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猴急爭功困王皓 決絕奮兵滅老生

卻說建成、世民率軍頃刻之間便克汾陽，打通南下之路。李淵大喜，命元吉率五萬多人馬留守太原，總督雁門、忻州、婁煩、陽泉、汾陽、呂梁等十多郡，保障後方安全穩定，籌謀糧食、鎧甲、壯丁、馬匹等，以供應前方。自與建成、世民等文武率八萬多人馬沿汾陽南下。

至汾陽，突厥援兵由主將亞思龍良率領到達，得突厥騎兵兩千，戰馬一萬匹。李淵大喜，將騎兵交與建成，戰馬交與世民。世民當即擴張騎兵，至此，世民手上有騎兵一萬五千，步兵三萬。建成手上有步兵四萬，突厥騎兵兩千，

數日，大軍進至霍州城北十多裏外，此時，宋老生也離開臨汾，揮軍北上，三萬多人馬進駐霍州。裴寂、武士彟對李淵道：

「可圍而攻之。」

李淵素道：「長安精兵盡在宋老生和屈突通之手，一個在長安，一個在此，均強敵也。且那宋老生乃百戰上將，手下又有王千、宋其、呂令寧、同兵雄、黃之明、周李先、丁從等十多員猛將。我方兵雖多，但大部分為新擴之兵，戰鬥力不強，圍攻城池，持久作戰，於己不利。先靜等之，望其自驕北上攻我，可一舉而克。」

於是，乃耐心等待宋老生出城北上挑戰，再作計較。不想那宋老生深知李淵兵多，雖遠道而來，乃採取守株待兔之計，只一味固守城池，堅不出戰。

世民連日率輕騎深入敵境偵察地形，探聽敵情，謀破敵之策。一日於城北山上，劉文靜道：

「此處可伏兵，以我三萬步兵，一萬多騎兵必可勝敵。」

世民答道：

「宋老生乃百戰上將，智謀過人，手下兵將勇猛，紀律嚴明，非一般對手，還需與大將軍計議，以傾全軍之力破之。」

於是，眾將乃回。

那建成見大軍為敵所阻，連日不得進，亦與幕僚商議對策，欲率本部人馬攻城，爭取首功。王圭、王皓素知建成不善兵，勸其不要強自出頭，一切聽大將軍統籌安排。

建成道：

「前者，吾參謀兵事少，世民卻累累出征，戰功赫赫，人均言其能。今舉兵南下，父親大人以我為左軍大都督，對我等寄以厚望，將士多有不服者，今大軍受阻，正是我等建立功業之機也。」

王圭道：

「霍州城堅，宋老生善謀，且兵強馬壯，戰力番茄，不易勝。」

建成道：

「我亦多讀兵書，曾隨軍參戰。今隋雖兵強，但人馬並不比我多，可用奇謀勝之。經多次現場偵察，霍州城北裏外宜伏兵，只要派一隊人馬引其出擊，進佔控制城門，我伏兵再擊，必一舉勝之。」

