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對有情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對有情人

三兩間房屋,外加一個院子,可以聞到貨物的味道。佐哥兒帶着傾城進來,介紹道:「這是我外祖母去世時留給我母親的,這裏原本是貨倉,我們住在這裏,不會被人打到。」

「你很怕被家裏人找到?」傾城推開一扇門,聞到更濃的布匹上漿子味道。看裏面,卻是空的。

佐哥兒把包袱往房裏一丟,在廊下台階上坐下來,伸長腿拉拉衣角:「等過了風頭。」傾城猶豫一下,在他身邊隔開兩步坐下來:「你知道世子在挨打,王妃在挨罵,你還不回去?」她遲疑不決:「你父親要是一直在生氣?」

「不會的,」佐哥兒胸有成竹:「我父親對我們都疼愛,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他柔聲道:「你不要擔心,祖父祖母不會不管我,母親不會不管我,大哥也不會不管我,要是小妹妹們哭,父親就好得更快。」

他一副老神在在,算計在胸的表情,傾城對他不無羨慕地看一眼,對着藍天悠悠道:「你有這麼多人挂念,這一會兒挂念我的,只會是姨媽和姨丈。我弟弟們,太小了。表姐會為我着急,她也許會來看我們。」

「除了大哥和母親,別人都不知道我們在哪裏,」佐哥兒雙手自然放在膝蓋上,見天上白雲奇形怪狀,微笑道:「要是小小毛兒們在,可以讓她們看看。」

傾城震動一下,私奔不是她事先知道的,不過佐哥兒肯為她私奔,傾城心裏又不安又甜蜜。可佐哥兒這句話重重擊中她,出來不過半天,他就流露出想家的心思。傾城留神着他,試探地道:「不然,你回家去?」

佐哥兒似笑非笑橫了她一眼:「你不要試探我,我不是小孩子。」傾城喃喃:「既然你不是小孩子,為什麼自作主張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垂著目光沖着地:「我可不知道,我也不會答應。」

「為什麼我要你答應?」佐哥兒嗤之以鼻:「我會娶你,所以才帶你走。這是手段,明白嗎?不這樣,你怎麼進我家的門?」

他再對着白雲看:「現在這雲彩有幾分像草原上,那一年我第一次見父親母親,就在關城外接他們。當時他們的背後是一片草原,身邊是無數的馬匹和無數的人,可是我第一眼就看到他們,你知道我和父親長得很像嗎?」

突然問出來這句話,傾城不明白什麼意思,下意識地道:「知道。」佐哥兒唇邊帶笑:「所以,父親不會不要我,我只要和你走出來,餘下的事情,就會往好的地方去。」說到這裏,狠狠瞪了傾城一眼:「再說你這個人無情無意,這兩年裏相了無數的親。」

這個人主導今天這會帶來不名譽的一幕,他居然還要指責自己。傾城也對他瞪眼看着:「我一個姑娘,怎麼去相親?倒是你,不去相中公主郡主,怎麼相中了我?」

佐哥兒唇邊露出一抹笑容,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傾城對他瞠目結舌,把臉轉到一旁:「我也和你出來了,你喜歡我哪裏,再瞞着也沒有意思。」

「我……覺得你和我母親做的那個布偶很相似,」佐哥兒笑容多一些,神色有些嚮往:「我生下來就送到京里,和父親母親呆的時間最長。不是大哥陪我睡,就是布偶陪我睡,那布偶是我母親親手所做,我抱着,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你身上,有這樣的味道。」

傾城刺他一句:「你這是什麼鼻子,我幾時讓你聞過!」佐哥兒還是對着天上雲彩看着:「我知道,我可以感覺到你有。」

雲彩變幻來去,有時候像花草,有時候像小鳥。傾城沒有說話的心情,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像布偶?

「你喜歡我什麼?」佐哥兒也回問。傾城失笑一下,玩著自己手裏的衣角沒有回答。佐哥兒伸出手扯扯她衣袖:「快說。」

在他身後,是大紅色的廊柱,上面有斑駁的掉漆處,這一處房子,是老舊的。空氣里,到處有老舊的味道。

佐哥兒在這老舊的背景前面,卻是陽光燦爛的一個人。他平時就愛嘻嘻哈哈,見人沒個正經。生得好,又笑得俏,不管去哪裏,總有人會注視他。再打聽一下他是安平王的第二個兒子,有人會不巴結?

傾城對他笑得古怪:「你覺得呢?」她先抱怨:「你這樣把我弄來,我哪有你力氣大?」佐哥兒不依不饒,那神色里透著狡黠,他在這一會兒,特別地像他父親趙赦玩弄手段的時候:「說出來,讓我聽聽你喜不喜歡我?」

傾城氣結:「我們不是在私奔?」佐哥兒振振有詞:「可你有多喜歡我,當然你是喜歡我的,不過你也有躲我的時候。」

「你是小王爺,我是個民女,你是世家子,我是投靠姨媽的人,你是……。」傾城一下子衝出來好幾句,佐哥兒側着身子目光炯炯,極其認真的對她伸長一根手指頭,再有力地把這根手指在傾城眼前搖一搖,用鄭重的口吻道:「我要聽你心裏的實話。」

他目光如炬,甚至有幾分兇狠,那神色,好似攝人心魂的野性在其中。傾城默然,輕輕地道:「你的身份,你的長相,沒有人會不喜歡你。可是我喜歡你,就成了勾引。」佐哥兒有些滿意,重又笑得開朗:「這是實話,我可以聽得出來。」

