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又是棋子

第五章又是棋子

晚上八點多鐘,歐陽雙傑吃過飯,就接到了肖遠山的電話。

「歐陽,到局裏來一趟,馮局的辦公室。」

歐陽雙傑驅車趕往局裏,一定是馮開林想要聽自己彙報案情的進展。

「歐陽,我給你介紹一下。」見歐陽雙傑進來,馮開林一邊微笑着說道,一邊手指著站在他身邊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這位是川蜀省都城市刑警隊的副隊長,宋子寬。」馮開林介紹道。歐陽雙傑很客氣地和宋子寬打招呼,握了握手。

馮開林繼續說道:「小宋是省廳介紹過來的。省廳那邊查到林城的這兩起案子與兩年前川蜀省都城市的幾起案子很相似,所以就聯繫了都城警方。都城那邊也很重視,馬上找到了之前的幾個案子的卷宗,對比之後,認為應該是同一夥罪犯所為;他們讓小宋帶上資料過來,協助我們調查。」

歐陽雙傑微微點了下頭:「馮局,你剛才說的是都城市那邊認定這是團伙作案嗎?」

宋子寬說道:「我們確實認為是團伙作案。兩年前在都城市有幾起這樣的案子,最後我們雖然把那幾個兇手都鎖定了,可是他們全部畏罪自殺了!我們認為這是一個有組織的團伙作案。」

歐陽雙傑拿着那摞卷宗認真地看了起來。

大概花了四十多分鐘他才看完。

肖遠山問道:「怎麼樣?」

「嗯,很相似,都城市這四個案子,針對的是不同的人體器官,只是同一案子的受害人屬相相同,都是屬蛇的。看來元兇應該是同一個人,不過……」

馮開林皺了下眉頭:「不過什麼?」

「從都城的四起案子來看,都是針對成年人,甚至不局限於女性,其中一起案子裏的六名受害者都是男性。除了屬相相同外,四個案子裏受害者的雙眼、心臟、肝脾和雙腎分別被挖取!更像是盜取人體器官的案子。」

宋子寬說:「我們在最初的時候也是以人體器官的盜取作為偵破的方向,可是後來抓到的殺手卻不承認,都說他們僅僅是挖取了受害人的器官,並沒有拿去販賣。」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這些案子的本質是盜取人體器官,只是對方很狡猾,披上一層神秘的外衣。」

歐陽雙傑說道:「從我們發現的陳艷的屍體來看,她的器官都是完整的,而且如果是盜取人體器官的話,選擇成年人似乎更合理,畢竟幼童還沒有發育成熟,而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還是成年人居多。」

宋子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萬一這正是他們的精明之處呢。他們故意玩個障眼法,誤導我們也是有可能的。」

「照你這麼說,你也覺得應該是盜取人體器官?」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之前我也聽肖局說你們在偵辦這些案子的時候所做的假設。如果說第二個連環失蹤案和第一個一樣,我覺得你們的假設應該沒有錯,可是第二個連環失蹤案兇手的作案手法有了變化,那就說明之前你們的假設是有問題的。還有一個辦法能夠檢驗你們的假設,歐陽隊長,如果之前你們無法確定這隻黑手是誰,那麼現在應該可以縮小範圍。這個人曾經也在都城用同樣的手法干過,兩年前這個傢伙一定在都城。有了這個制約性的條件,想要鎖定那個幕後黑手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歐陽雙傑笑道:「這或許真是一個突破口,可是到目前為止,除了案子有些相似外,我們還沒有找到林城和都城兩邊發生的一系列案子的內在聯繫。」

宋子寬也沒再說什麼,和眾人寒暄后就離開了馮開林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就只剩下了馮開林、肖遠山和歐陽雙傑三個人。