說罷，建成徑向李淵請兵出戰。李淵問計，建成遂將計詳報。李淵道：

「敵兵強，爾不可進佔城門，只可假敗引敵，我中軍、右軍於營中，時刻準備，以逸待勞。只要敵北追，即可揮軍淹殺，敵軍必敗，其銳氣失，城可下矣。」

建成領命而去。當日中午，建成率本部三萬人馬到達霍州城外數里。對王圭、王皓道：

「你倆各率一萬人馬伏於後山兩邊，吾與何常率兩千突厥騎兵和一萬步兵往挑戰，敵出我則殺透敵陣，進佔城門，爾等率軍衝擊敵軍，敵必敗。」

王圭道：

「何不從大將軍之言，敵出我退，引敵北上。」

建成答道：

「吾身為左軍大都督，負有為大軍南下清除障礙之責，不雖事事勞主帥。」

何常道：

「不必走此險棋。」

建成道：

「惜世民累累以少勝多，現敵我棋鼓相當，我用奇計，亦必可。」

王皓答道：

「世民勇猛過人，且手下戰將如雲，不可比。」

建成怒道：

「爾非長他人志氣，滅己威風不可？」

於是，眾人不敢再言，只得依計而行。

建成自與何常率兩千突厥騎兵和一萬步兵到城外向宋老生挑戰。宋老生聞李淵大軍到城下挑戰，乃上城頭觀之，卻見敵兵只遠向城上射箭，並不攻城。手下眾將欲出戰，宋老生道：

「敵初到，銳氣盛，不宜出戰。且與之對着射箭，拖延時日，敵疲而攻之，必勝。」

於是，宋老生一連數日不出。建成日日如此，在城下挑戰。第三天，建成再至城下，下午，將士又餓又疲，敵不出，正欲回。

突然，城門大開，宋老生親率一萬人馬殺出。建成大喜，待宋老生人馬出盡，即將人馬聚成一團，以兩千突厥騎兵為先鋒，帶頭猛衝，殺透敵陣，不惜一切強奪城門。那突厥人南下名為助軍，實為監督，以便乘機收取戰利品，見要拚命，那裏肯干？那亞思龍良只與隋軍一接觸即率隊北逃而去，竟直回山陰去了。

建成見突厥人臨陣逃走，也無可奪何，只得率步兵一萬人奮力衝殺，連斬敵數名校尉，但未殺至城門前，竟被重重包圍，死傷不少。王圭、王皓見建成被圍，率大隊人馬飛下山來，襲擊敵人。那宋老生見有伏軍，並不慌亂，而是兵分兩路，一路由副將王千率領，拚死抵擋進攻伏兵，一路自己親自率領繼續圍攻建成。

頓時，兩軍混戰在一起，眼見隋軍少，漸漸不敵。突然，有兩隊人馬沿着城牆東西對進，殺將過來。原來乃宋老生之螳螂捕蟬黃鵲在後之計。

此時，伏兵還未殺透敵陣與建成匯合，即被隋軍生力軍一舉衝散成數段，各自為戰，漸漸不支，不得不向北退走。王圭、王皓也只得邊戰邊隨軍北退。隋軍亦不追趕，只奮力包圍和截殺建成軍。建成一隊人馬在苦戰，不得脫身。此時，敵越戰越多，包圍越來越緊，建成累累突圍，卻不能成功，何常在建成身邊苦戰死保，已身中數刀，形如狂虎。

在這危急之時，王圭、王皓重新將敗兵組織起來，分作兩隊，假向兩旁作猛衝擊狀，宋老生忙分兵擋抵，敵頓被吸引。此時，王圭、王皓各率一千敢死隊，乘機進擊，拚死殺透敵陣，衝到建成面前，欲救建成走。

那宋老生髮覺上當，又急揮軍加緊包圍，阻擊突圍。王圭、王皓、何常保著建成拚死衝殺，所到之處，敵紛紛倒下。無奈隋軍紀律嚴明，訓練有素，隊伍始終不亂，前赴後繼，層層壓上。建成見突圍無望，驚慌失措，嘆道：

「我命休矣！」

王圭急對建成道：

「可行金蟬脫衣之計。」

建成會意，忙將外衣脫去，將左軍都督大旗交與王圭，正欲與何常另率一支人馬向西突圍逃走。王皓見主帥怕死，十分氣憤，喝道：

「一戰功成萬枯骨，我去矣。」

一舉從王圭手中奪過大旗，高呼道：

「本都督在此，敢戰死者隨我來！」

猛揮大旗，率先向東殺去，直奔敵中軍。將士以為主將奮勇，頓時精神一振，緊跟大旗拼殺，那宋老生見來者不善，欲拍馬奮力殺上，卻被身邊親兵強牽住馬，逃避開去，頓時敵中軍動搖。

那阻擊建成之敵見宋老生有險，立即殺向王皓。建成之圍頓時減輕。何常、王圭見有機可乘，保護著建成殺出，始得脫險。建成出得包圍圈，終於長吁一口氣，回頭見王皓與數千將士仍被重重包圍，左衝右突不得脫身，卻又不敢組織人馬救人，眼見倒下的將士越來越多，聽到不時發出的人馬慘叫聲，急得彷惶無計，大汗淋漓，涕淚併流，忽頭痛似裂，大叫一聲，倒在地下。眾人急忙救起，迅速向北而回。

