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先前到林子裏想挖掘藥草時剛好遇見顧青漪他們,認出其中那名男子正是對她有恩的寶慶王時,她趕緊過去與顧青漪一起將他扶回家,然後託了兩個村民一個去找大夫,一個去寶慶王府報訊。

顧青漪點點頭,她怕自己粗手粗腳會弄疼他,便將巾子交給婦人。

「王爺的傷很重,不過幸好都避開了要害,我想應當不會有性命之危。」婦人俐落的擦拭著郁子丹身上的血,同時拿着搗爛的草藥替他敷上止血。她雖不是大夫,但家中以前是賣草藥為生,因此略知一些醫理。

即使聽婦人這麼說,顧青漪緊鎖的眉頭也未曾舒緩,她握著郁子丹的手,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分擔他身上一半的傷勢。

她原以為自己對他的感情沒有太深,當初之所以挑上他不過是為了往後留在這個世界,必須找個靠山做依靠。

可與他一起經歷了那場幾乎要了兩人性命的兇險后,她才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她對這人的感情已逐漸轉深。

見到他不顧自己安危來救她時,她又激動又感動,在危急時她甚至情願犧牲自己好讓他能逃走。

可他始終不曾棄她而去,一路護着她直到他倒下為止。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好得讓她再也捨不得放開。

郁子丹,以後我顧音漪生與你同生、死與你同死,與你不離不棄……她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

見他昏厥中忽然緊蹙著眉心,神色隱隱流露出痛苦,顧青漪心疼死了,以為郁子丹是痛得連在昏迷中都受不了,她緊握着他的手,恨自己什麼都幫不上他。

她忽然想起,她的歌聲能驅除他的惡夢,不知是不是也能稍稍撫平他的疼痛呢,於是她試着在他耳邊輕聲唱起一首老歌〈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一路上收藏點點滴滴的歡笑

留到以後坐着搖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直到我們老得哪兒也去不了

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她反覆的輕唱着,不知是不是她的歌聲真的傳進了他耳里,他緊皺的雙眉微微舒展了些。

她不知道,他此時正作著一場夢,那是這些年來困擾着他的惡夢,此時夢境前所未有的清晰,以致於之後醒過來,他對夢裏的事仍記得一清二楚,因為那些並不是夢,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就在他十歲那年……

酉時,皇后張氏領着幾名宮女走進茹嬪所住的晴光宮。

茹嬪正坐在桌前教導十歲的兒子讀書,乍見皇后駕臨,急忙與兒子起身行禮。「嬪妾拜見皇後娘娘。」

「兒臣拜見母后。」十歲的小皇子也跟着行禮。

皇后沉着臉命令一旁隨行的宮女,「把皇子帶出去。」

一名宮女領命上前要帶走小皇子。

小皇子有些遲疑,回頭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朝他頷首,便乖順的任宮女牽着他走出去。

「把其他宮女全趕到後頭的屋裏鎖著,別讓她們出來,另外去門口守着,別放任何人進來。」皇后再吩咐。

隨她而來的宮女很快將晴光宮裏的宮女全趕到後頭的屋子鎖起來,另外一名宮女守在門邊。

看見皇后這般作為,茹嬪心中陡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心驚膽顫的詢問,「皇後娘娘為何要將嬪妾宮裏的人全都鎖起來,可是她們犯了什麼錯?」她性子溫婉,平素鮮少與人發生爭執,即使吃虧受了氣也都逆來順受,而此刻,莫名她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皇后未開口,便先抬手甩了她一巴掌,斥罵,「你自個兒做了什麼事,還要本宮來說嗎?!」

捂著被打的臉頰,茹嬪一臉不知所措,「不知嬪妾犯了什麼錯,請皇后明示。」

皇后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痛斥她,「你做出如此不知羞恥的事,竟然還有臉說不知道!」

茹嬪被打得踉蹌了下再聽聞這番斥責,她一怔之後,驚恐地想起難道是那件事被皇后得知了?!

皇后朝一名宮女使了個眼神,那宮女即刻上前將一條白綾遞給節嬪。

「這是……什麼?」茹嬪駭然的後退了一步。

皇后神色陰冷的看着她,「你自個兒了結吧。」

「不,嬪妾不想死……」她驚呼。

皇后厲色斥道,「你不死,難道想拖累我的皇兒嗎?你與他私通的事要是讓皇上知道,別說是你,就連子丹都活不了!」

聽她說出這個秘密,茹嬪滿臉驚惶,「不,這件事皇上不知道,嬪妾會一輩子守着這個秘密絕不會泄露出去,也永遠不會再見太子,求皇后饒了嬪妾一命。」她跪下來重重磕頭,不是為了自個兒想活命,而是為了兒子。

