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真正的我

神的死去，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呢？

蘇恩之前完全不了解。

但是，在冥神的了解之中，卻是已經定型的。

深沉的，完全沒有事物的，不在世界之內，也不在世界之外，存在於遺忘之所的永恆淵底！

神明死去之後，身體消失，意識被帶到這個地方，永遠永世地沉淪其中，直到自我意識的崩潰銷毀，如此，才算是真正的死去。

而在那之前，這個地方更大的意義，是在「遺忘」！

讓世界與人們遺忘死去的神，讓神自身遺忘自己的存在。

沒錯，這裏就是被遺忘的地方，墮入這種地方的神，其在世上的一切痕迹，將會以極快的速度消失。

哪怕這個極快，是以十年為單位的，但對比神明那本來接近永恆的生命，已經是極快，極快了。

當世界把死去的神遺忘，當神把自己遺忘，那麼就會去到真正意義上的不可歸處！

「是啊！」

「這就是死嗎？」

在這樣的地方，獨自一人仰著墜落，感受着死後的感覺，蘇恩這個時候，所感受到的東西，是什麼呢？

是安靜！

由衷地安靜！

什麼都不用去想了，什麼都不需要去想了，只要這樣，一直向下墜落，直到真正的死境，就可以完全地安靜下去。

不錯的感覺！

他是這麼想的。

也保持了這種想法很久。

直到某一個瞬間，他看着上方，思考突然出現了拐點。

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腦海之中，再度重演了過去的一切，然後，受到思緒衝擊的現在，那安靜的心態，出現了裂痕。

還不行啊！

就這樣死去什麼的，還不行啊！

心情的鼓動，讓潛藏的神性，被再度觸發！

他的目光煥發出別樣的色彩，看着那虛無一物的上方，伸出了手！

要思考！

保持思考，不要被死所侵蝕，不要被死所理解！

要活着！

如果想要做到這種地步，只是依靠想法，是不夠的，還需要，另外的力量來支撐！

所以，思考吧，自己還存在的力量！

大地的權柄與其神性，已經完全裂解了。

英雄的光輝也已經消失殆盡。

還剩下的，是最關鍵的，最重要的，我自己！

所謂的神性，直接而言，就是神的性格、性情，也就是心理的屬性！

神性，神格，人性，人格，就是這樣的東西而已。

而他，並不是以作為神的身份長大的，是以作為人的身份長大！

這份不一樣的事物，並沒有在神血覺醒之時，讓那神性吞噬掉人性。

要說為什麼的話，是他自己做出了這種決斷！

「所以！」

「復甦的神性才會出現，我在無意識之中，為了保存人性，把神性切割……不，是模仿那覺醒的神性，擬態成了這種虛假的神性！」

「神性與人性的割裂矛盾，導致了我一開始的弱小，神域的異樣，還有在之後，因為信仰神力的事情，讓這種矛盾達到了頂峰！」

「滿是毛病的人性，在那一刻差點沒有堅持住，於是，我的存在從內部裂解，導致了神域崩潰。」

「這才是神域墜落的真正原因！」

「但是，我最後還是堅持了下來，所以才有『復甦』的自己出現！」

蘇恩笑了起來，眼中綻放出了別樣的色彩。

銀灰的眼白，金色的眼瞳，紅色的瞳孔，這種情況，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想明白了，他完全理解了，神性這種東西，以及，自己的所有情況！

「在此高歌吧！」

「死去的事實，洗刷了最後的人性，於是，在死亡的淵底，我真正的神性，那從人性之中演變的，我之真性，現在已經抵達臨界的破局！」

死亡，對於蘇恩是必須的！

人性再怎麼說，也不過是人性，軟弱而又充滿各種缺點。

但是，也有優點！

所以，必須要他經歷死亡才行！

把身體，那來自父母祖輩的神血，地神的姿態徹底擊潰，把自己那軟弱的人性，偏執的內心，通通重塑！

然後，自己把自己的神性，超越神性的神性，「製作」出來！

光輝在這裏綻放了！

金色的，充滿著熱量，讓人與神都無法直視靠近的光，在這死亡的淵底誕生。

其核心，毫無疑問，正是蘇恩！

這是他所外放的光，並非真正的核，而是核外散逸的附屬之物！

即便如此，也足以驅散這死亡！

本來空無一物的淵底，被他的光照耀，露出了其他隱隱約約的身影。

死去的神明們，其最後已然陷入安眠，即將觸底的姿態，映入了蘇恩的眼中。

他若有所感，翻過身，看向自己原本所在之位的下方。

熟悉的女神正在那下方沉墮著，也已經陷入安眠，即將徹底死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她感到了溫度，在這死亡的淵底，感到了熟悉的溫度。

