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尊者召見
光陰如水。
時值七月天，紅塵仙園下起了雨，讓萬物披上一層淡淡的紗衣，朦朧的漫天雨點，滴滴答答地落在鎮龍湖面，敲響有節奏的旋律。
魔子逃獄的風波，早已平息，又因為保密的關係，並未引起軒然大波。
而近日以來，楚雲都一直呆在月舞房間，守在她床邊，幾乎寸步不離。
有可能，就連神若宮都沒想到，這一個溫柔囚獄，居然比伏魔石窟，還要湊效得多。
「咚咚……」
敲門聲響起。
「尊者大人來了。」
門外，傳來澹臺如的溫婉聲音。
楚雲默然，左手撫摸月舞蒼白的臉容，隨後站起身來，輕手輕腳地離開。
今天，是他與雷塵劍聖會面的日子。
換句話說，這也是決定他能否得到自由的關鍵時刻。
畢竟歸根到底，紅塵樓只是聽命行事，話語權有限，那最終的決策方，始終是作為天辰界至高守護者的神若宮。
「吱呀……」
推開門，只見澹臺如亭亭玉立，已經撐著一把雨傘在等候。
「走吧。」楚雲淡漠開口，徑直行出了走廊，絲毫不在意漫天雨屑，只不過澹臺如美眸一怔，還是亦步亦趨地跟上，而後舉起玉手中的紙傘。
可是，縱然她身形高挑，但比起魔化后的楚雲，還是矮了些，所以此時舉起傘來，倒有些彆扭。
而一時間，或許是緊張、畏懼的緣故，昔日出口成章的天書才女，居然不太敢說話，眸光閃爍不定，也不知道該放哪兒。
剛好路過鎮龍湖，楚雲面無表情，終於一把奪過紙傘，直接高高舉起。
「我還有手，不用幫。」
說完，楚雲繼續邁步，目不斜視。
「楚公子你誤會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望見楚雲空蕩蕩的右臂，澹臺如不由得有些慌亂，尷尬道：「替客人撐傘，這是禮數……而區區雨粉，雖然對修士來說不足掛齒，但如果是以濕透之身會見尊者，終歸也是不好的。」
楚雲神色淡漠，看了旁邊的鎮龍湖一眼，沉聲道：「我是客人？」
說完之後，腳步如故。
澹臺如一愣，俏容恍惚，本來還想說點什麼。
但見楚雲步伐如鐵，她卻是眸光一黯，隨後，就安安靜靜地藏在紙傘下，與後者並肩而行。
這樣的時光，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有。
曾幾何時，旁邊的英雄少年，是她熱衷的對象，為搜羅他的秘聞而奔走各地，可是，當她真的有機會，與少年共傘而行的時候，又覺得他遙遠不可及。
「哎……」澹臺如幽幽一嘆。
如她所料，楚雲的確是曠古爍今的天才，宛如一枚驚世流星，閃耀八方，震動天下。
只是沒想到，他要走的路，似乎與正統相悖……
可悲可嘆，可歌可泣。
前往春雷堂的路，其實並不長，但在天書才女眼裏，她只希望這條路，能夠再延長一些，畢竟今日之後，她有可能再也看不見他。
很快，二人就來到春雷堂。
這就是與雷塵劍聖的會面地點。
「希望楚公子，能得償所願。」溫柔道出一句，澹臺如翩然告退，讓楚雲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隨後，他就大步走進議事大堂。
此時，只見一名道袍老者，正負手背對着門口，正是雷塵劍聖。
與此前的霸道威勢不同，眼下的劍聖看起來，就好像一名普通老人，完全沒有聖者的蓋世神姿，只是他的氣息，猶如虎嘯龍吟，充滿彪悍的驚雷元息。
「小子，這是我們第幾次見面了？」雷塵劍聖開口道，單刀直入，話音雄渾。
「死戒島兩次，石窟兩次。」楚雲不卑不亢，淡淡道：「今天，是第五次。」
「哼哈哈哈！」雷塵劍聖陡然間大笑起來，猶如驚雷陣陣，旋即他一拂衣袖，轉身露出威嚴的聖容，兩條長眉如雷蛇朝上，「看來春秋老頭沒騙我，現在的你尚算清醒。」
「小子你知道嗎？如果踏入此地之時，你還是發狂狀態，甚至露出一點點殺機，那本尊就不會再手下留情，將直接把你誅殺在此！」
「幸好……」忽然之間，雷塵劍聖負手而立，話音如風雷遏止，盯着一臉冷漠的楚雲，「你已經做出了活命的選擇。」
聞言，楚雲一陣沉默。
修鍊雷道的修士，脾氣往往很暴躁、霸道，就算是到聖人、帝王的層次，這種影響都難以根除。
與這類人打交道，無論對方地位超然，還是身份卑微，最好都不要拐彎抹角，尤其是雷塵劍聖是何許人物？在他面前耍手段，只會落了下乘。
「劍聖前輩。」楚雲血眼一眯，坦然開口：「既然你手下留情，說明神若宮，暫時沒有誅殺我的打算，現在我只想問，我如何才能得到出去的機會。」