卻說李淵怕建成臨陣經驗不足出現失誤，令世民率數百親兵在遠處探察敵情，監視敵人，待機而動。見敵出，建成卻不依計而行，十分着急，又見義軍被包圍，左軍大旗搖搖欲倒，乃命人往請救兵，救兵未到，卻見義軍越來越危，乃急中生智，令親兵砍樹枝綁於馬後，散開成一排，在遠處大聲呼喝，左右遊走，拖動樹枝，頓時林中滾起層層塵煙。自與段志玄、劉玄基、殷開山、劉政會等率百多騎兵勇士，一齊如飛殺向敵陣。

那隋將黃之明此時剛好在外圍，見有伏兵出，戰旗破風而來，心想：揮指者竟敢當先衝殺，擒賊先擒王，先殺了敵首再說。於是，乃高舉大刀，拍馬如飛迎上，猛砍世民。世民身子一伏，輕巧避過，長槍猛回頭一刺，竟從背後將那黃之明刺個透胸。

宋老生在陣中見遠處林中殺聲四起，煙塵滾滾，為首數十名大將如飛而來。那跟隨自己多年的勇將黃之明頓時戰死，急忙撤兵退入城內。

王皓身中數刀，血透戰衣，正疲於奔命，突見敵散去，世民尤如天降戰神，殺氣騰騰、威風凜凜的出現在面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跳下馬來，拜倒在地，帶着沙啞的聲音哭道：

「感謝將軍再生之恩！」

眾將士亦紛紛下拜。世民下馬扶起王皓，嘆道：

「將軍真戰神也！我靠尤敬。」

王皓聽得此言，激動得涕淚併流，口不能言，自此便深念世民此救命和知遇之恩。

世民拍拍王皓肩膀道：

「此我疑兵之計，大家快快回營，再作打算。」

於是，世民率軍迅速北回。半道遇建成，建成見被圍人馬都救出，雙手緊緊握著世民之手，連聲稱謝。倆人率將士回大營，入帥帳報戰況。建成只得向李淵請罪，怕父親深責，言自己急功才聽何常之言至此大敗。李淵嘆道：

「身為主將，首先要心如明鏡，既要兼聽，又要善斷，方能排劣取優，百戰百勝。現大好棋局，被爾搞亂。不過卻有一得，就是敵情已明，只是代價太大了點。」

繼又道：

「今後凡爾率兵出擊，都不要偏聽，應多聽謀臣戰將良言，擇善而用，方可大成。切記，切記。」

建成羞愧應是。接着李淵又傳何常，出言嚴責，令降為都尉。何常聽李淵嚴責，一臉無辜，但並不出言，心中卻暗暗對姐夫建成的人品大打折扣。建成出，何常亦出。建成拍拍何常肩膀，安慰道：

「爾是吾至親，所以由爾代我受過，今後必補賞。」

何常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陰著臉。李淵於帳內，想着戰事，搖頭嘆氣，自語自言道：

「此計一失，難再克敵了。」

世民忽道：

「行前計，仍可克敵。」

李淵道：

「一計多用，敵豈能上當？」

世民道：

「未必。今敵軍新勝，必輕敵好戰。」

李淵笑道：

「宋老生善戰，怕未必。」

世民道：

「且見機行事，總有辦法引其上當。」

李淵乃點頭同意。於是，李淵、建成、李道宗、唐儉等率左軍四萬人馬於營中等待敵軍北上然後出擊。世民率右軍到達城外數里，令李靖、候君集各率一萬步兵伏於城外兩側，世民與段志玄、殷開山、劉政會、劉玄基等率一萬五千騎兵於伏兵之後，以待隋軍追擊北上後進佔城門，諸事佈置妥當，由劉文靜即率一萬人馬前往挑戰。

那宋老生大戰得勝，心想敵軍不過如此，頓時感到此戰有勝算，心頭大石落地。又見敵軍頓時復來，頗為奇怪。於是，乃謹慎起來，有將請求出戰，宋老生道：

「言戰者打二十鞭。」

於是，眾將不敢再言戰。

世民見敵不出，次日，令李靖率左路伏兵出，與劉文靜一道到城下挑戰，宋老生仍不出。第三天，又令候君集率右路伏兵出，與李靖、劉文靜一道到城下挑戰。宋老生仍不出。劉文靜見隋軍始終不出，乃令眾將士坐於城下，脫去衣服，袒胸露乳，齊聲慢罵起來：

