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焚城 第二十六章 太平

第五部焚城 第二十六章 太平

張白的失蹤是意料事,畢竟易行逼她逼的有些厲害。而秦梓兒這一個月里忽然消失了,卻讓人間很多人有些緊張。書店歸元寺,經常會接着不少地方打來的密電,言語溫和或是sè厲內茬地詢問易行她的下落。

易行有些傻眼,心想那個大美女去了哪兒,怎麼這些人都來找自己?

「會不會在人間呆的無聊,所以上去了?」

他皺眉問道。

鄒蕾蕾搖搖頭,心想那樣一個清麗女子,眉間明明還有凡世憂愁意,怎會忍得辭世而去。

「我得去找找。」易行忽然有些擔心那個女饒安危,雖然按道理來講,一腳已經踏上仙路的秦梓兒,不可能有人能傷害到她。

鄒蕾蕾點點頭,去給他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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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湖畔村莊,秦梓兒被大勢至菩薩從湖心裏撈起來后,就一直坐在湖邊發獃。身上濕濕的衣裳,以她的境界,可以瞬間蒸干,但很奇怪的,她什麼也沒做,只是獃獃地坐在湖邊的一塊石頭上,雙眼直直地望着湖心,望着湖心那些遊動着的背有金點的魚兒。

她坐了很多,身上的湖水漸漸幹了,頭髮卻沒有亂,衣裳上不知為何也沒有沾惹上灰塵,看着依然是一身清麗,只是臉上冷冰冰的,若寒霜,但眸間卻平空現出些稚憨之意來。

簇偏僻,本就不是甚交通要道,如今世道轉變,人心不古,她一個姑娘家枯坐簇數,也沒有村民去報告上級,只是在村子裏流傳著——村邊來了個漂亮的傻姑娘,不吃不喝好幾了。

秦梓兒的臉sè越來越白,卻不是那種虛弱的白,反而瑩瑩作亮。

第的時候,有位老嫗見她可憐,提着籃兒給她送了些清水饅頭。

秦梓兒緩緩地用手拿着微微發硬的饅頭,微微側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她也沒有道謝,輕輕張開略有些乾燥的雙唇,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饅頭,然後咀嚼著吞下,然後又喝了一口清水。

老嫗送完一次飯,便來送第二次飯。

一直送到第十,終於有些村民圍了過來,詢問着她:「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老在外面獃著,你家裏人在哪兒呢?」

秦梓兒目光看着湖心的魚,沒有回答。

……

……

「別是個傻子吧?」

「村頭陳二好象還沒娶媳婦兒。」

「作孽噢,陳二是個老跛子,怎配得上這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這姑娘好象一個人,腦子好象也不清楚,嫁給陳二還有口飯吃。」

……

……

秦梓兒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對着眾人行了一禮,然後飄然遠去。

村民們愕然抬首望,才知道這不是傻姑,是一位仙姑。

秦梓兒走了,這村子又多了一個與田螺姑娘相反的神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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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在雲層上空飛行着,偶然飄起來的雲絮在他的臉上一觸即碎,他沉着臉,這次尋找已經花了十幾的時間,很意外地,他沒有查到一絲秦梓兒的氣息。

「這死女人跑哪兒去了?」他低聲咒罵着,腳底無sè火一噴,整個人穩穩在雲層上站立不動,手搭涼蓬往遙遠的大地上看去。

以他們兩個人目前的境界,只要不是刻意隱去氣息,那麼在這國百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隨時都能找到彼此。

所謂遙相望,從當初省城大學時起,便一直是這樣。

易行一直沒有發現秦梓兒的氣息,不免會想到一些比較恐怖的事情,心也有些微慌,他想了想,腳踩雲頭,整個人便降落到霖面。

落腳處,正是江市,上次陳狗狗整出的地震早已平息,城市一片繁華景象,根本看不出來當夜四一場大戰的痕迹。

隨意走在江市的街道上,易行將神識緩緩探出,迅即籠住了整座城剩

書包里的電話響了,易行取出手機,輕聲道:「你們處查到什麼沒有?」

秦琪兒惶急的聲音在手機里響起:「最後知道,應該就在江西一帶,你我姐到哪兒去了?」

「別急,她這麼厲害的角sè,不欺負人便算是好的。」

將電話放回書包,易行微微皺眉,他忽然感覺秦梓兒似乎是在躲著人間的一切,這是為什麼呢?

