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巾幗英雄

冀州刺史張敞到任后，立刻下了四道命令：一是嚴查戶籍，登記並安置流民；二是施行問責制，哪個縣鄉出現問題，就責問該地主官；三是發動百姓監督，舉報查實后，獎勵五千錢；四是集合資源，組成一支剿匪軍，由自己親自領頭，隨時支援各地。不到一個月，先後搗毀幾十個匪窩。盜賊聞風喪膽，紛紛逃遁，或棄惡從善。

消息傳到京師，病已大喜，對群臣道：「今後舉薦人才不能光唯德，還要不拘一格降人才，物盡其力，人盡其才！」群臣紛紛稱是。

這時典屬國常惠前來奏報：「啟稟陛下，西域出事了！烏孫大亂！」

原來之前烏孫狂王強迫解憂公主結合，最後使其高齡產子，二人因此失和。後來狂王暴虐，解憂公主大怒，打算趁機襲殺狂王。恰此時病已派衛司馬魏和意和副侯任昌前往烏孫，勸解憂公主與狂王和解，然後趁機挑撥狂王與烏就屠的關係，離間烏孫和匈奴。

烏就屠是前烏孫王翁歸靡與匈奴夫人的兒子，背後站着匈奴。解憂公主不屑一顧道：「匈奴自顧不暇，烏就屠是無根的樹葉，不值一提。眼下狂王肆虐，老身不能坐以待斃！」

衛司馬魏和意麵色凝重道：「公主，我們……我們沒有旨意，不敢妄動啊！」解憂公主怒道：「老身尚且敢冒着生命危險刺殺逆賊，你們難道連老身還不如？再說，如果刺殺成功，你們就是功臣，必可封侯拜爵，蔭庇子孫！」魏和意與任昌商議一番，齊齊應聲道：「請公主吩咐！」

解憂公主大喜，讓二人準備兵馬作為後招，自己安排人準備行刺。一日解憂公主派侍女去請狂王，在宮裏安排酒宴。席間摔杯為號，三侍女齊齊拔劍刺向狂王，一個刺前胸，一個穿後背，一個斬胳膊。狂王大駭，左胳膊已經被砍傷，胸前和背後兩劍正被軟甲擋住。眾人正要再攻，沒想到狂王一蹦而起，疾奔而去，慌不擇路。

狂王長子細沈瘦趁機發兵包圍了赤谷城，又圍住了魏和意和解憂公主。解憂公主也發兵相抗，勉強維持局面，但形勢逐漸危急。副侯任昌大駭，忙派人傳信朝廷。

當時病已下旨命西域都護鄭吉發兵援助。鄭吉得旨后，立刻派人持節發諸國兵。龜茲王妃弟史是解憂公主的女兒，聽聞母親有難，忙求國王絳賓出兵相救。絳賓二話不說，發兵三萬前往。鄭吉率諸國兵十萬，浩浩蕩蕩直奔烏孫國。

細沈瘦大駭，忙引兵退去。鄭吉派人前往見狂王，宣諭病已旨意：「漢與烏孫為昆弟，朕不願看到手足相殘的局面，更不允許任何人欺負漢家兒女。聽聞解憂公主一時憂憤，致使夫妻失和，朕十憂心，特派中郎將張遵為國王醫治。罪魁衛司馬、副侯二人悖逆旨意，擅自妄為，命檻車長安，依律論罪！今賜黃金千兩，絲帛萬匹慰勞國王！望國王與王后和好如初，勿再滋事，否則朕必舉國之力奉天伐罪！」

狂王憂憤不已，只能忍氣吞聲，接受張遵醫治。從此後，狂王與解憂公主有了嫌隙，不肯再親近，甚至派人暗中監視解憂公主的一舉一動。雖然對公主不滿，狂王卻不敢與大漢反目。這樣的和睦局面維持了將近七年，終於再度爆發。

常惠上氣不接下氣道：「啟稟陛下，那狂王被其堂兄烏就屠殺死了！」病已大驚，「烏就屠是不是公主的前夫翁歸靡與匈奴夫人生的兒子？」常惠忙點頭道：「陛下英明！當初公主襲殺狂王時，烏就屠趁機與諸翎侯躲到北山中。後來揚言母家匈奴要發兵相助，其餘烏孫各部紛紛歸順。現在日益坐大，終於忍不住襲殺了狂王，大有一統烏孫之勢！」

病已惱怒道：「當初公主亂作為，壞了烏孫大勢，如今該怎麼辦？烏就屠背後有匈奴勢力，必然不懼公主，甚至會危及公主和她的幼子。你們說該怎麼辦？」常惠上奏道：「陛下，可以派一員將軍率兵一萬前往敦煌，名義上疏通河道，積聚糧食，實際上威懾烏孫，隨時準備征討烏就屠。」