他坐正身子,笑得很開心:「如果我對父親說,我要娶你,肯定是一頓罵。如果我對你說,我要娶你,肯定你要尋死覓活,裝得三貞九烈的為我着想。」

傾城氣白了臉:「我為什麼要尋死覓活,還要裝得三貞九烈?」佐哥兒悠然看着天空:「那我就不知道了,姑娘家都是如此,明明喜歡一個人,還要裝得你不喜歡。你看現在簡單得多,你和我私奔了,父親不用再考慮,你也不用再猶豫。」他甚至咧開嘴對傾城一笑:「多好。」「你不怕王爺不要你,你不怕王爺一氣之下什麼都不給你,你不怕你找上我,從此衣食無著流露街頭,從此名聲不再,功名不再,」傾城覺得自己有時候喜歡的,還有佐哥兒這無憂無慮的表情。可是這表情有時候,也是讓人恨得牙痒痒。

他坐在那裏笑,日頭彷彿從他唇邊而出,照亮這天和地。他就這麼有信心,就這麼不擔心?

院子裏這些話,只能讓佐哥兒笑得更開心,他聽一句搖一下頭,來上一句:「不會。」直到傾城說完,佐哥兒笑眯眯:「父親不會不要我,我是他兒子。母親不會不要我,大哥不會不管我,妹妹們不會不幫我。」

再看傾城氣呼呼的神色,佐哥兒對房中的包袱努一努嘴兒:「再說我帶出來的錢多,不會餓着你凍到你,實在沒有了,」他不懷好意地在傾城身上轉一轉,傾城嘟起嘴:「你又打什麼主意?」

「那就派你到母親面前去哭,母親是個善心的人,你一哭估計什麼都成。」佐哥兒笑逐顏開:「這種哭鼻子的事情正好你去。對了,我認識你這麼久,還沒有見過你哭鼻子?」

傾城硬生生被氣哭:「你真的不擔心,你真的不明白你會身敗名裂,你真的不在乎,以後不會怪我,不會恨我,紅顏多禍水,我並不是紅顏。」

「女人,」佐哥兒沒有勸她,只是自言自語:「難怪父親總是對我和大哥說,女人是愛哭的,女人是要哄的。哎,你不要再哭了,我文可以教書,武可以宰人,真的有那麼一天,你也不用擔心。女人嫁人,不就是為穿衣吃飯。名聲二字,是男人考慮的。」

傾城淚如雨下,站起來奔去房中。房門隨着她的腳步聲而關閉上,門內傳來她嗚嗚的哭聲。她走進去以後,佐哥兒面上的笑容沒有了。廊下有一株指甲花初開,嫣紅和粉白兩朵子花就在手邊。

佐哥兒扯下一朵在手裏揉得汁液濺在手指上,耳朵里全是哭聲,佐哥兒嘆了一口氣。父親,是真的會原諒自己?

小王爺心裏,也是一樣的沒有底氣。安平王重視的是世子,步步要盯着。他常年不在京里,全是佐哥兒承歡在祖父母膝下,安平王相對放縱的是自己的這個兒子。要是如趙佑一樣,佐哥兒他也不敢。

傾城哭累了,在房中睡了一覺。醒來時只見油燈一盞,昏黃下坐着佐哥兒在出神。「啊,你怎麼在我房裏?」傾城驚坐起來,見身上蓋着薄被,她緊緊擁住薄被。

「這院子裏只有你和我,你不害怕,我就別處去。」佐哥兒回答得不慌不忙,他對着牆壁並不回頭亂看床上的人,慢慢吞吞道:「喂,男主外,女主內,你得起來主中饋。」

傾城「啊」地一聲,難為情的急忙起來:「你應該早喊我,我會做飯,來的時候去看過廚房,你等着我就去。」

她忘了害羞,匆匆奔出去。佐哥兒端著油燈從後面跟來,面上又是笑嘻嘻:「沒有燈,你怎麼走?」

春風拂面而來,明月照着這一前一後的一對人。廚房裏有燭台,點上蠟燭,傾城找到東西燈下開始做飯。

「你會弄?」她看到佐哥兒去燒柴,很是懷疑。佐哥兒好笑:「你可以看扁天下人,就是別看扁我們家的人。我從小就會生火,會搭帳篷。我遲早要去軍中當兵,不會這些別人會看不起父親。」他口沫紛飛拍著胸脯:「我是安平王的兒子,你把這一條忘了!」