很溫暖！

心中泛著這種想法，她勉強地脫離安眠，睜開了眼睛。

「啊，是你啊！我的英雄！」

「是啊，赫忒，好久不見了。」

「呵呵，好溫暖，雖然好久不見了，但是，好像要說再見了？」

「是這樣的，我再待下去，會把這邊的平衡徹底破壞掉的。」

她笑了起來。

「沒事的，我們在未來再見吧。」

「……那也不賴，我就好好等著吧！」

蘇恩也笑了，然後身體開始極速上升，光輝更加炙熱閃耀。

赫忒目視到了，太陽的誕生！

「啊啊，在未來再見吧！」

女神掙扎著，對着離去的太陽伸出手，讓自己向上游去。

她獲得了新的支撐，不知道最後能不能成功，但是，這是她自己的抗爭之路！

蘇恩遠遠注視着她，心情格外地平靜，然後，抬頭看向那無盡淵底的上層。

光輝過於輝煌，形成了一個太陽，太陽擊碎了死的界線，來到了冥界之中。

灰暗的冥界裏，只有折磨逝去者的地獄，沒有人們期待的天堂！

人們死去之後，只會受罰，不會享福，直到需要他們踏足輪迴之時。

靈魂的總量雖然是在緩慢增長著的，但也必須得到提前有效的限制才行，地獄與冥界，就是如此的存在之地。

暗無天日的人們，在今天，看到了冥界絕對沒有光彩。

溫暖的太陽之光，照耀下的光輝，讓冥界的冰冷被驅散，長出了花草樹木，帶來了藍天白雲。

靈魂們流下眼淚，伸着手，企圖挽回那閃耀的太陽，但是，太陽卻只在停頓片刻之後，繼續向上，撞開那冥界的界線，去到了凡世，生者的世界！

「不可能！」

「那是，超限神？！」

蘇恩剛剛的目光停留之地，一處斷崖這邊，冥神與維茱亞並立而站在崖上，普格斯則是在斷崖之下，本來正有些無所事事地坐着。

而在維茱亞驚叫起來之時，他則是呆住了。

然後，他輕輕笑起來。

蘇恩剛剛在看着他，沒有責備他，只是感慨著，他已經完成長大，有了自己的想法。

蘇恩肯定了他的行為，並且覺得，他今後的人生，可以自己去決定。

「只不過，如果想回家的話，可以回來的！」

普格斯想着這最後的話，不禁回憶起以往，突然覺得既開心又慚愧。

而在崖上，冥神抬起手，將那殘留的光輝匯聚在手上。

「真是讓我驚訝，本來我也只是覺得，他可能成為幫我管理冥界的得力助手而已。」

「我一開始也只是出於自己的趣味，建立了冥界與地獄，把那些只是一昧祈求死後會有好下場的傢伙，通通抓過來受罰。」

「當然，這也有一些方面，是符合世界發展演變的道理的，所以哈文利也沒有阻止我，不過，隨着靈魂滯留得越來越多，我也覺得有些麻煩，打算找個可以承擔這方面責任的幫手。」

說到這裏，祂笑了笑，看向了一邊還沒有回過神的維茱亞。

「他必定是會死亡一次，由此領會自己的本質，而你，只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被選擇中的對象而已，就算不是你，也有其他的神。」

冥神的話尖銳鋒利，讓維茱亞強制地回過神來，突然覺得有些灰心喪氣起來。

「冥神，到底什麼才是主神之上？我選擇的道路，真的錯了嗎？」

「這個嘛，你的話，是命中注定會這樣，至於信仰神的道路，我只能夠說，這裏面的情況很複雜，祂們只不過是一種，嗯，放置在明面上的『東西』而已。」

聽到這話，維茱亞一驚：「您早就知道這件事情？！」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哈文利也知道，不過，祂有些無聊，或者說，是在遵循祂那王權的外殼，選擇了刻意的腐朽。」

