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我們接到了盧卡斯爵士的舞會邀請……」查爾斯在天朗氣清的早餐時分打開了一封信件，然後一面偷看卡洛琳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說道。

「一個鄉村舞會？聽起來不錯。」最近突然重新默契起來的好夥伴中的另一位先生第一個點頭附議。

他的話讓卡洛琳有些訝異地皺眉看過來。

達西與查爾斯都覺得一陣拘謹……半晌，在對好友使眼色未果后，妹控先生只能扯出他招牌式的天真燦爛笑臉：「這是個認識新朋友的好機會，不是么？」

「為什麼要問我呢？」卡洛琳氣悶地肢解了她的煎蛋，彷彿釋放殺氣般的動作讓查爾斯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明明我們之中對舞會最不感興趣的是達西先生。」

「怎麼會呢！沒有人會不喜歡這種氣氛輕鬆的公共舞會的卡洛琳，過去在北方，我可是每個月都盼著這個日子的，是不是達西？」查爾斯對好友擠眉弄眼地暗示：「你這一回一定要多跳幾支舞！不要死氣沉沉地站在旁邊，會影響大家的情緒。」恐怕只有上帝能寬恕他出的這種餿主意。

達西欲言又止，然後他看了看那位似乎和早餐有仇的小姐，最終戰勝自己般點頭道：「我一定會努力試着享受舞會的，卡洛琳小姐。」

「吱——」卡洛琳手裏的刀子與盤子激烈地摩擦發出尖厲的聲響。

「很抱歉……」她移了移臉上的肌肉：「我是說，這可真是令人驚訝，達西先生，但我想這也是梅麗頓姑娘們的福音，畢竟您是那麼好的舞伴。」

如果實在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實在不想去我們不去了好么t-t

查爾斯哆嗦了一下，我的妹妹不可能這麼闊怕……

可是到了梅麗頓舞會的那一天，她還是準時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原本卡洛琳是想藉著留下來陪路易莎的理由不出席舞會的，可是哪怕自己如今是巫婆臉，在面對一個揣着她未來侄子侄女的女人時，一樣被秒成渣。

路易莎替她挑了一條紅白搭配的雙層絲質長裙，頭髮簡單挽在腦後，戴了珍珠髮飾。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卡洛琳特意穿上了高跟鞋，於是在步下樓梯時，達西先生快步走過來對她伸出手。

「穿高跟鞋不是會讓腿腳不舒服么？」

卡洛琳在他伸手時頓了一下，然後非常輕地把手虛搭在他手心裏：「這說明我今天並不是很想跳舞，所以希望您能體諒一下，不要邀請我。剛好我聽說梅麗頓附近的未婚姑娘非常多。」

她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就頷首想把手收回來，可是達西卻突然用力握住了她。卡洛琳心跳都停住了，然後達西不由分說地把她的手改放到他的臂彎里，若無其事地對走過來的查爾斯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發現自己妹妹臉上帶了些之前常見、最近卻幾乎完全消失了的那種呆懵，妹控先生幾乎要熱淚盈眶了，所以他完全忽略了達西先入為主地挽着他的寶貝妹妹——當然，他最近也不太敢離卡洛琳那麼近……

今天去梅麗頓的只有他們三人，忠誠的赫斯特先生自從路易莎懷孕后就寸步不離地守着她，自然不會參加這個活動。於是出現在舞會的就只有他們三個人，兩個冷酷傲慢的襯托出了一個查爾斯。

卡洛琳發現梅麗頓的人們見到他們的確非常拘謹，哪怕她心裏沒有門第、階級的觀念，卻也覺得自己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尤其是貝內特先生幫他們介紹自己家的女眷時，卡洛琳近距離的同他們對話，發現就連彼此說話的腔調都非常不同。

她是無法從口音上聽出什麼三六九等的，但達西先生這時候就很明顯地多出了些距離感。察覺到自己一直在關注他的微表情變化，卡洛琳立刻別開了眼。

然後她對上了一個溫婉甜美的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讓最近幾乎像是失去微笑能力的卡洛琳都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個淺笑。然後她發現那個女孩的眼睛亮了亮。