傾城輕輕皺起鼻子,笑得不無俏皮:「我怎麼會忘,你是王爺的兒子,我是個民女。」佐哥兒接上話:「你覺得你配不上我,這也正常,成親以後,你把我頂在頭上,」

一串水珠子過來,佐哥兒往旁邊退開閃過去,這才笑着閉上嘴去生火。火光,不一會兒比蠟燭還要亮,就著劈啪地木柴聲,佐哥兒彷彿才想起來,問道:「你為什麼不住自己家?」

傾城默然:「我母親去世的早。」眼睫垂下,在她面上閃了幾下。佐哥兒知趣地沒有再問,只是道:「你出嫁時,也從寶京王府走?我得問明白。」

「是的。」傾城又差一點兒脫口而出,王爺和王妃未必就答應。她沒有說,只默默地看了佐哥兒一眼。

安平王府在這個時候,是表面上很平靜。真姐兒沉思著行走在小徑上,見書房在眼前,她又想一想,移步過來。

月色沉幽打在腳下,書房的院門是緊閉着,兩個大紅燈籠在春風中輕輕搖晃,又輕輕回到原處。

前面走着一個丫頭挑着牛角燈,她燈籠交到左手上,右手上前去拍門:「開門,王妃來了。」烏木院門打開,值夜的小廝陪笑:「王爺知道王妃一定來,說睡了,有話明天說。」

月光一直到廊下,把曲欄、花草照得影影綽綽,無一處,不是寧靜的。就是石鎖,也像是沉沉睡去。

真姐兒道:「我不驚動表哥,我進去看看。」小廝們不敢攔,閃身讓開道路,再殷勤地跟在身後,把兩邊燈籠全點起來。

閉目在床上還沒有睡着的趙赦見院中明亮,就知道真姐兒過來。安平王今天很生氣,他一個人睡書房,不願意進去。要進去,也是聽過真姐兒一通解釋,再自己去生氣。

他只一個人獃著,不想再見什麼人。

「母親,父親真的睡了?」外面傳來小小毛的聲音,從窗戶下面傳來。趙赦哼一聲,裝作聽不到。

明華和寶華在窗戶下面踮着腳往裏看,只見到玉石屏風的正面微閃光澤。明華對寶華道:「你爬進去,我來托着你,來,再高一些。」

「撲通」一聲,趙赦皺起眉,小小毛兒摔跤了。外面傳來真姐兒輕柔的嗓音:「摔痛了沒有?」

寶華有痛楚的聲音這才響起:「不太痛,不過有點兒痛,母親等著,我來給你開門。」趙赦一動不動,就只睡着。

門響動聲傳來,再就母女三個人的腳步聲一起進來。這腳步聲停在屏風前面,聽明華又道:「我先進去,要是父親打人,母親和寶華就趕快跑。」

真姐兒笑容可掬撫一把明華:「母親進去,要是父親打人,你們就趕快跑。」寶華道:「不,我要先進去。」

趙赦覺得耳朵痛,老子想睡安生覺真是難。他閉着眼睛只裝不動。小小毛們躡手躡腳進來,再回身對母親道:「噓,父親在睡覺。」

再聽到衣服輕響聲,左邊睡下來明華,右邊睡下來寶華,真姐兒睡在床裏面去,母女三個人安靜下來。

燭淚一滴滴落下來,良久王爺睜開眼,坐起來見母女都鼻息沉沉睡得很香。趙赦露出笑容,伸出手指刮一刮明華的鼻子,明華夢中顰眉,舉起小手揮幾下。再去刮寶華的,寶華拖長聲音來上一聲:「鸚哥兒,有蚊子。」

趙赦忍住笑,再勾起手指移到真姐兒鼻子上,這一次不是刮,而是敲上兩下。真姐兒呼呼,睡得還是很香。

「一、二、三,三個小壞蛋,應該把你們扔到外面去睡。」王爺嘴裏這樣說,手上輕柔給她們拉一拉綾被,自己再翻身睡下來。

一早書房裏最熱鬧,小廝們的拳腳聲把母女三個人弄醒。真姐兒先睜開眼,見到小小毛們的面頰,「哈」地一聲笑起來。

明華睜開眼,也哈哈大笑坐起來:「母親,您和妹妹面頰上有墨。」寶華也手指著姐姐:「你面上也有。」

鏡子前一下子來了三個人,三張面頰湊到一處,一起嘟嘴:「呀,這是誰畫上的。」真姐兒面頰上有墨汁,小小毛面上也有墨。

王爺負手站在廊下,身子筆直聽到房中嬌聲:「父親,讓人送水來。」趙赦微微一笑,招手命一個小子:「送水來。」

寶華先出來,雙手拉着裙裾,到父親面前告狀:「昨天夜裏有人畫了我一臉的墨汁,請父親治他的罪。」

「不聽話的孩子,夜裏面上就多一道墨汁出來。」王爺板着臉不笑。真姐兒扯著明華出來,對趙赦行禮:「表哥早。」

王爺淡淡道:「你也早。」他什麼也不說,真姐兒也不說什麼。小小毛去兵器架上尋了一把習練的木劍回來,對着趙赦行禮:「請父親指教。」

王爺欣然下場,世子得這個空過來,對真姐兒小聲道:「父親原諒弟弟了?」真姐兒低聲道:「這才不生氣,咱們別急,你父親其實是個心最軟的人。」

晨光幾許,照在王爺面上。他含笑單手持劍,進前一步挑飛明華的寶劍,再一下子挑飛寶華的,小小毛們一起不樂意:「再來再來。」趙赦哈哈笑起來:「揀回來,看為父痛擊你們!」

真姐兒露出笑容,世子也露出笑容。

早飯後,趙赦讓他們全留下,他目光嚴峻,對着真姐兒和孩子們掃視一眼,嚴厲地道:「走了的,不再是我兒子!」

世子驚一下,明華和寶華一起噘嘴,趙赦瞪她們一眼,再厲聲道:「我也不找了,你們也不許去接濟,有能耐出去,就自己過活!」他一字一句地盯着妻兒:「哪一個去見他,打斷你們的腿!」