「宋老生怕死！宋老生怕死！」

隋將士被罵得起性，竟冒着被打二十軍鞭之險，紛紛要求出城作戰。那丁從、周李先等將領還散言宋將軍老矣。宋老生聞言，對眾將道：

「非我畏戰也。我軍雖強，但敵遠多於我，初來氣盛，又有詭計，急勝不得。且多拖時日，敵計窮軍疲，我再盡出，必一舉克之。」

眾將以為然，於是，均服從宋老生安排，認真守城，不再言出戰。

世民見隋軍始終不出，惶然無計，於晚上召集右軍眾將商議對策，眾將議論紛紛，均不得策。候君集道：

「可派一支騎兵，乘其空虛，進佔臨汾，敵必退兵。」

世民答道：

「霍州東連長治、西接河西，易得接濟，未必就會退。」

段志玄道：

「大軍可跳過此城，直接南下。」

世民答道：

「其不克，握我南北交通要害，後方糧草和人力補足不繼。」

劉文靜沉思良久，道：

「可派一偏師急下，假作隋軍，騙入城內，虜其家屬前來城下，逼投降。」

世民道：

「此計可也。但此行危險且要成功不容易，由我親率兩千騎兵南下。我去期間由劉文靜指揮，照舊耀兵。如敵出擊，必依計行事，不得有誤。」

於是，世民令段志玄精挑兩千騎兵扮成隋軍，由一嚮導引領，親自率領乘着夜色繞城迅速南下，第三天早上到達距臨汾十里左右，世民對段志玄道：

「將軍且率將士於林中休息，我自入城探聽情況再商議。」

於是，段志玄率領將士就地休息。世民扮成豪商，十多勇士扮成僕從，一行人大搖大擺的向臨汾而去。

世民一行到達臨汾城外直往北門而去。那城門把守並不嚴，百姓出入自由。於是，得以順利進入城內。此時，己是巳時，世民感到飢腸轆轆，見不遠處有一食肆，門頭橫掛着招牌，寫道：牛肉丸子面。門兩邊各一幅還未著字紅紙，差不多垂至門檻位置。

世民與侍從舉步跨入食肆內，卻見里堂約四十多平方，西面就大窗處為廚房，一廚子正握著一條尺來長的圓木棒，專心致致的敲打着一大塊牛肉，一廚子正在忙着為一大煲牛肉丸添火，煲里的湯熱氣騰騰的翻滾著，散發着香氣。大堂上擺着九張方台，由西向東分兩排排開，餘一張獨自擺在最東頭。有六張大台坐滿了人，兩張空着，東頭那獨立方台，坐着一紫衣少女，那少女背向門，面向窗，正在絲絲紋紋的吃着牛肉丸子面，樣子頗為動人。

那店老闆見有客人來，忙上前招呼，將世民等引至那兩張空台前。眾人見坐不下，欲驅逐食客。世民舉手制止，道：

「爾等坐此，我坐那邊。」

於是，眾人分兩台坐得滿滿的。世民自到最東面那張方台前，悄悄的在那紫衣少女對面坐下。那女子見有人來，抬起頭來瞟了一眼，突然面竄紅粉，含羞低下頭繼續吃她的牛肉丸子。世民冷不丁被這勾人心魂的媚眼一瞥，心裏頓時突跳，心想世間竟有如此絕色女子。不禁多瞄了幾眼，想入非非。那少女紅著臉，頭也不敢抬。此時，店小二一邊大聲叫道：

「臨汾牛肉丸子面來來—」

一邊將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牛肉丸子面端到世民面前。世民肚子實在餓了，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拿起湯匙，左右開弓，狼吞狗咽的大口吃起來。那少女見眼面俊美英武的青年男子，吃起來竟如斯粗魯，那牛肉丸子面竟不加佐料就吃了一大半，忍不住撲哧一笑。世民見那千嬌百媚的少女笑自己，不由得又茫然，又疑惑。那少女也不言語，伸出纖纖玉指，指指那擺於台正中的一盅佐料。世民才回味，原來碗肉牛丸子完全未加佐料，怪不得吃起來淡而無味。於是，乃對那少女笑笑，道：

