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宮中雜話
甲胄在身的姜鋮讓周圍大臣無法看清他的全貌。
但這位大夏皇子體態修長，配上一身得體的鎧甲，只是看背影都要暗暗叫好。
除了一些心思不正之人。
「父皇！二弟自玉山道回京，一路舟車勞頓。
況且鎬京不比邊塞，風土人情多有不同，二弟多年不在京中，短時間內怕是也熟悉不了靜夜司職務，不如擇一精通事務的幹吏從旁輔佐，待二弟熟悉靜夜司事務后再委以重任。」
晉王姜禪出列，朗聲說道。
姜禪有着不輸姜鋮的挺拔身姿，膚白勝雪，濃眉大眼，一襲紅色蟒袍貴氣逼人，他出列之時，就分去了姜鋮一半的光彩。
皇帝忽然把遠在邊塞的姜鋮任命為靜夜司司丞，且快馬加鞭急召回京，分明是不容他人插手靜夜司人事變動。
任何妄圖扭轉皇帝心意的法子都只會引得皇帝反感，姜禪與門客商量后只能另闢蹊徑奪取靜夜司的權力。
以副手架空這位不熟稔京中事務的二皇子不是難事，姜禪心中早已經有了恰當人選。
「禪兒言之有理！鋮兒，你覺得呢？」姜洋摸著鬍鬚，垂下的冕旒擋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啟稟陛下！靜夜司既要監察百官又要傳遞軍情，職責重大，行差踏錯一步都將引得滿城風雨。
兒臣常年居於塞上，京中事務不曾接觸，貿然接手，只怕有負皇恩。
還請父皇為兒臣擇一幫手，理清諸事，待兒臣稍通事理后也好為父皇分憂。」
姜鋮不卑不亢，神情恭敬。
姜禪眉角扯了扯，提到嗓子眼的人名又咽回了肚子，對這位不甚在意的二弟多了幾分怨恨。
「嗯，鋮兒思慮周當，朕允了！」
姜洋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大臣里掃視了幾眼，看向吏部尚書，說道：「前日尚書給朕遞了個摺子，有不少幹吏回京述職現在還未有任用，對嗎？」
吏部尚書眼睛微眯，上前道：「正是！」
「朕觀靜海道推舉的滄縣縣令政績斐然更兼任上斷案無一差錯，百姓愛戴，若是讓他出任靜夜司經歷，想必對靜夜司以及鋮兒都是大有裨益的，尚書你覺得呢？」
姜洋似乎在徵求尚書的建議。
「陛下所言甚是！李縣令斷案如神，微臣在鎬京亦有耳聞，請他入靜夜司，最是妥當不過，陛下聖明！」吏部尚書眼珠子一轉，腦海里就有了這位李縣令的資料，笑着答道。
「甚好！那便這麼安排了！
鋮兒也快快入席，用宴之後且留在宮裏與你母妃多說說話，她許久未見你，甚是想念。」
「謝父皇恩典！」
……
「二皇子隨奴才來！」昭通臉上擦了白粉，一張嘴就「唰唰」地往下掉，紅艷艷的嘴唇，看得姜鋮有些反胃。
「二皇子多年沒有回宮，皇妃娘娘可想念您了！
每至年末，就讓奴才在京城各處搜尋好吃的好玩的往玉山道送，奴才倒是不累，但皇妃娘娘卻是瘦了！」昭通摸了摸眼角，擠出了幾滴淚。
「有勞了！這些年送來的禮物都很合我心意，不僅我喜歡，表妹也很滿意，她還說有空要親自來謝謝挑禮物的人。」
姜鋮卸了戎裝，換上寬大的靛藍色深衣，俊秀不輸姜禪。加上他常年軍旅塞上，那股宮中少見的陽剛之氣讓沿途宮娥看得眼珠子都挪不開。
昭通忙討饒道：「二皇子行行好，莫要讓符縣主知曉是奴才辦的。
二皇子未離京時，奴才頭頂上這幾根毛差點讓符縣主全薅光！
這幾年好不容易長回來，可經不起符縣主再折騰了！」