御史大夫杜延年趁機道：「破羌將軍辛武賢熟悉玉路，可以派他前往。至於兵馬，可以派一萬五千人為先鋒。」病已沉思許久，先准了杜延年所請，接着道：「咱們兵馬雖多，但是千里征討，終究不是易事。如果解憂公主能夠從烏孫內部倒戈一擊，必定事半功倍！派人去信公主，希望她能夠審時度勢，見縫插針。」

解憂公主也召來馮嫽商議如何應付。馮嫽原為解憂公主的侍女，曾持節護送公主前往烏孫。因為聰慧機智，馮嫽多次以使節身份代表劉解憂訪問鄰近各國，宣揚漢朝教化。與人交談時連翻譯都不用，不僅大方謙遜，而且不卑不亢，令各國君臣驚嘆，被西域諸國敬稱為馮夫人。

后嫁給烏孫右大將，而右大將與烏就屠關係頗好。解憂公主召來馮嫽，自然希望派右大將前往勸說烏就屠。

解憂公主愁眉道：「現在烏就屠謀反，如果漢兵一到，必然片甲無存。他曾喊我母后多年，老身不忍看他滅亡，希望右大將能夠前往勸說。只要他肯尊我兒元貴靡為王，老身可以既往不咎！這是都護鄭吉派人送來的書信，你把它交給右大將。只要烏就屠看到信箋，必定會歸順。」

馮嫽接過竹簡，主動請命道：「主子，還是我去吧，右大將嘴笨，恐怕會誤事！」解憂公主欣喜道：「那就委屈你了！」馮嫽比解憂公主小三歲，也已經年近花甲，但為人精明睿智，頗有貴氣。

烏就屠聽聞解憂公主派馮嫽前來，忙出迎。馮嫽勸道：「太后念及曾經有母子情意，特派我前來講和。如今太子已經即位，將軍何必以卵擊石？如果將軍願意歸順，太后保證既往不咎；否則漢軍一到，片甲無存，不僅百姓遭殃，而且將軍也必身敗名裂，望三思而行！」

烏就屠十分惶恐，愣了許久，依舊拿不定主意。馮嫽趁機道：「這是太后命我送給將軍的信箋，將軍可以細看！」烏就屠接過細瞅，頓時驚得面無血色。自知烏孫不是大漢敵手，無奈一拜道：「請夫人回復母后，兒臣願意歸順，但求漢朝賜個封號！」馮嫽爽快答應，又悉心勸慰道：「陛下是守信之人，絕不會食言，將軍大可放心！」

病已得知馮嫽出使成功，大喜道：「馮夫人真是巾幗英雄！傳旨，命馮夫人回國，朕要親自賜詔，一睹巾幗風采！聽聞馮夫人已經年近花甲，特賜專車接送，不限日期。」

馮嫽欣喜不已，隨使者回到闊別四十年的故都長安。病已命丞相黃霸、御史大夫杜延年率文武百官前往城郊迎接，比當初典屬國蘇武回國還隆重。京畿百姓聞訊，紛紛前往城門外觀望。霎時人山人海，大車小車堵塞了道路。馮嫽站在駟馬錦車上，熱淚盈眶，一邊不停揮手示意，一邊囑咐馬夫緩慢駕駛，讓百姓不枉此行。百姓爭先恐後，伸直了脖子，都想爭睹女使者的風采。

作為女使者出使外國，且多次令外國折服，又促成了烏孫內部和解，人人驚嘆之餘，又深深佩服。眾人追着馮嫽車駕直到宮門，個個欣喜不已。

病已親自在宣室殿召見馮嫽，感嘆道：「夫人功垂千古，不費一兵一卒就促成了烏孫內部和解，是大功一件！論遠見卓識，只怕朝堂之上也沒有幾人能比得上夫人。朕心甚慰，特封夫人為正使，謁者竺次、期門甘延壽為副使，請夫人再次出使烏孫，宣朕旨意！」

馮嫽大喜，忙叩謝道：「陛下英明，才有大漢今日的強盛！微臣等在外國，有陛下和大漢作為後盾，可以無憂矣！願我主千秋萬歲，福壽安康！」

翌日在宮中，病已又親自設宴為馮嫽送別。又請來太皇太後上官燕、皇后王思瑤、婕妤琴棋等人，同時召來太子劉奭、淮陽王劉欽等。馮嫽望着劉欽道：「這位皇子英武不凡，頗有陛下風采啊！」