沒過幾天三月三,佐哥兒更加的不安。傾城也睡不安穩,幾次夜裏醒來,到窗前去,可以看到佐哥兒坐在廊下發獃,白天,又裝得無事人一個。

世子沒有來,王妃也沒有來,春花在牆角處也搖曳,只讓傾城感覺更寂寥。院門總無人拍響,傾城不忍再看佐哥兒對着門上總是看,她催促他:「你出去走走,比悶在家裏強。」

「你不知道,父親手下比我功夫好的人不少。」佐哥兒一急,就說出來。傾城覺得心中安慰,輕輕地又笑起來:「王爺想把你帶走,你在院子裏過着我也沒有用戶。」

院門有馬車聲傳來,有人用力射門:「佐哥兒,快開門。」佐哥兒眼睛一亮,奔過去打開門,和門外的人用力抱在一處:「期哥兒,你終於來了。」

周期從他肩膀上把腦袋伸進來,還是肥胖的腦袋一個。傾城站在廊下對他笑一笑,周期咧開嘴回她一笑。他嘴巴就在佐哥兒耳邊,小聲道:「大伯父說不要你了,也不讓人來找你,我幾天沒見你,讓人去找你,說你出京了,我等不得自己去尋了一回,大表哥讓我來一趟。」

他用力抱住佐哥兒:「你別急,你放心,大伯父不要你,我家要你。」

「有什麼風聲?」佐哥兒先關心這一件。周期搖頭笑:「別人全不知道,你放心,我也不說。」他翹起大拇指:「我真佩服你,竟然敢私奔!」

兩個人在門檻兒上坐下來,低聲在商議。「你見到父親了?有多生氣,真的不要我了?」佐哥兒怎麼也不會相信。

周期更不相信:「怎麼會,我看也就是氣話。你別急,吃的用的我給你送來。這不,我先帶來半車,明天我再來,給你多帶銀子來。」

「銀子我還有,就是你見到我母親沒有,見到祖母和妹妹們沒有?」對着門外半馬車的東西,佐哥兒有些傻眼,這看上去,自己真的要在這裏長住。他的腦子裏從沒有這樣想過:「我以為父親肯定會很生氣,然後讓人來找我,回去打我一頓狠的,不解氣再打一頓,這樣就完了。」

周期嘴咧得更大:「你算得不對。」

「那你咧著嘴笑什麼?」佐哥兒一肚子悶氣。

周期再咧大嘴:「我佩服你。」他拍拍胸脯:「我陪你,我也私奔!」佐哥兒也咧開嘴:「你和誰私奔?」

「等我想想,誰最合適。」周期坐在那裏想,他帶來的家人們把東西往裏面搬。對着這些吃的用的,佐哥兒咧開嘴的上全是苦笑,怎麼着,真的在這裏長住?

這門檻上並肩坐着的兩個人,讓傾城看得有一時痴迷。指給家人把東西放在廊上,她來到后牆下。

搬一個板凳到牆下,傾城吃力的翻過牆頭,見遠處有農人耕作,也有牛車。提起裙子,傾城不時回頭看,再慌慌張張往大路上跑。

直到坐上一輛牛車,她才鬆一口氣。

這車往京里來,中途換上馬車。進京門的時候,傾城不無擔心,見城門上沒有貼有她的告示,又鬆一口氣。

馬車在安平王府門前停下,傾城在牆角處猶豫再三,是進角門還是進大門?正在為難,身後傳來一聲喊:「傾城。」

世子妃柔庄今天回來,她從馬車裏探出身子,歡喜地道:「你們回來了?」傾城立即上了她的馬車,毫不廢話地道:「表姐,我要見王爺。」

柔庄對着她深深地看着,沒有再問什麼,只是道:「好。」馬車從角門裏進去,在二門外停下來。

世子妃下車,對丫頭們道:「你們回去告訴母親,我就來。」她帶着兩個小丫頭,挽起傾城的手:「跟我來。」

趙赦在書房裏正在會人,進來一個小廝附到他耳邊:「世子妃帶着顧傾城在外面要見您。」趙赦眸子裏冷冽一下,往屏風後面看一眼,淡淡擺一擺手,小廝退出去。

柔庄是世子妃,得已在隔壁的房間里坐着。她眼巴巴地看着進去一個官員,出來再進去一個,傾城往外面看着,越來越沒有底氣。

這些氣勢軒昂的官員們全帶着恭敬神態,讓傾城原本堅定的心裏搖擺不已。王爺為什麼要見自己?他或許不見自己,壓根兒就不見。

柔庄目不轉睛看着她,見傾城眼中流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她低聲道:「已經來了,你不要亂想。」

小廝這才過來:「王爺讓世子妃進去。」柔庄恭恭敬敬答應一聲是,出門以前吸一口氣,給傾城一個鼓勵的神色,隨着小廝出去。

「你有事情?」趙赦坐在書案后,漫不經心問柔庄。柔庄陪笑:「父親,我回來了,來給您請安,再就是,」她迅速掃一眼趙赦的臉色,更加地陪上笑容:「請父親不要生氣,我表妹傾城是個好姑娘。」

趙赦隨意地道:「不必多說,去見世子吧。」柔庄是個膽子大的人,她雖然害怕自己的公公,不代表她的個性完全泯滅。走上幾步又回身跪下:「父親,請您別生二弟的氣,他要是娶了傾城,您對她會比我更中意。」