「謝謝妹妹提醒。」

乃伸手將那盅佐料一下子倒了大半入碗中，用筷子撈撈，又吃了起來。不想麵條一入口，竟然被辣麻得咳了起來。那少女以手掩嘴，笑得眼流出了眼淚。世民道：

「什麼牛肉丸子面？太難吃了。」

那少女一邊笑，一邊道：

「你一個人吃了十多人的調料，等一會要加錢啊。」

說着伸手輕輕一招。店小二頓時端上一碗滿滿的牛肉丸子面。那少女伸手從世民手中拿過湯匙，輕輕的挑一匙子佐料放入碗中，撈了撈，推動世民面前，朝世民點了點頭，道：

「吃啊，試試。」

世民口道多謝，伸手將那闖禍的半碗牛肉丸子面推開，將那滿滿的新的牛肉丸子面移近面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一面入口，感到又香又辣又麻，味道好極了。數口之間就吃完了，剛好那少女也將吃完。世民看着那低着頭吃面的少女，不禁出言挑逗道：

「臨汾真好，面好，人兒美。」

那少女大羞，也不答話，世民問道：

「小姐貴姓芳名？」

那少女臉更紅，低聲道：

「小女子臨汾宋府宋明麗。」

說罷，鼓起勇氣看了世民一眼，起身付了錢，匆匆而去了。

世民望着那裊娜柔美的背影，嘆道：

「但得此女子，也不枉此生。」

不一會兒，眾人吃飽。世民便與眾人出了店門，回頭看看那貼在門兩邊的空白紅紙，若有所思。乃令店小二拿來筆墨，在門兩邊的紅紙上一揮而就，眾人一看，即見寫道：味道麻辣來；香芳傳俗世傳。

那店主出來，細細看之，竟是佳句，自是面上有光。但竟不識此為未來君皇帝之作，價值千萬，白白浪費了利用其名招來流流財富，其子孫要有知，真要數祖罵宗了。

世民一行轉悠着，忽見一開闊小廣場，正面一府衙，一值班衙差在門口打頓。世民令侍從賣來全封閉的一馬車，悄悄的拉到那衙差的面前，以馬車擋開廣場上人們的視線，一拳將其打暈，拖上馬車拉到街角，讓停下。

此時，那衙差已醒，見世民大手握著自己頸喉，雖感到頭病，自是不敢叫也不敢動。世民問其臨汾駐軍情況，那衙差一邊慌得滿頭大汗，一邊抖抖索索的詳說。當世民得知臨汾數千人馬均駐於城外之南，城內守備鬆懈，暗喜。乃道：

「爾勿驚慌，我姓王。有人向長安留守代王告宋老生投敵，派我等來暗查，爾帶我等認識此次北上霍州都尉以上武官的府宅，並將其在臨汾的父母子女的姓名寫出來，我重重有獎。待我等查清情況后，向朝廷報爾協查之功，到時爾官必連升三級。」

說着，便拿出數兩黃金交給那衙差。那衙差見是長安來使，既有重金，又能立功，喜得連連點頭。於是，便帶世民等人一一認各武官的府宅。認罷，世民入住一客棧，令那衙差回寫各武官及其家屬名單晚飯前交來，並叮囑千萬不要向別人道，一來防泄密，二來防別人搶功。

那衙差千多萬謝而去，回家直入書房，關緊門，一一將北上霍州各武官父母子女姓名寫出，有不認識的，又匆匆回府衙偷偷查閱資料去了，深怕別人知道，將自己唯一立大功的機會搶去。寫畢匆匆出門，其婦見之，問道：

「何事如此匆匆忙忙？」

那衙差神秘答道：

「辦好此事，吾將徹底出人頭地了。」

說罷匆匆而去。那婦人朝衙差去的方向吐一口痰，自語自言道：

「什麼出人頭地？不害人害己就萬幸了。」

那衙差匆匆往客棧將名單交與世民，深怕世民記錯，再次將自己籍貫和姓名通報，才依依不捨而去。

世民認真看了看名單，突然見宋明麗名字赫然出現在宋老生後面。又驚又喜。思索了一會兒。乃令人多抄一份名單，對眾勇士道：

「我先騙宋老生之女北去。爾等一面派人傳段志玄率人前來，裏應外合攻下北門，按照此上名單將霍州武官家屬盡虜，然後迅速北回與我回合。」

眾人應是。於是，世民乃率兩侍從，直往宋老生府上而去。到得門口，言長安代王手下，急事，特來拜訪宋夫人。門人急往裏報。不一會兒一中年婦人在宋明麗的陪同下，匆匆而出。那宋明麗見是世民十分驚異，又是歡喜。世民走近，向那婦人下拜道：

