆息，欲言又止。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紅塵樓也有辦事苦衷。

「無妨。」楚雲擺了擺手，淡漠道：「只要澹臺姑娘，能夠替我照顧好月兒，我就感激不盡，這一個恩情，若有機會，來日再報。」

說完，楚雲也不廢話，直接往前大步而行，隨後就在春秋先生的目送之中，走出養劍密室。

一團魔影，沒入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