「哈哈哈哈！區區魔兒，性情倒是夠爽快，不過……本尊喜歡！」雷塵劍聖朝天眉毛一揚，撫須笑道：「那本尊現在就告訴你！想出去？可以，沒問題，但在此之前，你必須答應我們神若宮一個小小的條件，否則免談。」
「只是這個條件，恐怕你未必肯接受。」
「前輩但說無妨。」楚雲早就知道，神若宮這一關不好過，所以也不覺得意外。
而眼見楚雲如此直接，雷塵劍聖也忍不住閃過欣賞的神色，如此好苗子，天縱神武，資質蓋世，如果不是魔族的話，這該有多好？
在巔峰地王境界，能以一己之力，力敵萬千天王！甚至可以擊殺人皇、地君！
試問如此成就，放眼歷史長河，又有幾個人能做到？
念及至此，雷塵劍聖的笑容，便是收斂下來，轉而肅然道：「小子，你應該知道，世間之大，無規矩就不成方圓，當初本尊也是念在你救人的份上，將功抵過，方才網開一面，沒有依照《創世法典》行事，改而將你囚禁在此。」
「而事實上，關於如何處置你一事，即使在我們聖宮內部，都一直是各執己見，殺與不殺，只在一線之間，但見你一往情深，且能夠勉強壓制住魔性，我們才下定決心，有限制地放你出去，讓你有機會為東夏公主尋醫問葯。」
「但，正如本尊之前所說，這都是有條件的。」雷塵劍聖目光閃爍，聲音忽然低沉下來，「而這一個條件，就是你必須忘記死戒島里所發生的一切。」
「什麼意思？」楚雲眼神一沉，心臟猛地一緊。
「你是聰明人，應該懂本尊的意思。」雷塵劍聖一拂衣袖，肅穆道：「現在，楚浪和夏元龍，都是本聖宮的聖子，身份地位不同往日，本尊就直說吧，兩位聖子可是修鍊界的未來，無論他們倆以前犯過什麼錯，做過什麼事，聖宮都會既往不咎……」
「喀啦……喀啦啦……」
聽到這裏，縱然楚雲再冷靜，都忍不住內心洶湧而出的怨念、委屈和仇恨情緒，左拳握得噼里啪啦作響，指尖發白，激動得不斷顫動！
雷塵劍聖的意思……不，應該是神若宮的意思，他已經完全明白。
對於死戒島里發生的一切，經過詳盡的調查，神若宮顯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是說，大劫的罪魁禍首是誰，他們肯定是心知肚明。
但神若宮，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不向楚浪追責，也不向夏元龍責罰，更沒有更改成績，如今，居然還要將此事隱瞞到底！
而他楚雲，算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所以，對方的意思很明顯了，想出去尋葯？可以！但必須要閉嘴。
「格外開恩的條件……就是要包庇兩名真正的罪人？那兩個賤人……才是最應該下地獄的人！」此時，楚雲心中怒海翻騰，實在怨憤難平！
但他同樣也明白，以自己今時今日的名譽，就算對外宣稱楚浪和夏元龍，是引起死戒島大亂的罪人，恐怕都沒有人會相信。
其實，雷塵劍聖的條件，有等於無。
只是心裏那一關，難過。
「小子，如果你不願意，也不用勉強自己。」望見楚雲顫動的拳頭，雷塵劍聖嚴肅開口，旋即他語氣帶着一絲嘆息，又昂首道：「聖子，是不可以有污點的，事實上，對於他們二人的所作所為，我們自有一套懲罰之法，只是不便公開，你……要理解。」
楚雲默然不語。
理解？
他當然理解，而且頭腦，還是相當的清醒。
雷塵劍聖所說的威信、名譽問題，其實只不過是場面話，因為那兩個人的毒辣行為，簡直可以用罪惡滔天來形容，是絕不可輕易饒恕的。
只不過神若宮看中的，顯然是楚浪的真神元息。
所以，即使楚浪和夏元龍罪大惡極，他們都能得到赦免。
站在神若宮的立場，他們只想培養出能夠守護天辰界的好苗子，選中的人只要潛力超卓就行，至於這些人品行如何、道德如何，都可以暫時忽略不計。
畢竟，有的是時間教育，很顯然，神若宮也有這樣的經驗。
而真神元息，錯過就是錯過！
因此，楚浪對於神若宮而言，就是千年萬年、甚至是十萬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珍貴得無以倫比，只要培養得當，超越古史指日可待！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楚浪造成死戒之劫，策劃陰險毒辣的殺戮之計，都可以被包容！
這，就是神若宮的立場，無情而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