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下冥山 第二十四章 山鬼訴長生(5)

第一卷 下冥山 第二十四章 山鬼訴長生(5)

望着踏馬而來的白澤,桐風說不出話來。

白澤看了看桐風的傷,也沒說話。

墨雲路過桐風之時,她聽見白澤在馬上對她說了句話。

「我去殺光他們。」

隨後,黑袍下馬。

將丟回來的刀勁給一招劈碎,無名刀客凝視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袍少女,聽見她身後穿黑袍的男子說了句:「你留他一條命,我去去就回。」

聞言,刀客林秋山打心底冷笑了一聲。

五歲學武、十三歲從軍,官拜軍府都尉,如今已經三十有六,馳騁疆場、披荊斬棘,未嘗一敗。如今得到仙師賜葯,破除關隘,登入玄通,可刀勁橫飛、可凌空取物、可一步三丈,山鬼也能斬殺。

就憑這一黑一白兩個小後生,年紀加起來可能才比自己大一點,還留我一命?笑話!

想到這兒,林秋山揮刀而去,直劈向那穿白如雪的貌美少女:「我倒是可以饒你一命,只是要你隨我回府,細細玩賞你的皮肉!」

徐慕雪側頭看看白澤,點頭應承。於是白澤踏步而行,倏然不見蹤跡。

林秋山一驚,可刀已出,豈有撤回的道理!

徐慕雪回眸,面目冷若冰霜。

抬手,雙指夾住刀刃。

發力,長刀裂作兩截。

夾取刀尖在手,徐慕雪猛然拍擊林秋山左臂,千鈞之力橫貫而出,正正落在他手臂之上,咔嚓一聲,筋斷骨折,刀尖穿透臂骨釘入左肋。林秋山大喊一聲,疼得汗如雨下。

徐慕雪雙目猙獰,如雪原餓狼:「你傷她三分,我傷你六分。你壞她性命,我便要你生不如死。」

「婆娘……聒噪!」林秋山擰眉瞪目咬碎一口鋼牙,右手緊握匕首直刺徐慕雪咽喉。

本以為這小娘們兒是個好玩物,沒想到這麼扎手!!

一聲悶響,徐慕雪左手把住匕首,五指扣住林秋山右手。

「嗯,右臂也不用要了。」

言畢,纖白左手驟然發力,青蔥玉指化作雪鷹利爪,骨碎之聲不絕於耳。林秋山左臂已經被死死釘在肋側,右手又被握碎,驚慌與狂怒撞擊腦海,令他一顆腦袋如掉進火炭里一樣滾燙髮麻。

自己玄通境的本領,為何在這小娘們兒面前卻如同籠中燕雀,毫無還手之力?!

信心崩塌之下,林秋山顧不得什麼風範,重踏地面,靴底塗毒短刀彈出,隅頑抗踢向徐慕雪下頜。

不等那藏刀右腿踢出,徐慕雪右腿已經橫掃而過。輕描淡寫,彷彿掃雪的一腿直接踢碎林秋山膝蓋。

又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燒殺步卒紛紛駐足,看向那位方才對陣青面山鬼還佔盡上風、如今卻被一個白袍小娘子給打得鬼哭狼嚎的都尉。

不等其中有人說話,一抹黑影驟然降臨。黑袍揮袖而過,三五個兵卒腦袋橫向扭轉,一聲不響便倒了下去。

聽見倒地聲,村民這才發覺那些軍爺已經死透,抬頭又見昨日那黑袍過客空手殺人,一個個都驚得面如土色,說不出話來。

白澤不去管村民,一身黑袍如夜行鬼魅,只管一路向前。兵卒見狀紛紛仗刀而來,又紛紛斷頸而死。乾脆利落,毫無例外。

沒人知道這黑袍之人為何要對兵卒動手,只有白澤自己知道。

那頭,左臂穿、右手斷、右腿殘,林秋山已經是個丁字拐,左腿踉蹌,獨木難支。若非徐慕雪還扯着他右手,現在他已經撲倒在地了。

「哼?」徐慕雪的冷笑里有一抹譏諷,「你這玄通……比留戀床笫的嫖客身板還要虛浮,是靠外物催化吧。」

林秋山被戳破,惱羞怒喝:「跟你……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怎麼練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著。」徐慕雪說着,回頭瞥了眼跪坐在地奄奄一息的桐風,還有馬上不知生死的還魂,再回眸,殺氣懾人,「不過你用這等下作手段對付婦孺,對付符離人的朋友——」