上一道微弱的亮光閃過,此時是白,所以這道亮光顯得極其微弱,毫不引人注意。

易行卻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冷哼一聲,腳底火一噴,迅即飛入高空之,綴著遠處那道亮光而去。

……

……

「秦梓兒!你給老子停下來!」

易行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前面那飛劍看着不起眼,劍上的女子飄然若仙,跑的比他也慢不了多少……千里江山,一飛而過,不過一段時間,二人便已飛到國的西部,那片染著點點白雪山頭的高原之上。

飛劍驟然停了下來。

俏足輕輕踩着飛劍的秦梓兒緩緩回頭,眉尖微蹙,淡淡道:「為什麼一定要找我呢?」

嗤的一聲,易行屁股一挺,很難看地在高空之上剎了車,惡狠狠道:「你不見了,全下人都來問我要人,我不找你誰來找?」

秦梓兒的面容里不知為何生起幾分幽怨,輕聲道:「當初在省城外,是你對我,如今的我已經不再是公子,我已經脫離了這個人世,那我不與人世打交道,又有什麼問題?」

易行皺眉:「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

「這一個月里,你在做什麼?」

秦梓兒忽然把目光望向遠方,沉默半晌后忽然道:「我準備去趟歐洲,如果他們問起,你一聲就好。」

易行亦是一陣沉默:「給個理由先。」

秦梓兒眼閃過一絲倔犟的味道:「沒什麼。」

易行眯眼盯着她長長的睫毛和白如瑩玉的清顏,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碰見了一個和尚?」

秦梓兒緩緩抬首,卻沒有言語。

一陣無語地回答,易行頓時明白在秦梓兒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之驕女」,一個自幼被便稱為道術奇材的姑娘,在遇見大勢至菩薩后,自信心遭受了強烈的挫折。而秦梓兒的xing格卻是寧折勿彎,在一個月的避世之後,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只是這種選擇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用。

「為什麼要去歐洲?那裏對提高你的實力沒有什麼幫助。」

「我需要修校」秦梓兒目光微微垂下,「這一個月里,我在人間的最底層生活着,旁觀著,才發現我對這個世界其實從來沒有過真實的認識。我從生活在山上,後來又一直在處,所謂入世修行,只是一句笑話。」

她望向易行:「我與你不同,我要尋找自己的目標,我的生活需要一個目標。」

「我不明白。」易行反駁道:「生活是需要感受的一個立體面,而從來不是一條有方向的shè線。」

「更何況,目標又是什麼呢?」他接着道:「王侯將相,對於你我而言,真如糞土。榮華富貴,更不能稍羈你我之心,成就不世之功,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一個凡人,他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他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之,儘可能地燃燒自己,照亮身周,以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對於你我這種存在而言,這些有意義嗎?」

秦梓兒微微一笑,清光四shè:「其實……你自己也在迷惘著,在台灣的海邊,你勸我不要上,明你對界隱隱恐懼,這種恐懼或許就是支撐着你嬉笑度ri的力量源泉。試想一下,如果在這個大千世界裏,你什麼都不敬畏了,你沒有什麼索求了,那你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我很感激那位僧人,他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遠不是我所知道的方寸之地。這兩年裏,你在省城過着家ri子,在我海外漂浮,無根無落,仙人飲風食露……這ri子好嗎?路在我腳下,我何時踏上?踏上之後,界又是何等模樣?」秦梓兒微微笑道:「感謝那位僧人,讓我了解到了少許,有了目標,ri子總會好過一些。」

易行從這些話隱隱聽出些別的味道,面sè黯然,無法接話。

……

……

「謝謝。」這謝的自然是秦梓兒幫忙攔阻大勢至菩薩。

「謝謝。」這謝的是易行壯膽離開省城來尋秦梓兒。

「想知道那個僧人是誰嗎?」

秦梓兒搖搖頭:「他是誰並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代表着一種現在的我無法企及的境界,而這種境界,便是我追尋的。」她的臉上閃過一線令人心折的堅毅。

佛家講究治心,道家講究治身,佛以己身為地,道以地為己身,而秦梓兒這個被稱為千古難見的道術才,卻隱隱有幾分令鬚眉汗顏的毅力……只是這種挑戰地的毅力,與道家虛沖之道又隱隱相悖,讓易行有些不安。

易行皺眉:「修行當寸進,不可妄進。」

秦梓兒微笑道:「梓兒明白,不送。」

易行拱手告別:「自然不送。」

二人就此作別,再見面時,已是一年之後的摩納哥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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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省城后,把秦梓兒的事情輕描淡寫地先報告給鄒蕾蕾,然後對秦家做了些交待,這事情便算淡了,畢竟秦臨川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已非塵世人,一些世俗規矩,不大能限制住她。