馮開林說:「好了,現在沒外人了,歐陽,你先把案情和我說說吧。」

歐陽雙傑這才把這兩天的進展大致說了一遍。

「這麼說,你這兒也沒有多少進展。歐陽,再拖下去的話,第三個受害者就要出現了。」馮開林的臉上有些不悅。

肖遠山咳了兩聲:「急也沒有用,剛才你可也聽到了,第二個兇手的作案手法突然發生了變化,第二個兇手的背景與第一個兇手的背景也大不相同。」

「今天鄧丹丹的家人找到局裏來了,還有陳艷的家人也是花了很多的精力才勸走的吧?幕後黑手要查,可是最要緊的是先把兇手抓住,防止再有受害者,然後利用幕後黑手啟動棋子的空當兒,把他揪出來,這才是首要的任務。」

歐陽雙傑應了一聲:「不過我們對於兇手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調查方向,兇手這次並不是像韓建設一樣,從某個載體來尋找目標。這些目標的信息他是事先都掌握了的,他甚至有可能與受害者是認識的。」

「這麼說要找到兇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歐陽雙傑說還需要些時間。

「趕快吧,不能有第三個受害者。」馮開林語重心長地說。

從局裏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歐陽雙傑坐在陽台上,他把思路拉到了那個兇手的身上。那個兇手應該是認識兩個失蹤的孩子的,可是兩個孩子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兇手是怎麼認識她們的?

或許自己之前想的那些渠道太正式,其實兇手不用知道得太詳細,只要知道孩子的姓名、屬相和住址就夠了,這些信息就算是在商場做個問卷調查也能夠收集到。

可是非正式的渠道太多,自己該從哪裏入手呢?看來還得去見見陳艷和鄧丹丹的家人,再好好問問。

第二天,王小虎陪着歐陽雙傑到了陳艷家,他摁了下門鈴,開門的是陳艷的母親閻紅。看得出閻紅還處於悲傷之中,眼圈有些黑,眼睛因為哭泣而通紅。

「你們來幹什麼?」閻紅是認識王小虎的,她沒有給王小虎好臉色。

歐陽雙傑說道:「我是市局刑警隊的歐陽雙傑,關於陳艷的案子,我想和你們好好談談。」

「還有什麼好談的?人都死了,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這時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來:「是誰來了?」

「媽,是警察!」

「讓他們進來!」

閻紅這才轉身進了屋。

老婦人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陳艷的一張照片看得入神。歐陽雙傑輕聲說道:「老人家,我是市局刑警隊的歐陽雙傑,這位是我同事,我們來……」

他還沒有說完,老婦人便斜了他一眼:「坐吧。」歐陽雙傑和王小虎這才坐了下來。老婦人對閻紅說:「給客人倒茶。」

閻紅把茶端了上來,挨着老婦人坐下。

「我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一些情況,爭取早日抓住兇手。」

「歐陽警官,我聽小偉說還有個孩子也失蹤了?和艷子一般大,對嗎?」

歐陽雙傑「嗯」了一聲。

「人還沒找到嗎?」老婦人關切地問道。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老婦人嘆息道:「希望她別和我們家艷子一樣。」接着老婦人抬眼望向歐陽雙傑,「你們就是為了找那孩子而來的吧?」

「我們想知道陳艷平時都有些什麼興趣和愛好。作為家長,你們經常會帶她去什麼地方?還有你們有沒有在某些地方留下過孩子的一些基本信息,如去商場買東西、網上購物什麼的。」

閻紅想了想,說道:「我和陳偉平時因為要做買賣,都很忙,幾乎都沒有多少時間陪孩子,不過每周我都會抽出時間帶她出去玩。」

「那一般你都帶她到哪去玩呢?」歐陽雙傑問道。

「有時候去遊樂場,有時候去看一場電影,不固定。這些地方一般來說都不需要孩子的什麼信息的,另外去商場買東西也不需要吧?至於網上購物,我們一家人都不會上網,從來就沒有在網上買過東西。」

閻紅這麼一說,歐陽雙傑就知道想要從閻紅這兒得到點有用的信息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歐陽雙傑還是又詳細地詢問了一些關於陳艷的事情,包括孩子的興趣愛好、生活習慣等,再就是與孩子要好的朋友。

