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彼岸之傷 (2)
我怒火中燒，張牙舞爪地又要撲上去，掌柜一個閃身，躲到皇甫千影身後去了，他戰戰兢兢地探出一顆腦袋：「你……你這丫頭是怎麼回事？沒說兩句話就要撲上來，簡直跟只猩猩沒什麼兩樣……」
「掌柜，如果你不想被掐，最好快把後來的事說清楚。」皇甫千影微笑着聳肩，輕柔悅耳的聲音緩緩地溢出來，在空氣中縈繞。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緊緊地抿著唇，指關節壓得「咯咯」作響。
「小丫頭，你冷靜……冷靜點兒！我立刻就說！」掌柜求饒地揮着手從皇甫千影身後走出來，一刻也不敢怠慢地滔滔不絕，「11年前的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戰爭，寰水虛境被不知從哪刮來的風給吹走了……那天之後，黃沙迅速地在陸吾國蔓延，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陸吾國就被沙海吞沒了。雖然寰水虛境後來又重新出現了，可陸吾國卻因為陸吾神的受傷，從此陷入一片死寂當中……」
「寰水虛境又回來了？」我重重地鬆了一大口氣，「那陸吾神住在上面對嗎？」
太好了！只要寰水虛境還在，秦品熙就有救了！
「你……你……你們……」掌柜嚇得嘴唇都發青了，彷彿看到厲鬼似的，劇烈地哆嗦著，「要找陸吾神？」
「喂，你沒事吧？」我走過去，輕拍了下掌柜，沒想到他嚇得重重一震，像化掉的麥牙糖般癱軟在地，目光渙散。
我疑惑極了，轉過頭朝皇甫千影投去求助的目光。
皇甫千影抬着僵硬的雙腿，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我面前，彎下腰：「店家？陸吾……它……怎麼了嗎？」
掌柜微微顫了下，失聲地喃喃著：「陸吾神已經……已經不是原來的陸吾神了……」
接下來，我和皇甫千影花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從掌柜斷斷續續的話里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致情況是這樣的：
在11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戰爭中，陸吾神為了保護宿體開明獸，接受了來自神巢虛境所有的傷害，自己卻也因此性情大變，化身成了妖神。陸吾國之所以黃沙莽莽，就是發狂后的妖神陸吾造成的。
雖然陸吾國變得一片荒涼，但妖神陸吾始終沒有危害人間。可不知怎麼回事，一個月前，妖神陸吾突然發了狂似的將陸吾國的最後一片森林給燒了！造成了翼族逃散到人間的事。不僅如此，妖神陸吾甚至衝到唯一的太湖底，把龍王給關起來，大搖大擺地霸佔了龍宮！
掌柜一說完，我整個人都傻了，因為他說的陸吾燒森林的時間與我和皇甫千影一起去遊樂園的時間完全吻合。
所以說，皇甫千影所說的洞穴珠就是防止陸吾發瘋的關鍵！而阿P最近的陰晴不定也是因為這個吧？
意識到這點，我的胸口猛地一窒，腳步不穩，往後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地上。好愧疚……
皇甫千影，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能給你，就連一段共同的回憶都有可能害得你無法治癒雙腿……
03
秦品熙靜靜地躺在床上，卷翹睫毛下的明亮眼眸此刻正緊緊地閉着，半透明的陽光下，他挺直的鼻影特別清晰，兩片玫瑰色的薄唇一動不動地翕著，彷彿隨時會張開，吐出娓娓動聽的話來。
我坐在床邊，抬了抬手臂，想碰觸他，手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最終什麼也沒做，轉身走到圓桌邊，搬了個椅子坐下：「皇甫千影……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皇甫千影單手撐住下巴，擰眉看着窗外隨風輕輕抖動的綠葉，沉重地嘆氣：「先找到翼族和龍族的負責人了解詳細情況再說吧。」
「可是……」我看了床上的秦品熙一眼，心頭彷彿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們要到哪裏去找翼族和龍族的負責人呢？」
再說，就算……就算找到了又怎樣呢？陸吾已經是妖神了啊，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和他斗。
阿P跳上桌子：「千影，要不要我用法術找……」
皇甫千影阻止了它的動作：「不要浪費體力，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