這可真是個足以令所有男士都一見鍾情的美人，完全沒有言過其實，簡·貝內特，淺金色的頭髮、細緻白皙的皮膚，帶着女性所能擁有的一切溫柔與美貌，所以比盛氣凌人的維納斯小姐還要吸引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梅麗頓的這些姑娘們體態都顯得比倫敦的女士更加健康豐-滿，並不時髦金貴的裙裝卻很好地襯托出了她們姣美的身段。

從來傲人的女性特徵都是最能吸引男人的，卡洛琳心裏咯噔一下，側頭看向查爾斯，發現查爾斯眼中帶着對美麗的欣賞，卻沒有多餘的痴迷。

她輕輕舒出一口氣，至少一見鍾情的戲碼沒有發生。

「您喜歡跳舞么？賓利先生。」貝內特太太用熱切地目光盯着查爾斯：「如果是的話，那麼我一定要向您推薦我的大女兒簡，恐怕全場您都找不到比她更好的舞伴了！」

她高聲的炫耀惹的旁邊不少人都看過來，當然還有其他女士們的不滿。雖然她的話是事實，簡的確是附近最負盛名的美人，但這樣直白地說出來還是非常得罪人的。

簡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伊麗莎白連忙開口彌補道：「那我也要向您推薦我的好朋友夏綠蒂·盧卡斯，同她交談會是一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

「謝謝您，伊麗莎白小姐。不過也希望貝內特夫人與您能夠諒解，我因為白天的時候扭了腳，也許只能挑慢拍子的舞曲來跳了，這可真是遺憾……不過我的朋友達西先生舞技出眾，就由他替我多跳幾支好了！」

查爾斯把臉色微黑的達西拉到身邊。他從來都最討厭與陌生人共舞，可是滿場都是陌生人，唯一一個能令他心甘情願邀舞的小姐，在出門前還隱晦地提前拒絕了他……可憐的達西先生。

「想想辛西婭，我的朋友，如果讓她知道我在鄉下玩的太開心，她一定會和我慪氣的。」查爾斯臉上帶着詭異的甜蜜說道。

達西剛想開口諷刺他幾句，就聽身後一個涼涼的聲音道：「是啊，達西先生，反正您也沒有意中人，就當是為友情奉獻吧。」

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

卡洛琳剛說完，就點頭答應了一位年輕男士的邀舞。達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步入舞池，完全沒有機會去看她說這句話時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

也許因為她臉上的冷若冰霜太凍人，一支舞結束后，居然沒有其他人來邀請，卡洛琳樂得如此，這個時代的高跟鞋實在有些不符合人體工學，穿着非常不舒服。她強撐著走到了一個角落，然後掀開窗帘，躲到後面把腳從鞋裏釋放了出來。

雖然身體上的不適減輕了不少，但她還是感覺烏雲罩頂，整個人的心情都很不美麗，情緒down到自己都嫌棄自己。正沉浸在深深的自我厭棄中，突然聽到有人走近然後是交談聲。

兩個姑娘離她非常近，也許也正是看好了這個地方人少，卡洛琳第一時間就聽出其中一位是伊麗莎白，她的嗓音非常好，帶着一種讓人愉悅的清亮。

卡洛琳立刻就想走出去，可是下一句，她們就聊到了自己。

「你不覺得賓利小姐太傲慢了么？她的眼神冷的嚇人。」伊麗莎白有些無奈地對好友道：「可是簡卻覺得她非常平易近人，只是因為對方回應了她一個笑容。」

「在簡的眼裏世界都是美麗的。」夏綠蒂中肯地評價了一句，然後才繼續道：「但我覺得你對賓利小姐的評價有些武斷了，畢竟這才是第一次見她。」善良又理智的夏綠蒂下意識地沒有將之前在內瑟菲爾德被卡洛琳嚇到的事講出來……因為她很了解自己的好友，伊麗莎白非常直率並且固執，如果讓她確認對卡洛琳沒有好感的話，也許會發生一些小摩擦，這對她並沒有好處。

「可是梅麗也說，之前你們去拜訪的時候，她也顯得非常不友好！我真怕如果簡一廂情願地同她來往，最後卻會成為別人的消遣笑柄。畢竟她們家世門第相差懸殊，哪裏那麼容易就成為朋友呢？」