「這是什麼話!」趙赦一向少訓斥兒媳,見她又回來這樣說,很是不悅。柔庄低頭不看他,覺得這樣就好些。但看不到公公的面色,就不明白他的心思,柔庄又抬起頭,意外地見到公公眼中微有笑意。

趙赦收起這笑意,對柔庄點一點頭:「不要是你表妹,你就幫着她說話!」柔庄膽氣已經大增,不但大增,俏皮的來了一句:「回父親,先生說內舉不避親,傾城雖然不是舉賢,可她是個賢淑的人。父親您素來疼愛我們,您是最疼二弟的人。」

屏風後面坐着真姐兒,她微微一笑。

趙赦敲敲書案:「世子妃,出去!」柔庄出來,一把去抓住傾城,帶她出來到書房正門口,低聲有力地道:「闖進去,你敢嗎?」

兩個射門帘子的小廝沉下臉:「王爺書房,擅入者斬!」他們的身上,一下子就有殺氣迸發出來。柔庄吐吐舌頭,左右尋找著趙佑,又不敢此時離開傾城。

傾城盯着那綉著歲寒三友松竹梅的門帘子,只覺得寒氣陣陣撲面而來。

這寒氣過後,是佐哥兒夜夜坐在廊下的身影,看上去不但孤單而且無助。傾城咬一咬牙,跺一下腳,對兩個小廝道:「我要進去!」

「站住!」世子趙佑從一側迴廊上過來,對要擋的小廝們喝道:「住手!」柔庄歡呼一聲,撲上去道:「你來了,真好,讓他們讓路吧。」柔庄笑逐顏開,把世子拉到這裏來:「讓他們讓一讓。」

傾城慢慢抬起頭,她眼眶裏蓄滿淚水,對上趙佑溫和的眸子。她聲音惶然:「我,佐哥兒想你們,他不敢回來。」

趙佑審視一下,親手打起門簾:「你進去,小心回話。」傾城一腳踏進去,嚇得又站住。在外面聽不到這裏面有聲音,這一進來,見到足有幾十個人坐在這裏。剛才的話,他們全聽到?

幕僚們沒有一個抬頭看她,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柔庄從世子手臂下伸進頭來,小聲道:「進去,就是那個門。」趙佑在她頭上拍打一下,輕斥道:「不許亂看。」

門簾在傾城身後放下,她惶惶然再看這裏的幕僚,還是沒有人看她。她只覺得腿軟腳軟,虛虛然拖着才進去。

手扶上裏間的門帘子,才發覺手臂也是軟的。門帘子一下子打起,把傾城嚇得後退幾步。一個小廝露出面容,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傾城喘息一下,手撫著胸口進來。不及看這裏的擺設家什,她目光急急地尋找著安平王。在那黑色的大書案后尋找到后,傾城又急急垂下頭,不敢和趙赦直視。

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黑色暗沉的大書案后,那面有陰霾的安平王。

「民女顧傾城見過王爺。」傾城跪下來,也正好休息一下腿腳。房中寂靜,在傾城底氣快沒有的時候,才聽到冷淡地一聲:「闖我的書房是死罪。」

他說得平平淡淡,顧傾城也完全明白,王爺殺一個人,好似弄死一個螞蟻。

壓抑著心裏的膽怯,傾城叩頭道:「請王爺聽我說完,」趙赦嗤笑一聲:「我為什麼要聽你說話?」真姐兒在屏風后又微微一笑,表哥嚇小孩子呢。這姑娘,有膽子嗎?

「回王爺,我要說的,是小王爺的事情。」傾城恭敬地再回。趙赦冷冷淡淡:「離開家的,就不是我兒子。」

「可他想你們。」傾城回得有條不紊。趙赦不耐煩:「滾出去!你以為你來巧辨幾句,我就不治你的罪,」

顧傾城抬起頭來,淚水從她面上流下,眸子裏全是堅持:「王爺,傾城何罪之有?」趙赦怒道:「你不知道!」

「回王爺,小王爺喜歡我,不是我的罪名。」顧傾城挺直脊背,只是身子不由自主往後面退一退。

門簾外面,世子也進來,把耳朵貼在門簾上聽着。他腋下,是柔庄伸著頭在那裏。

顧傾城不是第一次見安平王,不過同自己未來的公公爭論,這是第一次。以前她來,多是來看柔庄,安平王正眼也沒有看過她。

佐哥兒為她私奔,趙赦不能不正視她一眼。這件事情其實很好處理,讓佐哥兒納她為妾就行。趙赦心裏已經打算好,兒子不讓步,最後老子對他讓這一步。今天這個姑娘自己上門來,安平王當她是個有幾分膽量,卻是個巧言舌辨的人。

「妖媚惑人,就是罪名。」趙赦冷笑:「你去打聽打聽,我定你罪名,可以有不少!你誘拐良家子弟,男女同居一處,」

傾城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不!您怎麼可以說得這麼難聽!」在傾城心裏,一直覺得安平王雖然是人人害怕,卻可以佐哥兒身上看出來,他是一個好父親。

今天這些話,她一個句也不能聽,顧傾城今天來,不是為自己攬罪名,當然也豁出去才來:「我來請教您,您可以把佐哥兒帶回來,把他關起來不再見我。也可以把他送走,把我送起來。為什麼,您是不要他?」佐哥兒等自己的家人來支援,傾城也時時等,有風吹草動,她就心驚肉跳,總怕是破門而入,一群人帶走佐哥兒,從此不見自己。