皇后又憎又怒的喝斥她,「這事就連本宮都知道了,你以為皇上有可能一輩子被你們蒙在鼓裏嗎?趁著皇上這會兒還不知情前你自我了斷,省得本宮命人動手!」

茹嬪全身顫抖不休,看着咄咄逼人的皇后,知道自己此番絕無活路了,她顫著唇,提出最後一個要求,「求皇后讓嬪妾見子丹最後一面。」

皇后殘忍的一口駁回她的要求,「不成。」

「皇后,子丹還年幼,嬪妾要走了,以後再也無法照顧他,求您讓嬪妾見他最後一面好叮嚀他一些事。」她淚流滿面的哀求道。

「你沒必要再見他,若你再不動手,別怪本宮心狠手辣連他也不留。」

「不,子丹可是太子的...」

「住嘴!」皇后臉色愀變,不容她說完便朝身邊的宮女命令道,「動手!」

兩名宮女立刻上前,拿起白綾勒住茹嬪的頸子,活活絞殺了她。

「母妃——」這時,一聲幼童的驚叫聲倏地從後頭傳來。

聽見兒子的叫喚聲,茹嬪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接着便滿懷不甘和不舍的咽下最後一口氣。

年幼的皇子驚慌失措的跑過來,撲到母親的屍首前悲痛地哭喚着她。

「母妃、母妃……」

皇后見到他,怒斥跟在他後頭進來的宮女,「他怎麼會在這裏?本宮不是讓你將他帶走嗎?」

那宮女全身抖如篩糠,跪在地上哆嗦的稟道:「奴婢原本是想將十三皇子帶走,可十三皇子突然掙開奴婢的手跑了,奴婢一路追着他,沒想到他竟繞到晴光宮後方,從後門跑了進來。」

皇后嫌惡的看了眼哀聲呼喚著母親的皇子,冷酷的道,「把他弄昏帶走。」

就在這時,有人神色倉皇的闖了進來,一進來便開口急道:「母后,您不要為難茹兒,全是我的錯……」話說到一半,年輕的太子看見倒在地上氣絕身亡的茹嬪,還有在旁哭得抽噎的小皇子,整個人驚愕的震住了。

「為什麼……會這樣……」

郁子丹遇刺身受重傷之事很快傳到了寶慶王府,趙總管一接獲消息便匆匆帶着大夫,跟着那名來報訊的村民趕過去,離開前還派了人前往皇宮將此事稟告皇帝。

不久,這件事便驚動了郁澤端,性情溫雅的他聞訊后十分震怒,立即派密探前去調查此事,同時再派出兩名太醫到郁子丹暫時落腳的村落。

入夜時分,密探傳回了消息,聽畢后,他罕見的帶着怒容前往舒寧宮。

一進去,他顧不得請安,開口便質問羅青依被擄、郁子丹遇刺之事是否出自太后的授意。

太后一口否認,「這件事不是哀家命人所做。」

「經過調査,那些黑衣殺手有一部分是大內侍衛,能調動他們的除了朕,還有誰?」郁澤端滿臉痛心的道,「茹兒都死了這麼多年,您難道連她唯一的兒子都不願放過嗎?」

被兒子如此質疑,太后神色僵硬的再次否認,「這件事不是哀家命人所為。」

郁澤端絲毫不相信她的話,「朕知道他頂撞您,又執意要迎娶羅青依為妃觸怒了您,可是您怎麼能對他下這種毒手,他不只是茹兒的兒子,也是朕的親骨肉,更是您的親孫子啊!您怎麼忍心對他下這種毒手?」

見兒子不信她的話,還提及了那件禁忌之事,太后臉色鐵青,「哀家說了此事不是哀家所為!」

郁澤端眼裏佈滿了對她的失望,沉痛的質問她,「他前一日才頂撞了您,第二天羅青依就被人擄走,他去營救時遭到埋伏,這一切不是您所為又會是誰?放眼宮中,還有誰能調動大內侍衛?」

「除了哀家還有……」太后話說到一半便打住了,綳著臉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此事不是哀家所授意。」

憶起往事,郁澤端悲痛得眼眶發紅,「當年朕來不及救茹兒,這麼多年來朕悔恨不已。母后,您親手命人殺了朕此生最愛的女子,如今您又要活活逼死朕最愛的兒子嗎?!」

當年茹兒進宮成為嬪妃前,他便與茹兒情投意合,結果她竟被選為秀女送進儲秀宮,他暗中張羅着想將她選進自個兒的太子府里,豈料那時父皇竟心血來潮前往儲秀宮,一眼就看上了她。

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女子成為父皇的妃嬪,他痛苦得幾乎無法承受,整整煎熬了兩年,後來某次偶然遇見她,她也消痩憔悴許多。

詢問之後才知她亦是日日思念着他,相思成疾,此番情意又不能傾訴給任何人知曉,只能獨自承受這折磨。

於是兩人互訴情衷,相擁而泣,之後他難以忘情於她,便開始暗地裏悄悄去探望她……不久后,她便有了身孕。

當時她不知所措的告訴他,「這段時日聖上不曾臨幸過我,該怎麼辦?」

那是他們兩人的孩子,她不想失去那個孩兒,為了掩飾她懷有身孕的事,他不惜買通父皇身邊的太監,尋了個機會讓父皇留宿晴光宮。

之後再買通太醫,將她懷孕之事晚報了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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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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