「宋夫人可好。」

那宋夫人見來者相貌堂堂卻不認識，問道：

「來使何人？」

世民答道：

「宋將軍故人王司徒之子王成文也。今在代王手下辦事。」

於是，那宋夫人與宋明麗便引世民入府，到堂上坐下，上茶。世民道：

「有人告宋將軍與李淵有舊，坐霍州不出，代王有疑，派我等往霍州問宋將軍。吾怕宋將軍性烈，令本使為難，特請老夫人寫一家信，派至親一同前往，以便不傷友情，又完成使命。」

那夫人連連點頭，忙回房親寫信。那宋明麗想留下，又害羞，猶豫着。世民走上前行禮，笑道：

「多謝牛肉丸子面之恩。」

那宋明麗見世民小題大作，想扶又不敢扶，慌亂道：

「免禮免禮。」

又發覺此言不適，把自己當長輩，佔了世民便宜，忙陪禮道：

「王大使請起。」

於是，世民重新坐下，道：

「爾父於霍州，一起北去否？」

宋明麗自於牛肉丸子麵館與世民相見，便已芳心暗許，見世民提出，正求之不得，忙道：

「好啊，一會兒，爾幫幫我。」

世民喜答道：

「一定一定。」

正說着，宋老夫人出來，將信交與世民，道：

「除一女外，宋家別無至親，將另派人與爾前往。」

那宋明麗道：

「吾往可也。」

世民也出來道：

「小姐去合適，本使保其無恙。」

老夫人點頭。於是，宋明麗忙入房收拾行裝。此時，一人匆匆從外入廳堂。那老夫人向那人介紹道：

「此乃長安王使者，將北上霍州，吾令兒同往。」

接着又向世民介紹道：

「此乃關中大儒、宋府幕僚房玄齡先生。」

那人忙上前行禮道：

「在下見過大使。」

世民還禮。此時，宋明麗出，世民與宋明麗匆匆欲去，幾名侍女欲跟去，宋明麗回頭道：

「我什麼時候出門帶人？回去！」

眾侍女只得眼望着主人沿着街道向北而去。那房玄齡見世民也不多說，便與宋明麗匆匆而去，只得向老夫人詳問，起疑，但自己不善騎馬，又不能武，府中又沒人可用之兵，只得作罷。

一行數人匆匆出城數里，世民見宋明麗不善騎，便停下來，下馬將馬交與侍從，自飛身跳上宋明麗馬，也不管宋明麗含羞連聲說不，伸手緊抱着那溫暖如玉的纖體，一拍馬如飛向北而去。兩侍從見世民風流，只在後面遠遠的跟着。北行近百里，已是深晚，世民估段志玄已得手，便令兩侍從遠遠警戒，自在深山野嶺中搭起小小帳蓬，便與那宋明麗在帳中溫存去了。帳中，那宋明麗遇心愛人，百般溫柔婉轉，燕語呢喃，整夜不睡。

次晨，天還未醒，一侍從匆匆到世民帳前輕輕咳了一聲。世民出，見段志玄在，面色陰暗，乃出數十步，問事如何。段志玄乃沉重的一五一十將詳情告知。世民聽得段志玄之言，不禁臉色一沉，雙眉緊鎖。

原來段志玄當夜破城劫人十分順利，一行人虜著眾家屬匆匆北上，不想行至城北數裏外突遇伏兵襲擊，宋老夫人及大部分家屬均被救走。世民沉思了一會兒，乃問道：

「臨汾無將，為首者誰？」

段志玄道：

「那人不善武，卻善用兵，不知是誰。不過我抓有俘虜數人，可問之。」

於是，段志玄乃去，不一會兒回，對世民道：

「指揮者乃一書生，名房玄齡。」

世民見段志玄把事情辦砸心裏難過，反而安慰道：

「將軍放心，我等不虛此行。」

於是，世民自與宋明麗先行，段志玄在後率眾騎兵押著十多名虜來家屬和俘虜遠遠跟着。第三天，到達霍州城外，與義軍匯合，世民令人悄悄的監視宋明麗，如走即綁。那宋明麗此時方知與自己相處兩天的是父親大敵、赫赫戰將李世民，自己被騙慘了，心中愛恨交加，不知如何是好，在帳中默默的流着淚。