這等待不是好過的,直到今天她有機會離開,趁周期和佐哥兒在長談,顧傾城一個人離開來見趙赦。

她還想多說幾句,遇到安平王冷冰冰的眸子,後面的話又咽下去,只低聲再道:「我不是來巧言舌辨,我就是想來說,請您把他帶回來,他天天晚上一個人發獃,他不能離開自己的家。」

寄居在別人家裏的傾城,十分了解那種滋味。寶京王妃對她如已出,柔庄和她十分之好,可她還是明白這是姨媽的家。

趙赦知道自己應該讓人把她立即攆出去,不過他心裏明白自己不會這麼做。安平王是個知人善用的人,肯提拔沒有根基的書生,也愛護大字不識的將軍。

他很好奇自己的兒子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人,長的吧,也不是絕色。有竹蘭之秀氣,有幾分動人之處。

難道真的是青梅和竹馬?趙赦好笑,這真是個笑話。怎麼不和別人青梅竹馬,偏偏是這一個。她剛才說自己什麼來着,說話難聽?安平王更覺得可笑,本王真正要說難聽話,比這厲害得多。

一個平民的命,一文也不值。當然安平王愛民如子,他不是草管人命的人。

「看你也有幾分聰明,不然小王爺也不會被你迷惑。」趙赦一開口,句句是傾城不對。柔庄在外面聽着發急,低聲問世子:「不是這樣的,是不是?」

趙佑對她頭上一巴掌:「別說話!」

安平王面沉如水,繼續說傾城:「小王爺一時糊塗,他迷乎幾天自己會回來請罪,你不信你可以看着!」

傾城低聲道:「我信。」

「他是個男人,女色上犯糊塗事不算什麼,本王老一老臉皮也就過去,依我來看,敢到我面前來笑話的人,也沒有幾個。」趙赦淡淡道:「倒是你,你好好想一想。我不答應,你名譽已失,終身全無,我勸你知趣些,回去勸他自己回來領罪,我最多把他腿打斷,不會再為難他。」

傾城瑟縮一下,道:「請王爺饒過他,自從出去,他沒有一天不想您不想王妃,想這個家裏的人。請您不要難為他,我也不會再見他。」

趙赦滿意地點一點頭:「你曉事,回去就辦來我看着,有一點兒作假,我眼睛裏可容不下人!」傾城只為難一件事:「回王爺,我可以不見小王爺,只是我家在京都,又不是男子可以避到外地。小王爺要是來找我,這難道還是我的罪名?」

真姐兒又是微微一笑,表哥今天遇上一個。

趙赦愣了一下,慢慢陰沉下面龐:「你是怪我兒子不好嗎?」傾城伏地道:「不敢,只是,這是實情。」

「那這樣,就得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是不是?」趙赦慢慢有了殺氣,傾城嚇得往後面又退一步,突然明白過來,她直着眼睛對着趙赦看,兩個人目光對上,趙赦是兇狠兇惡,傾城慢慢平靜下來。

她對着房裏看看,到處金玉寶氣,再看窗外,是秀氣明媚天氣。她不無留戀地看在眼裏,再沉思一下往事,毅然對趙赦道:「我可以不活,不過有幾句話要說出來。」

「你說。」趙赦說着,對着小廝招招手。傾城面上露出凄楚:「請您告訴我姨媽姨丈,他們養育我一場,我不能報答。再告訴我弟弟,讓他們勤學上進,不要想我。還有我表姐,她和我情同手足,從沒有看不起我,對她說,我很是感激她。」

小廝這個時候過來,手裏捧著一個盤子。盤子上有一壺酒和一個鳥籠子。趙赦止住傾城的話,這些花言巧語說來無用。他對小廝點一點頭:「給她看看。」

傾城渾身顫抖著,見小廝把盤子放在她身前,打開鳥籠子取出鳥兒來。那鳥兒是家養馴服的,此時也知道大難臨頭,撲楞著翅膀還是沒有躲過去,被小廝捉在手中。

幾滴子酒灌到鳥嘴裏,那鳥痛苦掙扎幾下,翅膀扇動的聲音一直傳到外面。柔庄大驚失色,驚呼著要搶進房來:「父親饒……。」

趙佑緊緊掩住她的口,另一隻手捏緊她的肩頭,盯着房中那隻鳥,已經是七竅流出血來身亡。

傾城剛才還能跪直,此時盯着這鳥慘狀,只是瑟瑟發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趙赦很滿意,他輕鬆地欣賞著顫抖的傾城:「你還有沒說完的話嗎?這酒一下喉,不會讓你痛苦太久。」安平王是洗耳恭聽狀:「你要是還有話沒有說,你就全說出來。」

顧傾城經歷自己生命中最艱難的一刻,她想到過來找安平王,肯定不是好事情。可是想到佐哥兒,她覺得自己應該來一趟。

自己並沒有誘惑他,佐哥兒也深愛家人。她只想到過安平王會大怒,安平王會讓人打罵自己,她沒有想到來這一回,會把命賠上。

剛才說得凄楚的話,此時嚇得連凄楚也沒有。她心裏只有害怕只有恐懼,死死的盯着那壺酒,不敢去看那七竅流血的鳥兒。

「你要沒話說,就上路吧。」趙赦淡淡說過,傾城猛地掙直身子,飛快地又來上一句:「王爺,請您告訴佐哥兒,我喜歡他,一直就喜歡他!」

說過以後,撲過去就去搶那壺酒。小廝好似猝不及防,被她搶到手裏。傾城手握著酒壺,對安平王悲傷地再看一眼:「請您不要難為我的家人。」一仰脖子,把酒灌了下去。

真姐兒手扶著屏風走出來,見傾城灌得急促,那酒從她面上、下頷流下,一直流到她的衣服上。

她頭暈目眩,只覺得眼前天暈地轉。迷糊中還在想,我要死了嗎?佐哥兒英俊總是嘻笑的面容出現在她眼前,傾城用力伸手去抓他:「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就是從來不敢對你說。」

