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那年的皇家狩獵場(1)
夏初七腦袋像被雷劈了,愣愣看他。
他卻不看她,再次叩頭。
「求皇爺爺成全。」
洪泰帝恨恨咬牙,猛地拍案而起。
「你一派胡言,無須替這賤婦遮掩。」
趙綿澤看着他,卻不肯示弱,回頭一喝。
「何承安。」
何承安應了一聲,冒着冷汗呈上一個托盤。托盤上面是一條白絹。潔白的絹子上頭,一點點落梅般的鮮紅,恰如其分點綴著,任誰都知道他的意思。
「皇爺爺,因你一意孤行,不肯踐行婚約,還要除去孫兒的妻室,孫兒這才事急從權,先斬後奏。如今生米已煮成熟飯,請你降旨賜婚。」說到此處,他抬起頭,一眨不眨地盯住洪泰帝,「皇爺爺,為了不食言於她的父親,皇爺爺您該應允的。」
洪泰帝嘴唇微顫。
「你個孽障!」
趙綿澤定定看他,再次重複。
「求皇爺爺成全。」
「朕若不成全呢?你翅膀硬了,是要逼你皇爺爺了?」
「孫兒不敢。」
「不敢?」洪泰帝狠狠摔了茶盞,「朕看你敢得很啦?帶這樣多禁衛軍,這樣多侍衛過來,這不是逼宮又是什麼?」
「孫兒並無此意。請皇爺爺明鑒,孫兒護妻之舉,並非想衝撞皇爺爺聖駕——」
「哼!」見他如此,洪泰帝終是緩和了語氣,「諒你也不敢。」
二人對視着,局面僵持起來。
先前洪泰帝要殺夏初七的理由是「不貞」,而如今趙綿澤非要說她沒有不貞。而且,他已經與她圓房,連查驗這條路都堵住了。
默默攥著拳頭,夏初七心跳加快。
下意識的,她瞄向了月毓。
不巧,月毓也正在瞄她,目光帶着一抹琢磨不透的光芒,令她頭皮有些發麻。
難道真的失策了,月毓果然不中計?
二人眼神剎那的交匯之後,月毓眼看洪泰帝嘆了一口氣,因「有言在先」,似是拗不過他的孫兒。而貢妃更是又被夏楚給繞得七暈八暈的,顯然做不了主了。雖然月毓覺得事情有些不妥,終究還是不得不走出這一步棋。
「陛下,娘娘!」
她跪於殿中,指著夏初七。
「夏楚這個狐媚子,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其實幾年前在皇家狩獵場,她便已經與人私通了……早就是殘敗之身,如何配得上皇太孫金身玉體?」
一聽月毓提起皇家狩獵,夏初七一顆懸浮的心臟,終於落了下去。
月大姐啊,你終是忍不住了。
事情……終於走上了她安排的軌道。
「什麼?竟有此事?」貢妃是一個典型的「腦輕人士」,聽到月毓這樣鎮定自若的話,想到這事幾年前就發生了,不由又想她那個可憐的老十九,竟然還要過這樣的殘花敗柳。一下子,原本的憐憫沒有了,火氣又沖了上來,卻是對着月毓。
「你早知此事,為何不早點說出來?」
「奴婢先前不敢說,是怕娘娘難過……」月毓壓抑住心裏隱隱的不安,只好拿這句話來搪塞過去。
貢妃有些怨她,讓自己的兒子無端端的吃了虧。冷哼一聲,拂袖坐在邊上生悶氣。
可情況發生逆轉,洪泰帝卻是神態淡定下來,咳嗽了兩聲,才緩緩道:「月毓,這樣大的事,你還不從實道來,還在等什麼?」
「是,陛下。此事奴婢親眼所見。」
「月姑姑。」
眼看月毓終於要落入她的陷阱,夏初七打斷了她,突地一揚眉,朝她笑了。
「這種污人閨譽的事,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得拿出證據來才是?」
「自然有證據。」月毓冷笑。
月毓篤定的表情,讓殿上眾人的臉色皆微妙起來。
瞄一眼夏初七,趙綿澤溫雅的臉,陡然變寒,語氣里亦是帶了幾分警告。
「月毓,君王在上,一言一行都當謹慎為之,莫要意氣用事,誣陷他人,反倒累己!」
月毓施施然朝趙綿澤施了一禮,看他眉頭緊鎖的表情,心裏那一股子不太踏實的感覺反倒落了下去,唇角牽開一抹笑痕,意有所指地道。
「皇太孫,莫非你是想要維護七小姐,不讓她的醜事在陛下面前敗露,影響她嫁入東宮?若是如此,奴婢不說也……可……」
她明顯激將的說法,堵得趙綿澤一時說不出話。
輕咳一聲,正坐主位的老皇帝這會子面色安寧。他看一眼心神不定的趙綿澤,又看一眼成竹在胸的月毓,輕輕端過冒着熱氣的清茶來,輕輕喝一口,眼皮也沒有抬。
「綿澤,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先坐下。」
「皇太孫,您坐。」崔英達趕緊過去扶他。
趙綿澤捏了捏拳頭,看一眼夏初七,終是無奈地坐在老皇帝的下首。
這形勢,儼然一個「三堂會審」了。
夏初七抿緊唇角,掌心隱隱汗濕。
這是她自己推出來的境況。但她不是趙十九,沒有他那樣運籌帷幄的大智慧,她是一個女人,只能用女人的方式,用不太大氣,甚至有些刻薄的法子,以圖將敵人斬於馬下。
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管事情會不會按照她的預演發展,也不論前方是十里紅毯,還是萬丈深淵,既然她選擇了拿命來賭這一局,她就必須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並且,做好願賭服輸的準備。
月毓斂住神色,徐徐開口道:「洪泰二十一年冬月,陛下攜朝中眾臣與諸位殿下一道前往老山皇家獵場狩獵。不知可還有人記得,到老山的第三日,魏國公府的七小姐便因疾病不適,被送回了京師?」
她微微勾起唇角,似是為了找到附合者,環視了一圈。
貢妃柳眉一挑,從回憶里反應了過來。
「確有其事!」似是在這個時候,她才將面前這位夏七小姐與六年前那位七小姐聯繫在一起。看着夏初七,她接着月毓的話,說了下去。
「本宮想起來了,那一年梓月才十歲。前一天晚上,梓月偷偷從外面跑回來,一夜神思不屬。半夜裏,她還偷偷爬起來拽著侍衛要去找你,我心知有異,逼問之下,從她嘴裏知曉,原來是她把你哄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