「哦梅麗……」夏綠蒂忘記了自己的小妹妹也是個喜歡聊天的人，她只能換個角度道：「也許賓利小姐是顯得傲慢了一些，但你也提到了門第，她這樣才這是上流社會的常態，太溫厚開朗說不定在那個圈子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見伊麗莎白還是有些介懷，知道她是在為簡擔心，便換了話題道：「今天的兩位先生都非常紳士不是么？賓利先生雖然不能頻繁跳舞，但他非常和藹友善，而達西先生……不誇張的說，他真是梅麗頓出現過最英俊的先生了，而且據說他年收入一萬英鎊，還擁有半個德比郡！他剛才請你跳舞了是不是？」

「只是一支舞而已……而且他現在也在和簡跳舞不是么？」伊麗莎白含糊地帶過了這段，然後笑着道：「而且我想有沒有那半個德比郡一定會影響他的英俊程度的！」

聽到她一貫犀利的言語，夏綠蒂無奈地笑起來，兩人又交談了幾句，才離開了這裏。

卡洛琳坐在飄窗邊，一陣晚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哆嗦。

其實伊麗莎白並沒有說錯，她確實冷漠而不友好。卡洛琳也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因為無端端的胡思亂想而嫉妒猜忌到面目可憎的這個卡洛琳·賓利，只不過才幾天而已，她也受夠了！

抱着手臂從有些冰冷的窗帘後面走出來，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了最近的沙發上沒有人，她很想安安靜靜地坐下來。

「卡洛琳？」

最近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達西先生顯然注意到了她從窗帘後面鑽出來的不體面舉動：「我一直在找你……你怎麼了？」

「跳舞的時候這樣左顧右盼可不好，先生。」卡洛琳繞過擋在身前的人想繼續走，可是他輕輕鬆鬆就把她重新擋了個嚴嚴實實，哪怕穿着高跟鞋，對方優越的身高都帶着山一樣的壓迫感。

可是這種壓迫感她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卡洛琳面帶不虞地抬起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達西感覺她眼睛裏有泫然欲泣的淚水，看似強硬的目光里也只隔着薄薄一層什麼，一觸破后就全都是脆弱。

他雙手死死地捏緊，才能控制住伸出手攬抱她的衝動，然後他說：「我扶你去坐下好不好？」

「您還是去跳舞吧，達西先生，在場有這麼多沒用舞伴的妙齡女子，作為一位紳士，可不該眼睜睜地看着。」

去他的跳舞！讓跳舞的紳士都去見鬼吧！

達西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深邃沉凝起來，久違的深不可測……卡洛琳最近莫名上漲的氣焰突然就有些顫顫巍巍的，像是泡沫一樣，啪嗒啪嗒的幾乎能聽到成片碎裂的聲音。

她有些無法控制地縮了縮肩膀。

果然啊，還是這種驚懼的小眼神更讓人愉悅，那什麼雙眼發亮精神奕奕……她精神了折磨的人看來就是自己。

達西飛快地勾起唇角，然後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沉聲道：「你的腳扭了？」

「……」你才扭了！

「以後不許再穿高跟鞋。」他一錘定音。

「……」你有什麼資格說再也不許！

「我扶你過去坐下。」達西慢條斯理的，甚至還淺淺地傾身，湊近了她：「如果你胡鬧拒絕，我就抱你過去。」

無比令人信服的口吻，卡洛琳臉都氣紅了，她瞪大眼睛看向他，發現對方一點沒有像之前一樣，有她一發怒（？）就退讓的趨勢，反而目光穩穩地落在她眼睛上，卡洛琳就心跳不穩。

「你敢……達西先生，這種無禮的……呀！」

她被突然扶到腰上的大手嚇的失聲，然後飛快地把手抵在他牆壁一樣的胸口，用盡氣力對方都紋絲不動。她只能縮著脖子投降：「好了好了，我坐下，我們現在就去坐下！」

媽蛋，這霸道總裁的狗血劇情是誰寫的？奧斯汀大神才不會把他兒子寫成這樣爛大街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