「必倍償。」

「刺啦」一聲,鮮血飆飛,半空裏化作赤紅廊橋。林秋山的右臂被天生神力的徐慕雪硬生生撕扯下來,痛得那刀客吼破喉嚨,仰面倒下、滿地打滾。

猩紅血雨起而復落,徐慕雪一揮手,掌力推開血雨,不染分毫。

與此同時,拖着最後一名兵卒的頭髮,白澤邁步走了回來。

那兵卒痛不可當張牙舞爪,可眼睜睜看着白澤拂袖殺五人的本事,一向只會欺負人的兵痞沒了膽氣,嘴裏只會喊「大爺饒命」。

白澤看了眼地上打滾的刀客,將手上兵卒丟到了他旁邊,問了一聲:「硬生生扯下來的?」

撕扯之處,血肉模糊、筋骨參差,不忍卒視。

徐慕雪點頭:「反正你說留一條命,那我高興如何折磨他就如何折磨他。」

哪知白澤只是點了點頭:「挺好。」

一時間,整個安樂村除卻衝天烈焰燃燒屋舍的爆燃聲、林秋山的哀嚎聲之外,竟不再有別的聲音。藏身於角落中的村民見沒了動靜,探頭探腦紛紛湧現,看向白澤和徐慕雪二人。

里正此時終於蘇緩過來,顫顫巍巍站起身,險些跌一跤。不過總算是站起來了,便蹣跚走到白澤面前,深深一拜:「多、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老朽,感激在心,無以言表……」

白澤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本就不是為了這村子,而是為了桐風。

就在這時,那邊卻傳來了桐風的聲音。

「還魂!還魂!」

眾人投去目光,卻見烏騅馬下,滿身瘡痍、只剩一臂的桐風抱住還魂,泣不成聲。孩子太小太脆弱,即便那一記刀勁只是斬在了他腳下,餘波也足以將他炸得筋斷骨折、肺腑俱碎。

回頭上前踩住林秋山脖頸,白澤眼中有了怒意:「什麼名諱。」

林秋山冷笑一聲,沖白澤吐出一口血沫:「去你奶奶的!」

白澤鬆開腳,重重踩在了他右臂斷茬上,齊肩撕裂的傷口劇痛令林秋山面白如紙,痛得脫相。

「你呢。」扭頭看向幾乎尿褲子的步卒,白澤又問。

步卒是個明白人,改癱坐為跪拜,磕頭如搗蒜:「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聽聞此處出了瘟疫,幾位校尉為我們分發了護身靈符,要我們來這裏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護身靈符?」

「是,在這裏!」步卒說着去摸自己衣襟,摸出一張摺疊整齊的黃紙。

白澤拿過靈符交到徐慕雪手裏,更加用力地踏在林秋山身上:「你呢,想清楚了嗎。你要是說,興許饒你一命,你要是不說,閹了你,屍首掛在曲岩縣城牆上。掛人腦袋的事情我也干過,不是什麼難事。」

「你!」

「說還是不說,全在你。」

林秋山腮幫子咬得凸起,惡狠狠瞪着白澤道:「老子是靈威道的軍府都尉,林秋山!」

「堂堂都尉,佯裝軍卒混跡其中,只為屠一小村。想必你背後還有大人。」

「哼,我林秋山雖然不是什麼偉岸丈夫,卻也知道什麼叫恩重如山,要我再鬆口,就唯有無可奉告了!」

如今天下六百多軍府,靈威道有七十三個,下到甘饒州尚且有七八個之多,且每州軍府都尉之上還有總領全州軍府事務的「鎮府將軍」兩人,郎將數位,加上長史、參軍、司馬,究竟哪一個指使這都尉屠村,真查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無妨,我不在乎。我來,只是因為你可能傷我朋友。」白澤說着回看一眼還在那邊慟哭的桐風,喃喃道,「你也確實傷到了她。順便一說,你增派的那幫人讓我給趕走了,你要是盼着他們來增援,恐怕盼不到。」

林秋山瞪起眼來,反向白澤示威:「你敢殺傷軍府兵卒,就不怕犯朝廷王法!」

「小小一村,久居深山卻瘟疫泛濫。不見衙門派人賑濟,卻有軍府率兵屠戮——有違天道常理之事,背後必有人作怪。有人作怪,就有人心不安。即便是為了讓這水下之事永不浮出,你背後的人也必定棄卒保帥,將這件事掩蓋下去。安樂村被屠也好,軍府兵士被江湖人滅殺也罷,這些事情都不會有人再提起。」

冷冷一笑,白澤言語誅心:「簡而言之,林都尉,你白死。」

林秋山一口鋼牙咬得滿嘴是血,恨不能把白澤活活瞪死:「你和那穿白的賤人到底何方神聖……」

「行路人罷了。」

言畢,白澤一記手刀揮砍,行意拳「金勁劈掌」如刀如風,霎時便將林秋山腦袋砍得飛旋半空滾落在地。定睛看時,力透入地,砍出條一指多深的溝壑。

圍觀村民和那名跪地兵卒都驚呼一聲,村民後退,兵卒磕頭。

白澤回頭瞅了眼裏正,道:「老丈,我殺了他,你不怪我?」

里正之前被林秋山踩在腳下許久,如今腰酸腿疼直不起腰,拐杖又不在身邊,只好佝僂著擺了擺手:「不怪,不怪……如公子所說,州府里的大人們不過問此事,我們這些草民也沒本事去告上面的大人,能兩相無事便是最好的事。這天下,亂世也好、太平也罷,官總是官,民總是民……比不得的。」

白澤點頭,老者想法正與他暗合,出手殺了林秋山,一是為還魂和桐風報仇,二來就是怕那些村民聽見不該聽的,走漏風聲,無異於找死。

而後,他便將目光射向了那名僅剩的步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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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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