次日一早，世民令段志玄依著救走家屬大樣，從當地百姓中選數十人，換上富貴衣服，綁上與虜來家屬一道推到城下，遠遠的一字排開。又令人將衙差提供家屬名單抄數十張射上城頭。不一會兒，宋老生及霍州眾將均焦急上城頭張望，見有數十疑似家屬綁於城下。又聽城下敵軍齊聲叫道：

「此乃霍州武官家屬，投降者不殺。」

宋老生注目看了看，似不見自己妻女身影，回頭對眾將道：

「要真的，為何不送近一點，以讓我等看清。定是假的，眾將勿疑，且小心守城。」

段志玄見城上隋將不信，欲斬數人。世民道：

「不能斬殺太濫，防範眾怒。」

說着，猶豫了一會，嘆了一口氣，便令段志玄往斬宋明麗送人頭來。段志玄知世民喜此女子，乃道：

「不必如此。」

世民沉聲道：

「殺此一人，可替數十人矣。捨不得孩子套孫了狼，快去，快去。」

段志玄乃飛馬而去，不一會兒，一顆女子人頭送來，世民看了看，不禁一陣心痛，眼眶中竟流出了幾滴英雄淚。段志玄見世民傷心，也不待命令，親將那人頭綁於一巨箭上，令將士射箭掩護，命人將巨弓抬近城下，數人一齊將弓拉開，將人頭射入城中。並令眾人齊聲叫道：

「斬宋老生女兒人頭獻上，請笑納。」

那宋老生一生只得獨女，最為鍾愛，見一少女人頭射上城，又聽得是自己女兒，親往查，見確是女兒首級，大叫一聲，猛吐一口鮮血，怒目似裂，發恨要殺盡李家軍。於是，也不再管三七二十一，盡起全城之兵，大開城門，當先衝出。

世民見敵出，與段志玄一道飛馬退走，上山與騎兵匯合。劉文靜見目的達到，令將士將數十名綁來百姓和十多隋將家屬一齊放了，自率大隊人馬如飛北逃。此時，有隋將遇家屬者，聞大部分所虜家屬被房玄齡救走，餘下宋老生女外未殺一人，均有喜色。紛紛要求回城死守。但此時，那宋老生已失去理智，斷然拒絕，率全軍人馬緊緊向北追趕，恨不得一舉將敵軍全部殺盡。

世民見隋軍盡過，乃率騎兵如飛而下，直達霍州城外，令劉政會率兩千人馬入城清理余敵，留城內防守。自率一萬三千騎兵如飛北上，追蹤殺敵去了。

卻說劉文靜率軍猛退十多里，到達大營前，乃令回軍與衝上來之隋軍展開拼殺，無論劉文靜、李靖和候君集等多勇，不竟人馬戰鬥力不如人，又臨陣調頭，隊伍不整，難抵擋宋老生十多名勇將和三萬精銳之軍，不多時，李靖和劉文靜身上均掛了彩，候君集等猛將亦各自拚死奮戰。義軍將士死傷很多，漸漸退向大營，眼見將全線潰敗。

時此，大營中李淵、建成、李道宗、唐儉等當先，率四萬多人馬猛衝而出，直插敵縱，頓時將隋軍分割成數段包圍，令其首尾不能照應。但隋軍始終不亂，被包圍切割的很快組織起來，自成系統，有序死拼。李淵見隋中軍大旗，估宋老生所在，將手一指，眾將拚命爭先，直朝宋老生殺將過去。那宋老生竟不示弱，指揮訓練有素的勇士層層阻擋，一時之間雙方在大營前展開慘烈的互相屠殺。

李淵見如此下去必打成消耗戰，令人抬來巨弓，搭箭彎弓，瞄準敵帥旗猛射，敵帥旗應聲而倒，李淵教親兵大聲叫道：

「宋老生喪命！降者不殺！」

隋軍苦戰中忽到聽宋老生被斬，又不見帥旗，頓時心理崩潰，各自逃跑。隋將宋其一時力不繼，被劉文靜斬於馬下。丁從揮刀而上欲救宋其，不想自己卻被唐儉從后偷襲，屍首兩分於馬下。周李先、呂令寧、同兵雄等見義軍勢大，先後率部向義軍投降。被李建成、唐儉、劉文靜、劉玄基等圍攻的宋老生部分人馬頓成孤軍，義軍越來越多向其聚殺而來，隋軍戰死頗多，隊伍亦亂。那宋老生見此，知堅持下去必死無疑，只得對眾將士大聲道：