「小鎮上到處是翼族和龍族，我們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我們同時陷入了沉默，房間里立刻變得寂靜無聲起來。
「你找死嗎，敢擋本大爺的路？」
一個飛揚跋扈的聲音自窗外傳進來，打斷了片刻的寧靜，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和細細碎碎的呻吟求饒聲。
「哎喲……對不起……請饒了我吧……」
「饒了你？哼！沒那麼容易！小的們，給我往死里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隨着「乒乒乓乓」踢打聲越來越響，慢慢地，求饒聲弱了下去……
「求求你們……」
「……」
我愣了愣，起身走向窗子，從上往下朝街上看去。
黑壓壓的人群把寬敞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一個身材矮小的少年卧倒在地，抱着肚子哀哀地呻吟，他的四周，圍着幾個人高馬大的翼族和龍族，或輕或重地飛踢，像流星一樣，落在少年身上……
一道腥紅的液體從少年青色的唇邊蜿蜒地流下來，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當街欺負弱小，卻沒有一個人幫忙？
我腦子轟地炸開，瞬間一片空白。
正疑惑著，阿P已經從窗口飛了出去，幾個飛踢，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群看起來無比彪悍的惡霸給放倒了。
哇，剛剛那幾個飛踢，簡直太帥了！
「皇甫千影，你快過來看，阿P真是太、帥、了！」我看得目瞪口呆，扭頭朝桌邊的人拚命招手，卻被出現在門口的兩個身影嚇壞了，嘴巴張得好大，「阿P？你……你……你不是在街上嗎？」
哇！它是鬼嗎？居然瞬間就出現在這裏！
以脖子為主軸，生硬地扭頭，只見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除了滿地打滾的翼族和龍族，哪裏還有阿P的身影！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阿P的聲音劈頭蓋下，把我從呆愣中呵醒了。
我機械地走過去，把比乞丐還狼狽的受傷少年扶到椅子上坐下，這才開口問：「你怎麼會被他們圍着打呢？」
少年抹著嘴邊的血跡，激動地開口：「他們……他們都是陸吾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緊接着，「啪嚓」一聲，門突然凌空飛起，「噔噔」地落在地上，碎成了千片。
啊呀呀！地震了嗎？
我驚訝地轉過頭去，只見一身赤色戰甲的少年傲氣十足地立在門口，下巴翹得高高的，他的身後跟了一群參差不齊的翼族和龍族。
媽媽咪呀！這些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才多久的時間啊，就召集了一大群人馬殺上來了！阿P才剛把受傷的少年救上來耶！
少年不慌不忙地斜睨了我們一眼，眉間的硃砂痣殷紅如血珠：「陸吾？你在找我嗎？」
什麼，他就是陸吾？
我看着眼前氣宇軒昂的少年，心潮像大海一樣翻騰：秦品熙有救了！
皇甫千影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清澈的瞳孔內燃著兩簇火焰，灼灼發亮：「陸吾神！」
「陸吾神？這個名字聽起來真新鮮！小的們，告訴這幾個小鬼，本王的名字！」少年張狂地笑了幾聲，帝王似的揚手，他身後的「蝦兵蟹將」立刻揮舞著雙手，響亮地吆喝：
「陸王殿下萬歲！陸王殿下千秋萬代……」
「陸王殿下萬歲！陸王殿下千秋萬代……」
「……」
鹿……鹿王？怎麼會有人取這麼搞笑的名字啊，好好笑哦。
我捂嘴「吱吱」地悶笑，沒想到一時笑得太急，被口水嗆到，捏著脖子死去活來地猛咳了一陣子，才緩過勁來。
少年被我的行為激怒了，他瞪着皇甫千影，眼中閃過發狠的光芒，冷冷的聲音蘊涵了強烈的鄙夷：「別讓我再聽到那個名字，否則……」
不叫就不叫，幹嗎這麼凶啊？
我不以為然地撇嘴。
少年的視線越過我，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兒，目光瞬間冷了下來：「讓我猜猜，床上那位，該不會是秦敖晉的後人吧？」
說着，一步一步地朝床前走去。
我撇下受傷的少年，一溜煙地跑過去擋在秦品熙面前，張開雙臂，一臉防備地看着陸吾：「你……你想幹什麼？」
少年望着我，不屑地笑了笑：「就憑你也想攔住我？」說完大手一揮，把我推開，拎起秦品熙，閃電般地跳上窗子，「咻」的一聲飛走了。
陸吾一走，圍在房間門口的「蝦兵蟹將」們立刻做鳥獸狀散開，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速度快得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04