只是不知道秦梓兒在西方那些世界裏會玩出些什麼花樣來。

……

……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又是一年。

界沒有人再下來搗蛋,妖怪們都去了山區支邊,處的人閑的沒事兒,成在秦琪兒的帶領下開遊園會打發時間;葉相僧還在書店賣書,臨終醫院講經,各式夜總會裏法;斌苦仍然一如既往地在禪房與會議室里碎碎念;易朱仍然在調皮,在搗蛋,在上學,現在反正也沒有張白老師管他,他成了學里的校園霸王;莫殺還在鵬飛工貿掙錢給師傅花,她的師傅……易行還在不停地花錢;老猴還在喝蒙塔榭,讀晨報,試全世界各地運來的新衣裳。

花錢之餘,易行經常會和老猴隔着那個淡青sè的金剛伏魔圈聲嘀咕什麼,一嘀咕便是一個通宵,真讓人敬仰這種師徒情堪比某山。

葉相僧也經常和易行嘀咕,嘀咕的後果是葉相僧臉sè越來越不好看,從chun至夏,由夏至秋,愈發白了。

斌苦不想嘀咕也沒辦法,易行長期霸佔他的禪房看av,逼着他嘀咕,嘀咕的後果是易行的臉sè越來越好看了,似乎收到許多有用的咨訊。

總之,一家人都在過幸福生活。

只有鄒蕾蕾忙着畢業的事情,有些焦頭爛額。

更讓她焦頭爛額的是,易行每隔幾就要湊到她耳邊,極其厚顏無恥,毫無誠意地:「嫁給我吧?」

姑娘家怎會這般容易上賊船,自然是裝糊塗,等待着某人能不能學會浪漫這兩個字。

……

……

一八年秋季里的一,省城大學門口荷花池旁的郵箱裏有異象發生。

大四的郵箱裏插滿了鮮花,紅紅的玫瑰暖人心。

不知道是誰做的,這種普渡下的浪漫,確實讓女生們的心頭溫暖起來。

放學之後,七眼橋上,夕陽之下。

鄒蕾蕾的食二指輕輕拈著那朵玫瑰,似笑非笑地望着易校

一旁的易朱正捧著根玉米棒子在啃,來不及注意父母間蕩漾著的暖昧情緒。

易行咳了兩聲,問道:「不喜歡這花嗎?為什麼這麼笑。」

蕾蕾甜甜一笑,問道:「為什麼會想到把花插在郵箱裏?」

「因為每你們班上收信都是你收啊,怎麼樣?夠浪漫吧?」易行有些驕傲。

蕾蕾搖搖頭:「那為什麼每個班的郵箱你都要插一朵玫瑰?」

「因為……這個……因為我忘了你是讀幾班的?」

易行緊握雙拳,知道自己確實很討打——蕾蕾都讀了三年半大學,自己連她讀哪個班還沒有記住,虧得自己還是個記憶狂人。

蕾蕾懶懶地嘆了口氣:「不和你追究這個。」

易行一笑,旋即喚住易朱:「你先回去,我和你媽有些事情要做。」

……

……

在七眼橋下的府北河畔,易行單膝跪地,鄭重地從懷裏取出一枚金戒指,緩緩舉到臉前。

「這是師傅給你的那枚,那之後我一直留在身邊,就是為了今能給你親手戴上。」

蕾蕾輕輕咬着下嘴唇,沒有什麼,眼睛裏卻隱隱有些水光閃爍。

「嫁給我吧,老婆。」

求婚的人,沒有人會稱呼老婆吧?

不過這點瑕疵很容易被兩個沉浸在愛河裏的男女刻意略過。

府北河旁的柳枝在金風綿軟無力地搖擺着,慵懶而美麗,河碧水隱隱泛光,如流金般。

鄒蕾蕾擦了擦眼角,掙出笑容道:「結婚了,你就要走了。」

易行笑着,眼神里不盡愧疚之意:「我是一個很自私的男人,人生沒有完美之前,真的很難有勇氣去挑戰什麼東西。」

「你準備好了嗎?」

「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你一個人去嗎?」

「是啊,葉相太老實,他跟着我去,會倒霉的。」

沉默良久。

「好吧。」鄒蕾蕾從他的手裏接過金戒指,微微一笑:「為了讓你能有些勇氣,我就……勉為其難嫁吧……不過不要忘記,騎着五彩的自行車來接我。」

她看着他。

他看着她,為她戴上戒。

……

……

誰也不聞戰叫:太平。

下太平。

上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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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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