「且隨我來，殺開一條血路。」

乃一馬當先，揮動大刀，威風凜凜的率部向南奮力殺去，不一會兒，竟突出重圍南逃。李淵率眾將猛追。

此時，世民率騎兵滾滾而來，一舉將南逃的隋軍衝散。那宋老生與數名勇將率一隊人馬自是不躲不避，直殺向世民而來。世民長槍一指，拍馬奮蹄，迎著宋老生衝上，眼見宋老生高舉大刀殺到，長槍對其胸猛刺，想逼其回刀自救。不想那宋老生竟捨生忘死，不理會刺來的長槍，大刀直朝世民橫砍。這種你死我不活的拼法，倒讓世民吸了一口冷氣，猛將身子一扭，伏到馬肚下避開。

此時，兩馬相交，世民乘機一槍挑出，擋中宋老生馬腿，那馬失蹄，眼見連人帶馬倒下。那宋老生也真是了得，猛回大刀，將刀尖對着地面狠狠一頂，藉著大刀一彈之力，竟將那馬帶起，正要回頭揮刀猛砍世民馬後腿，不想何常如飛衝過，大刀順勢猛砍，頓將宋老生首級斬飛起來，接着回刀一挑，剛好插於刀尖上，何常將首級高高揚起，左右揮舞。隋軍見主帥戰死，有的投降，有的逃散。

李淵見宋老生被斬，隋軍土崩瓦解，令眾將縱兵四齣抓俘虜。此戰，殲宋老生精兵一萬多人，生俘一萬多人。

於是，義軍入城。李淵命高士鐮清點沒收隋軍糧草和財物。

李淵論功行賞，大賞有功將士，並親傳斬宋老生的何常到帳前，道：

「此戰，何將軍斬宋老生，立大功。可喜好賀！」

何常一聽此言，大是感激，拜倒在地，連連道：

「不敢當，不敢當。」

李淵道：

「人人有爾勇氣，我軍必所向無敵。當重賞！」

說着將自己所用寶劍解下，道：

「金銀財物不足以表功，此乃隋我多年的寶劍，今贈與將軍，望不負此寶劍。」

何常喜得涕淚併流，接過寶劍，對着李淵再拜，才告辭而去。

於是，又任降將周李先、呂令寧、同兵雄為參軍。接着又令願隨軍各將校官升兩級，一萬降卒厚加獎賞，整編入伍；不願隨軍的按原軍級厚賞放還。

即說世民為迅速得以破隋軍，被逼斬宋明麗，心中悶悶不樂入城，次日才想起房玄齡乃人才，派人搜尋，卻已不見。又想起誘敵百姓未賞，乃令人厚賞誘敵的數十百姓，安撫被虜家屬。事畢，已至中午，匆匆吃飯後，便回房中，靜靜的躺在床上合一會兒眼，迷迷糊糊之間，忽然見一無頭屍手提着斷頭而來，將那斷頭遞到世民面前，此時，世民才看清楚原來是被自己下令殺死的宋明麗。忽然之間，那斷頭睜開又眼，射出又怨又恨的目光，張口指責道：

「妾心都給你了，爾卻恨心殺我，騙得妾好苦啊！還我父女命來！還我父女命來！」

怱然，那頭和屍身一齊撲向世民。世民大吃一驚，突然醒了過來，卻發現原來是一場夢，夢境真，驚魂未定，心自狂跳不已，混身大汗。想是宋明麗口含怨氣、靈魂不安，於是，世民乃親自將宋老生、宋明麗厚葬，並至宋明麗墓前，親自拜祭，口中念念有詞道：

「我李家為天下百姓謀福祉起義兵南下，非不得已不會濫殺無辜！爾對我李唐貢獻，我李世民永遠不會忘記，今後我年年歲歲進香火。為報爾情意，我李世民發誓，下輩子必娶爾為妻！」

接着，世民又命人請來道士做三日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