「陸……陸王殿下……他為什麼要抓秦品熙？」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皇甫千影身邊團團轉，「怎麼辦？怎麼辦？秦品熙被抓走了！」
「果果同學，你先冷靜下來！」皇甫千影伸手想拉住我，被我一揮，跌倒在地，頭一歪，昏過去了！磕到床沿的白皙額頭，迅速地紅腫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皇甫千影，我不是故意的！」
我急急地蹲下身子，想扶他，沒想到阿P的速度更快，它把皇甫千影扶到床上躺下，舉起拳頭狠狠地砸向我的腦袋：「丐幫長老，你找死嗎？」
唔……好痛！簡直比泰山壓頂還要痛！
我跳開幾步，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一臉哀怨地看着阿P：「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P細心地找出OK綳替皇甫千影貼上，指着我的鼻子「噼里啪啦」地便罵開了：「不是故意的就已經這樣了，如果是故意的不是要鬧出人命？該死的丐幫長老，你最好給我注意點兒，否則我剝了你的皮熬湯！」
嗚嗚……幹嗎這麼凶，我只是因為秦品熙被抓走，一時着急才會失手的啊，而且我也沒想到皇甫千影會那麼脆弱，一撞就暈……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頭快低到地板上去了，「可是秦品熙他……被抓走了……」
阿P的眼神彷彿幾千把利刃，狠狠地刮過我的皮膚：「你的意思是，秦品熙被抓走，所以就拿千影來出氣？」
哇，這隻死兔子，明明只是不小心，它幹嗎要屈解成這樣啊！
「不……不是……我沒有這麼想！」我不斷地揮舞著雙手，「真的只是不小心……」
「哼！」阿P甩過頭，臉像灌了水泥一樣僵硬，「要是千影有事的話……」
這時，一個弱弱的聲音在我們中間響起：「那個……請問……你們想要找陸吾嗎？我可以……」
我和阿P一聽，風似的飆到說話的受傷少年面前，一人一邊，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你說什麼？」
「先……放開我！」受傷少年痛苦地掰著肩膀上的手，臉色蒼白，「你們抓得我好痛！」
我和阿P趕緊鬆開手。
少年動了動被抓痛的手臂，眉毛深深地蹙起來：「嘖，你們兩個是猩猩投胎啊，下手這麼重。」
「你說什麼？」
「欠揍啊你！誰和丐幫長老一樣是猩猩投胎？」
我和阿P不約而同地大吼大叫，互看不順眼地甩開頭。
少年有些不滿地咕噥：「你們真的想找陸吾嗎？」
我和阿P立刻扭過頭來，急巴巴地看着少年，不停地點頭。
少年歪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頭：「好吧，看在你們救了我的分上，我帶你們去找翼族和龍族的長老好了。」
這個白痴！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現在要找的是陸吾，不是長老！
我沒好氣地摑了少年的腦袋一巴掌，聲音從牙縫裏蹦出來：「我、們、要、找、的、是、陸、吾！」
阿P在一旁附和我的話，將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一副「再敢亂說就挖坑埋掉你」的威脅表情。
少年恐懼地看着我們，聲音顫抖：「可是……你們……你們就是找到陸吾也沒有辦法把人救回來啊……」
說得也對。
我和阿P肩膀同時一垮，如同兩個泄了氣的皮球，第N次異口同聲道：「可是找你們那個什麼狗屁長老有什麼用？」
唉……都不知道原來我們的默契這麼好！
少年咬了咬唇，鼓起勇氣說道：「至少已經和陸吾有過一戰的他們比你們有經驗啊！」
我和阿P懷疑地看了少年一會兒，「噔噔噔」地跑到一旁，嘰里咕嚕地商量了好一陣子，決定還是跟少年去見翼族和龍族的長老了解下陸吾發瘋的程度再作打算。
剛剛榮升為代言人的阿P，像只鬥勝的公雞般，大搖大擺地走到少年面前，撇撇鼻子，不可一世地說：「我們已經決定了！去見下你所謂的長老！」
「那走吧！」少年抽搐著嘴角，艱難地站起來走到門口。突然他想到什麼似的轉過來，看了下躺在床上的皇甫千影，「這裏恐怕不太安全。你們要不要……把他也帶上？」
這是什麼問題？我們本來就沒有打算把皇甫千影留下啊！
我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奔到床邊，幫忙把皇甫千影抬到阿P的肩上，「吭哧吭哧」地跟上少年的腳步。
「喂，你的傷口不用處理下嗎？我這裏還有OK綳，要不要……」
「謝謝，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