她最後聽到的一句話,是一個溫柔責備的語聲:「表哥,這孩子會病酒的。」

真姐兒走到書案前責備趙赦,趙赦笑一笑:「讓她對我話多!」對小廝吩咐道:「把你手洗乾淨,找幾個人來把她送到寶京王府去。」

世子趙佑讓開路,卻見手上柔庄閉目依在自己手上,是硬生生暈了過去。小廝出去洗乾淨手中的毒藥,他以手來掰鳥嘴,毒藥是在他手上。

「世子,」房中又喚趙佑。正好丫頭們進來,世子把柔庄交到她們手上,自己進來見趙赦:「父親,是接弟弟回來嗎?」

趙赦沒好氣:「給老子捆回來!」世子陪笑:「是。」轉身要走。後面又喊:「回來。」世子再回來,聽父親道:「告訴他,這個姑娘已經被我賜死。」世子有些不忍心:「父親,您疼弟弟一回。」

趙赦抓起來手邊一個東西,帶着風聲就擲過來,罵道:「你也來多話!」

把兒子罵出去,真姐兒是一臉拿他沒辦法。又伸出自己小手指來勾趙赦的手:「表哥,咱們再來賭一回,他們是真情意,表哥就答應他們成親。」

王爺擲出去硯台,手邊還有紙鎮。握在手上對着真姐兒手就是一下子,要打中時又收回來,罵道:「哪個和你打賭!」

「不是昨天晚上賭來着,」真姐兒躲一下,又伸出自己的手來勾:「我不管,你雖然睡著了,我也和你勾過手。」

趙赦不耐煩:「走開走開,老子正煩呢,沒打你,已經是客氣的!」外面傳來一聲大哭聲:「傾城,」世子妃醒過來。

「煩死了,都滾!」趙赦更不悅,真姐兒走到椅子上坐下來:「我不走,我要看你怎麼發落兒子。」

世子趙佑帶着人來接佐哥兒,佐哥兒聽到傾城的死訊,立即傻了眼睛。原本是個伶俐機靈的人,現在眼睛也直了,對着哥哥面上狠看:「你是騙我的吧,父親不會殺她!我喜歡她,要殺她也得問問我是不是?」

趙佑是他爹的好兒子,竭力裝得很真實:「你想想吧!你和人私奔,這是什麼名聲!父親一見到她,就給她一杯毒酒,如今已經送到寶京王府里去了。」

佐哥兒就此呆住,再也沒有一句話。上馬後還是呆呆傻傻,世子雖然很想唉聲嘆氣,想到父親平時對自己的教導,世子又罵他:「不就一個女人,死就死了吧。」

見弟弟轉過臉兒來,兩隻眼睛獃滯地看着自己。世子心裏這下子軟了,他唉一口氣不再說什麼。

回到家中,佐哥兒面色黯然隨哥哥進來。一見到趙赦就跪下來:「父親,您打死我也不敢說什麼,只求您一件事,」

趙赦冷冰冰道:「你還有臉對老子求什麼!」這事要不是出在寶京王家裏,換了別人家,是封鎖不住。

「求父親您讓兒子用正妻的禮葬了她,」佐哥兒痛哭,他膝行着過來:「求您了,兒子以後不敢再求您什麼,讓她入宗祠您肯定不答應,這事情兒子不敢求您,求您答應讓她在家廟旁邊點個穴,讓我好好安葬了她。」

真姐兒對趙赦安詳地看一眼,趙赦白她一眼,那意思是表哥沒和你打賭。

佐哥兒大哭了一場,抱住趙赦的大腿不放:「只求您這一件事,讓我為她辦喪事。」趙赦幾時想抬腿給他一腳,又想到佐哥兒哭實在難得。

當老子的如真姐兒所說,其實是個心軟的人。他對於自己的家人,是格外的心軟。王爺悶氣坐在那裏,看着小兒子在眼前哭求。

直到真姐兒緩緩說一句:「別哭了,你還是求你父親讓她進門吧。」佐哥兒當時就停下眼淚,對着母親膝行過去,那面色好似在夢裏:「母親不是騙我吧?」

「母親又不是父親,怎麼會騙你。」真姐兒對趙赦道:「表哥你也可以消消氣,這兩個孩子算是有情意吧?」

趙赦又罵一句:「有情意個屁!」真姐兒哼一聲,對佐哥兒道:「就你剛才那個哭勁兒,去求你父親,他不答應,你就別起來。」

佐哥兒果然又膝行過來,面上有沒有乾的淚水,現在換上帶淚的笑容:「父親,嘿嘿,我就知道您不是狠心人。」

「小子,老子有筆帳還沒有同你算吧?」趙赦這次不客氣,一腳把兒子踹出去。佐哥兒麻利地又回來,再跪到他膝下嬉皮笑臉:「那當然要算,這麼大的事情,如果不是父親,別人誰能兜下來。父親,我去傳家法,您把我腿打斷,就是這親事您答應了吧。」