病已大笑道：「夫人果然眼毒，這是淮陽王，朕的二皇子，確實很聰慧，像她母親一樣。」病已又指著琴棋道：「她就是張婕妤，二皇子的母親，與朕青梅竹馬。」馮嫽羨慕道：「婕妤好命啊！能與相愛的人白首偕老，又生個這麼聰慧的兒子。」

劉欽忙上前一拜道：「見過馮夫人！」馮嫽一驚，忙回拜，惶恐道：「微臣不敢受禮！」病已笑道；「夫人為國貢獻傑出，這一拜受得起！」劉奭心下暗驚，也上前一拜，病已皺眉不已。馮嫽大駭，慌忙跪拜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劉奭不知所措，面露窘狀。劉欽忙上前扶起馮嫽，既幫馮嫽解了圍，又緩解了劉奭尷尬。

病已暗嘆一聲，忙領着馮嫽去見太皇太后。劉欽趁機對劉奭道：「大哥，你是太子，是國之儲君，怎麼能輕易拜人？」劉奭額頭冒冷汗，暗暗後悔。

后馮嫽乘坐駟馬錦車，手持使節，與典屬國常惠一起前往西域。馮嫽私下與常惠商議道：「典屬國，不如我去召烏就屠，你率兵駐守赤谷城。如果烏就屠臨時變卦，咱們也好相互支援。」常惠欣然點頭道：「一切聽夫人的！」

常惠率兵進駐赤谷城，馮嫽持節召元貴靡和烏就屠一起前往赤谷城聽旨。馮嫽宣讀病已詔書，立元貴靡為大昆彌，烏就屠為小昆彌，並賜印綬。昆彌即國王的意思，因此烏孫正式分裂為兩部分。

劉奭本想出風頭，卻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懊惱不已。一日前往椒房殿拜見皇后，思瑤趁機道：「你父皇命我給你選了五個宮女，你什麼時候有空看看中不中意？」劉奭完全沒有心思，只好推託道：「等年後吧！」

年關接近，郅支單於派左賢王來朝賀，呼韓邪單於也派弟弟右賢王前來朝賀。病已帶太子、淮陽王接見，先接見郅支單於使臣，後接見呼韓邪使者。郅支單於見太子仁慈而寬厚，頗為輕視。淮陽王劉欽見狀，自請舞劍助興，席間翩然起舞，驚得左賢王大驚失色，不敢小視漢朝。病已暗暗欣喜，投以讚許目光。太子心下暗憂，不知所措。

甘露二年（前52年），春，思瑤再度道：「你父皇命我給你選了五個宮女，你看看鐘意哪個。」思瑤輕拍掌，從殿外進來五個宮人，齊齊坐在兩邊。劉奭無心納妾，又不好違逆皇后懿旨，只好漫不經心道：「兒臣沒有心思，如果母后非要賜給兒臣，那就隨便挑一個吧！」

思瑤嘆氣道：「你再這樣意志消沉，只會讓你父皇更加失望。之前霍成君還活着，陛下對你母親有愧疚，自然對你也有愧疚。如今霍成君死了，陛下心中這一絲愧疚會逐漸消失，你明白嗎？」

劉奭虎軀一震，立刻明白，惶恐道：「兒臣明白。今後只能依靠母后了！」思瑤無奈道：「本宮也使不上力，你只能靠自己！如果你有了兒子，就算陛下對你不滿意，也會看在皇孫的面子上對你容忍一二，你明白嗎？」劉奭躬身道：「兒臣一切聽母后的！」

思瑤欣喜道：「好！這五人你相中哪個了？」劉奭魂不守舍，目光獃滯道：「有一人合適。」思瑤順着太子目光望去，只見有一女子打扮素雅，容貌秀麗，以為太子鐘意這女子。指著女子問：「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子忙躬身道：「奴婢叫王政君。」思瑤這才想起，笑道：「本宮想起來了，你是『夢月入懷』的王政君，對不對？」王政君忙點頭。

劉奭神情一恍，才回過神來，驚問：「母后在說什麼？」思瑤指著王政君道：「她母親是魏郡李家的長女李氏，聽聞夢見一輪月亮撲入自己的懷中，後來就懷了她。她原先許嫁一戶人家，可臨出嫁前，新郎突然死了。後來東平王想納她為妾，還沒入門東平王也死了。她父親請人占卜，占卜者說：『她是夢月入懷，將來必定尊貴無比。』有司上報，你父皇就命選她入宮。」

聽聞王政君日後必定大貴，劉奭慌忙道：「兒臣願意納她為妾！」思瑤親自派人將王政君送入太子府為家人子，劉奭對她十分寵愛，夜夜寵幸，沒過一個月王政君就懷上了龍子。病已大喜，派皇后前往探望，並賞賜巨厚。又下旨封王政君為良娣，接着賞賜王政君父母豐厚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