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翻天覆地的力量(4)
趙綿澤目光一沉,已有惱意。可元祐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能當着不知情,必須要問。
輕「哦」一聲,他道:「你且說來。」
元祐握著酒杯,斜斜地瞥了烏仁瀟瀟一眼,就像根本未曾看見她一雙恨不得宰了自己的眼睛,輕輕一笑,一把軟刀子便朝她殺了過去,「回陛下話,此女兇悍野蠻,粗俗鄙陋,言行實在不堪,難登大雅之堂,配普通王公已是褻越,如何能匹配晉王殿下?如何當得起我大晏的晉王妃?真是笑話!」
這話對一個女子而言,實在太重。
一群北狄使臣,臉色已是難看之極。
烏仁瀟瀟面色一變,差一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姓元的,你說什麼?」
元祐卻像是沒有看見旁人憤怒的目光,仍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烏仁瀟瀟,一襲一品武官公爵的補服,看上去格外的風流倜儻,一雙略帶幾分醉色的丹鳳眼黑沉沉一眯,更是顯得少年輕狂,「小爺我說得夠客氣了。烏仁公主,你不要逼我說得更難聽。」
「你……」
烏仁瀟瀟指着他,氣得手指一陣顫抖。
「我?我如何?」元祐一張俊臉上堆著笑意,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向她示意一下,調侃道:「長成一隻癩蛤蟆,就不要想吃天鵝肉了。就你這樣的姿色才情……呵呵。」
一聲「呵呵」,把意猶未盡之意表現的淋漓盡致。
烏仁瀟瀟滿臉通紅,欲哭無淚,卻還不敢與他爭辯。尤其想到他曾對自己做的事,再看一眼趙樽的俊朗風姿,她也委實覺得自己已不堪配他。一時又氣又恨,悲從中來,一甩袖子,竟是哭着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元祐癟了癟嘴,看向臉色黑沉的哈薩爾。
「太子殿下,不才在下斗膽替晉王拒婚,得罪了,敬你一杯?!」
「小公爺的酒,本宮受不起。」哈薩爾冷哼一聲,不理會元祐的示好,只是轉頭看向身後的阿納日,沖她使了一個眼神,讓她跟上烏仁公主,就不再言語。
好好的一樁親事,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遇到元祐這樣的人,大晏的臣子都有些頭痛,趙綿澤的面色也極是難看。
「休得放肆,還不給太子殿下陪罪?」
「我陪了,他不要。我有什麼法子?」元祐皮笑肉不笑。
趙綿澤瞄他一眼,可責歸責,元祐的身份實在特殊。他是趙綿澤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平素便浪蕩慣了,連以前的洪泰皇帝都不怎麼拘束他。箇中理由很簡單,他一個皇孫之尊被抱養出去,洪泰帝一直對他心裏有愧疚。他自然也不好剛剛一登基,就拿元祐開刀。
朝哈薩爾歉意的笑了笑,趙綿澤道:「元小公爺亦是玩笑慣了,太子殿下,多多海涵。」
哈薩爾內心裏,其實不願將烏仁瀟瀟許給趙樽。
他自己就是一個男人,太清楚一個心裏有旁的女人的男人是一個什麼樣子。如果把妹妹許配給他,無異於推入了火坑,哪裏可得幸福?故而,他雖然惱恨元祐的用詞歹毒,卻也正好尋到一個借口,順着稈子往上爬。
「貴國之人,看來都喜玩笑。」
他這個回答,不熱不冷。可拒絕之意,卻很明顯。
趙綿澤被將了一軍,看了元祐一眼,不好在此時再提結親,微微點了點頭,笑道,「朕原本是看烏仁公主對晉王有意,這才想成人之美,即如此,此事容后再議吧。」
說罷,他轉向一直沒有吭聲的烏蘭明珠,面上笑意清淺,「烏仁公主的性子極是率直,依朕看,非朕之十九皇叔降不住,屬實是大好姻緣。至於這位烏蘭公主,觀之溫惠柔嘉,貞靜守禮,若哈薩爾殿下沒有異議,朕願以一『惠』字賜之,與朕為妃。」
原本烏蘭明珠隨着哈薩爾出使南晏,便是要嫁給趙綿澤的。
這是一件大晏與北狄兩國都默認的事情。
不過,趙綿澤此時冊妃的舉動,很明顯是為了給元祐擦屁股。如此一來,雖然烏仁瀟瀟的事情讓北狄傷了臉面,但趙綿澤直接給烏蘭明珠封了妃,也算是一種示好。北狄使臣們的怒氣下來了,哈薩爾目光一閃,謙遜地客套了兩句,便認可了此事。
「烏蘭,還不向陛下謝恩。」
烏蘭明珠心裏一跳,看了趙綿澤一眼,面色微微一紅,羞澀地上前屈膝謝了恩,又端莊地退了回去,久久不敢抬頭看他。
來南晏之前,她想過無數次,趙綿澤這個人到底如何。可她僅僅知曉他年紀輕輕便執掌了大晏政權,是一個極厲害的男人。卻從未沒有想到,他不僅年輕,還生得這般俊俏,為人溫文爾雅,溫和得如同謫仙,一襲明黃的龍袍加身,坐在上方,為君者的氣度,實非草原上那一些粗獷漢子可比。
兩個姐妹,配於叔侄兩個,在後世來說有一些荒唐。可在時下,並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尤其是皇室之中。冊妃一事定下,無人覺得有何不妥。而且,雖然為趙樽的賜婚沒有成事,但殿中之人的心裏,差不多已經有了底。
烏仁瀟瀟提了要許給了晉王,其他人又如何有份?
即便晉王不成,也成不了別人了。
歌聲再起,酒意漸回。
眾人各懷心事,各自惴惴。
在這一場賜婚與客套的你來我往裏,夏初七一直端著酒杯,卻一口都沒有喝,只靜靜地聽着,臉上帶着淡淡的笑,雖面色蒼白,卻不搭話,就好像誰做趙樽的晉王妃,誰做趙綿澤的嬪妃都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於她而言,最壞的結果已經過去了。
趙十九在陰山的死亡,才是一件令她抱憾終身的事情。
當一個人承受過更重的心理壓力都沒有崩潰之後,其餘的事,就都不是大事。不論趙樽眼下如何,此時她的心底都是雀躍的、亢奮的、開心的。在一副雲淡風輕的外表下,每一條神經都在歡欣鼓舞,都在重複一句話——只要他活着就好。
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