「不過，現在的話，不死的太陽誕生，從大地之中誕生的神明，躍升到天空之中最耀眼之處，祂們來到了同樣的領域，比明悟了神力本質的大神還要更進一步！」

「聽到了嗎？時代的變遷之鏈，又開始遊動了，這個世界因為哈文利而陷入停滯的發展，終於又一次展開了！」

「新的時代，就以新的太陽誕生為初始，在這個時候，正式展開！」

冥神說着熱烈的話語，而維茱亞，只有頹然地苦笑。

然後，祂問出了最後的問題：「所謂的超限神，到底是什麼？」

「呵呵，哈文利沒有告訴你，那麼，我也不會告訴你！」

「想要知道的話，就去死亡的淵底中尋找吧，只要你能夠自己離開，就證明超越了我，成為了那超限之神！」

聽到冥神這話，維茱亞趕緊驚慌地開口：「等等，冥神，我可以幫你管理那個地獄的！」

「呵～你把死亡當做什麼了？還有，維茱亞，你還沒有發現嗎？自己居然與人類一樣，是那麼地怕死貪婪！」

說完，冥神手一翻，沒有做什麼，維茱亞就被祂打進死亡的淵底，一點波瀾都沒有生出。

「這溫暖的人之光，我不討厭，不錯，可以放在本體那邊。」

看着手裏收攏到的溫暖陽光，冥神心情很愉悅，然後將之打入冥界的基底之處。

「小普格斯，我們走吧！」

祂化作告死之鳥，落到普格斯的肩上，在普格斯的笑容之中，打開通向其他世界的道路，陪同普格斯，踏上了他繼續尋求未知的探索之旅。

前進者哪怕是死去，其旅程也依舊還沒有結束！

而在凡世之中，人們則震驚無比地看着天空。

新的太陽一躍而出，並且迅速把原有的太陽取代。

太陽神布羅特在自己的神殿裏目瞪口呆，感受着太陽主權的側移，群星之光的順應聯結，最終形成更加明確的太陽之名。

「蘇恩？！」

祂驚了，然後看向一邊來找祂的妹妹，月神勒妮娜，發出了獃滯的詢問：「所以說，我怎麼突然就中槍，被奪走了太陽的主位，只能夠以光亮作側位了？」

「呃，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勒妮娜也是懵逼的，而空中的新太陽，在順利嵌合進凡世，統領了群星那太陽之光，奠定自己的存在基調之後，迅速收斂自己的光輝。

布羅特還是太陽神，這一點沒有變化，太陽的主權還在祂的身上。

祂很快理解了什麼，感慨出來：「這是與父親一樣的領域，雖然有着太陽的性質，但卻不需要太陽的權柄，更不需要太陽的主權！」

「只憑自身的光輝，便已經足以凌駕於太陽之光，之所以會把我擠開，純粹是誤傷而已……」

說着，祂感覺有些苦澀，但也只能夠接受事實。

大哥，咱們是朋友不是嗎？為什麼還要來誤傷我？

這種念頭，出現在了祂的心中，縈繞不絕。

勒妮娜也在懵逼之後，感受着自己月亮主權的悸動，突然明白了什麼。

「是這樣啊，之前月亮會遠離我，只是因為，需要做一些調整，而不是因為我接納回蘇琳的身份，產生了內源衝突。」

「還有，以前讓我感覺奇怪的因素，還有這種原因！」

月亮之光，源於太陽！

這種含義，總是會不知不覺間，出現在人們的認知裏面。

神明之中，太陽與月亮也很有關聯，同時，也有白天主導，夜晚主導的分別。

日月之爭，晝夜主次，太陽主權與月亮主權因此也會互相影響。

弱者被強者影響干擾，而勒妮娜，她作為月神，自然而然也會有這種情況，之前碰到蘇恩，感觸到那基於未來的「可能性」，便不可自抑地開始反擊，直到強弱變替之後，月之主權又自動認輸，把主導權讓出去了。

至於之前的時候，因為布羅特的性情，以及祂似乎另有打算，所以並沒有挑起日月之爭，誰才是絕對的主導這一點，並沒有確定。

「所以，我這是被自己的權柄給賣了嗎？」

她理解這些之後，突然覺得有些悲傷，同時間內，米萊的心臟也離她而去，因為她已經不需要。

蘇恩把她的心補足了，然後朝着起始之地回去。

該回去了啊！

「等等啊，你話都不說就想走，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勒妮娜追了出去，感覺有些不爽，以及委屈。

布羅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因為古老的儀式替代的主權，果然還是具備一些瑕疵嗎？所以妹妹才不能夠完全掌握……這樣的話，我這受到影響的太陽主權也略有動搖，或許，這就是我以前感受到的機會！」

「大神，超限神，雖然我也不是想要爭強斗勇，但是，那種領域，也想真的上去看看啊！」

祂有些期望，揮了揮手，封閉自己的神殿，打算趁機做些什麼。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太陽主權太強了，這反而有些成為祂的桎梏。

……

斯法尼山脈之中，剛剛還沉陷於悲坳之中的部落，在這個時候，看到牛角柱猛地自燃起來。

蘇恩死去之時，血裔與眷族都感受到了，牛角柱也變得枯敗起來。

他們自然是驚懼之後，悲痛不已，在無措之後，先一步振作起來的泰倫他們，開始組織最後的祭祀。

也就是這個祭祀之後，部落的人們還不肯離去，跪伏於南瓜田之外痛哭之際，牛角柱自燃了。

接着，第二個太陽升起。

太陽下落於地，掠過大陸，引來那最後的魔怪尖叫着扭頭直追，看得那跋涉的英雄一愣之後露出笑容，令月亮開始追逐於其後，眾神為止陷入獃滯。

最終，太陽落到了牛角柱之上，光輝收斂，露出了那一如當初的少年身影。

「你們別哭哭啼啼的，我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