趙赦沉着臉,納悶自己怎麼生出來這樣一個會胡扯的兒子。安平王口舌不於下別人,不過他自己兒子這樣胡纏的時候用,他就特別奇怪。

聽到傾城還在的佐哥兒,一溜小跑兒自己去取來硃紅色的家法,捧在手上呈給趙赦:「父親,您只管打我,就是這親事,我真的願意。哎喲,您真的打,」

趙赦接過來,就重重給他一下。佐哥兒幾步跑出去多遠,又縮著頭跑回來:「您打,您只管打,就是這腿不能打斷,我還沒有去過軍中,沒有給父親掙過光彩,去一個瘸腿的人,就什麼光彩也沒有了。」

外面救星來到,小小毛兒在外面叫:「祖母來了,祖母說不能打。」趙老夫人顫巍巍地聲音傳來:「你先打我,再打他。」

手裏握著家法的王爺啼笑皆非,他對手中硃紅色的東西看看:「這東西,還有什麼用?」真姐兒接過話來調侃他:「有用,表哥可以拿來嚇人。」

趙老夫人進來,佐哥兒早就機靈地溜過去她膝下:「祖母祖母,您來得正好。」他額頭上青著,是剛才叩頭叩青的,面上腫了一塊,是打出來的。

「哥兒呀,你讓祖母說什麼好,要依著祖母心裏,也是狠打你一頓才好。」趙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把佐哥兒摟在懷裏也掉眼淚:「你跑出去這幾天,祖父母沒有一天睡得安穩,你父親天天生氣,你母親見天兒憂愁,你大哥為你吃了你父親不少巴掌,你妹妹們天天為你哄你父親喜歡。那就是個妖精,把你迷成這樣!」

趙老夫人突然發怒,咬牙罵道:「一定是個妖精托生的!」佐哥兒回頭對着母親使眼色,真姐兒問趙赦:「這孩子想讓我幫他說話呢,表哥,您手裏還握著打人的東西,我是幫他說還是不幫他說呢?」

趙赦再揮一下:「你只管去試試!」佐哥兒有些傻眼睛,見父親瞪視過來,又對他陪上笑臉。

寶京王府里,寶京王和寶京王妃對着醉酒的傾城也是憂愁:「這孩子從不喝酒,你聞聞,她喝的這是烈酒。」

寶京王妃惱怒起來:「找他問問去,要打要罰全由着他,把個孩子醉死這是什麼手段!」她走上兩步,見沒有人拉自己,回身責問寶京王:「你怎麼不拉我?」

「我拉你幹什麼,我不敢去,你敢去,我喜歡著呢。」寶京王說得懶洋洋。寶京王妃覷着他的神色:「怎麼,你不喜歡?傾城回來,你不喜歡?」

寶京王哼一聲:「我找不到他們,要是找得到,要對他們說一句,千萬別回來!」寶京王妃愣住:「你這是意思?她回來家裏不比在外面私奔的好?」

「她要是還在外面,我正打算去他門上再問一次罪,親家要還是不客氣,我就如實告訴他,我要約幾個人一同見他。他要是不介意鬧大事情,就答應這親事。」寶京王揉着額頭:「唉,現在回來了,肯定佐哥兒也被他捉回家。你想想,傾城送回來了,親家給佐哥兒立即定下親事,咱們還能怎麼辦?」

寶京王很煩心:「唉,他又早了一步。」

「你晚了一步才是,你有這樣的心,為什麼不第二天就去,不天天去!」寶京王妃氣不打一處來:「傾城養在咱們家,就是咱們家的女兒,你就會說,從來只會說,你怎麼不早去,你現在就去,也來得及,去上門問罪,說小王爺和傾城必須成親。」

寶京王立即作一個頭痛的姿勢:「你那親家,我得醞釀好才能去,這話,得一步一步想好了,你也知道,我是個沒有機變的人,我要是不準備好就去,被他問倒倒不好。」見寶京王妃瞪着自己,寶京王道:「你不是要去,剛才你還在說,這樣你去,我在家裏給你觀敵撩陣如何?」

寶京王妃挺一挺胸膛:「我去!」走上一步,又轉過身來有些心虛:「你也知道,這不是親戚們求他辦事兒,我要是去說毛了他,這樣不好吧?」

夫妻兩個人對着瞅著,都明白對方是不敢去。寶京王對傾城看看:「唉,」寶京王妃對傾城看看:「唉,」

一個小丫頭急急忙忙跑進來,手扶著房門大喘氣。寶京王妃又是一驚:「柔庄怎麼了?」這是跟柔庄的丫頭。

「世子妃讓我來報信兒,請王爺王妃趕快想法子,佐哥兒回來,王爺要打發到軍中去,不讓他再回來。」小丫頭說過,就急忙又要回去:「我不能久呆,家裏亂呢。王爺打佐哥兒,幸好老夫人去攔下來。」

寶京王覺得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兩個孩子也私奔了,也有情,安平王還是執意棒打鴛鴦。他大力拍一下桌子,帶着雄糾糾地氣勢;「我去找他理論,真是豈有此理!」

------題外話------

年初六了,昨天情人節,親們情人節快樂。仔仔趕文到晚上才知道,今天祝福各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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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王妃馴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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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一對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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