昭通口齒伶俐，一番話說得姜鋮臉上也有了笑意，想到分別時符琦遠送二十里的場景，他居然有些想念那個傻丫頭。
「二皇子，到了！」
昭通收斂笑意，領着姜鋮走到慧寧宮，慧寧宮宮門大開。
一十二名宮娥盛裝打扮，笑盈盈分列道旁，寺人們站在她們身後，手中各提一個花籃子。
「二皇子！」宮娥們齊聲行禮，同時從花籃子裏取出花瓣撒在地上。
姜鋮踏着花瓣走到殿門前。
一名身穿大紅廣袖裙的貴婦在兩名宮娥攙扶下凝望着他。
「母妃！孩兒不孝，今日才……」
姜鋮跪倒在地，剛欲拜下，貴婦快步上前扶住他的雙肩。
「吾兒瘦了！快讓母妃好好看看！」
姜鋮抬起頭，眼眶濕潤。
符皇妃鼻頭一酸，眼淚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兩名宮娥遞上手帕，聲音中也略帶哭腔：「娘娘，今日是二皇子歸來的喜日，該高興才是，莫要傷心。」
「是了是了！吾兒快快起來，隨母妃進殿，給你備了愛吃的點心！」
姜鋮隨皇妃進了殿，昭通安排那些宮娥和寺人打掃撒下的花瓣。
「麻利些！」宮娥撒花相迎，有些僭越了，若是被其他人瞧見難免嚼舌頭，昭通心裏透亮。
符皇妃進了裏屋，換了一身鵝黃色襦裙，明艷動人，雖已是三十多歲的人，眼角卻不見一絲皺紋，保養得當。
「吾兒，這些都是你愛吃的！瞧瞧！黃杏糕，綠玉餜，雪梅酥，這壺明春茶是嵩嶺道今年貢來的第一批茶葉所泡，快嘗嘗！」
符皇妃招呼姜鋮的時候，宮娥們還在不斷地上各色糕點。
「母妃，不用忙碌了，孩兒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姜鋮笑着說道，感動不已。
侍奉皇妃的綠衣宮娥笑着說道：「娘娘為了二皇子可是把宮中的御廚都使喚了個遍！
今日只做了二十五道點心，明日還有呢！」
「就屬你話多！」符皇妃笑着剜了綠衣宮娥一眼，宮娥吐了吐香舌，為姜鋮布菜。
姜鋮環視四周，屋內只有符皇妃與兩名貼身宮娥。他放下筷子，問道：「母妃，父皇怎麼會想起把我召回京？」
符皇妃收起笑意，望了門口一眼，綠衣宮娥知趣地站到門邊，防止外人窺聽。
「是啊！你父皇能想起有你這麼個兒子在邊塞，真不容易！
錦葉宮變后，你狼狽出宮，你外祖大破天狼人的功績無人敢提。本以為我們符家要出一位異姓王，沒想到那些人居然使出這等卑劣手段，一石二鳥！」
符皇妃直到今日也沒有消去心頭怒意。
提到「錦葉宮變」姜鋮笑意全無，他忍不住握緊拳頭。
符皇妃拍了拍他的手，寬慰道：「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還能嚼什麼舌根？
這次叫你回來，一方面是因為你父皇覺得對你的懲罰差不多夠了，一方面也是因為晉王的勢力擴張的太快！
黃州道自不用說，那是他們齊家的自留地，外人別想插足。
可這些年，嵩嶺和羯羌兩道都有大皇子的人出任地方主官，加上他在京中如魚得水，滿朝大臣快有三成都倒向他了，前些時間有人帶頭請立太子，怕是觸到了你父皇的痛處，他才下定決心把你召回來！」
「請立太子？哼哼！」姜鋮冷笑兩聲。
「是啊！你父皇當年登上太子這個位置……所以他深知東宮之位不可輕易予人，根基穩固后，皇位也不是遙不可及之物。
他把你召回來，就是要用你制衡晉王，只要你們斗個不停，他才能從中調度，這便是帝王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