離開陳艷家的時候,老婦人親自把他們送到了門口。

老婦人拉住歐陽雙傑的胳膊:「歐陽警官,我知道你應該是能夠做主的人,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希望你們能夠找到那個可憐的孩子,別讓她再遭了毒手。我們知道,失去孩子的那種痛苦。別再讓這樣的悲劇再發生了。」

歐陽雙傑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我們一定會儘力的。」

因為鄧丹丹失蹤,鄧啟發和庄敏哪還有心思上班。王小虎提前給他們打了電話,兩人就在家裏等著。這兩天夫婦倆像瘋了一樣,開着車把整個林城逛了好幾遍,他們心裏存着一個希望。

把歐陽雙傑和王小虎請進屋裏,庄敏禮貌地上了茶。

「歐陽,孩子的事情有下落了嗎?」歐陽雙傑和王小虎才坐下,鄧啟發就問道。

歐陽雙傑搖了搖頭,失望就寫在了鄧啟發和庄敏的臉上。

庄敏說道:「我好害怕,我怕丹丹會和那個叫陳艷的女孩兒一樣。」

王小虎說道:「你們也別瞎想了。我們大家一起努力,想辦法找到孩子。」

「你們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歐陽雙傑說道:「我來就是想再多了解一些關於鄧丹丹的事情,越詳細越好。」

接着歐陽雙傑把問閻紅的那些又問了這夫婦一遍。

鄧啟發說道:「一般來說周五晚上我們都會帶孩子到奶奶家或是外婆家吃飯,陪陪老人,讓她養成敬老的習慣。然後周六上午教她打理一下自己的房間和個人的衛生。下午就帶她去少年宮,她每周都會去學鋼琴,大多時候都是我倆陪着。周六的晚上我們就在外面的餐廳吃飯,偶爾也吃西餐,讓孩子有社會參與的意識。」

歐陽雙傑說道:「你們想想,平時你們在哪些情況下會把孩子的個人信息泄露出去?例如孩子的生日、家庭住址。」

「這就多了,去少年宮報名學鋼琴。我們經常帶着她去商場,在童裝店也留下過這類的信息;還有影樓,每年我們都會給孩子照周年照。」

歐陽雙傑的眼睛一亮,他問鄧啟發,在哪個影樓給孩子照的周年照。鄧啟發說道:「天苑影樓。」歐陽雙傑湊到了王小虎的耳朵邊輕聲說着什麼。王小虎就到一旁打了個電話;通完電話,王小虎有些激動地沖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歐陽雙傑對鄧啟發和庄敏說道:「謝謝你們的配合,我們會加大調查的力度,一旦有什麼消息我們會及時通知你們。」

鄧啟發說道:「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什麼發現了?」

他留意到了歐陽雙傑和王小虎剛才的舉止。

歐陽雙傑說道:「暫時還不好說。相信我們,我們一定會認真調查的。等我們的消息吧!」

鄧啟發見歐陽雙傑不願意說,他也不好勉強,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和庄敏一道把歐陽雙傑他們送到了門口。

上了車,王小虎說道:「我問了,陳艷也有周年照,同樣是在天苑影樓照的。我這就帶人去查一下這個天苑影樓!」

歐陽雙傑說道:「千萬別打草驚蛇。我們必須假設鄧丹丹還活着。萬一驚動了兇手,很可能會狗急跳牆,對鄧丹丹下手。」

邢娜和許霖來到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

「歐陽,按你的要求,我們對兩城區從事算命、卜卦以及看風水的人進行了細緻排查,比較符合你說的那幾點要求的差不多有六個人,這是他們的詳細資料。」邢娜把一摞資料交到了歐陽雙傑的手上,歐陽雙傑拿起來仔細地看了一遍。

這幾個人都有着共同的特點,對客人相對挑剔,收取的酬金很高,但過的日子卻很清貧,有點苦修的意味。另外,邢娜和許霖通過接觸,發現這幾個人都屬於知識結構相對複雜的,特別是其中有兩個人,還有大學學歷。

邢娜問道:「接下來要我們做點什麼?」

歐陽雙傑說道:「你們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再看看吧。」邢娜和許霖離開了,歐陽雙傑又重新查看這幾人的資料。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桌子上的手機響了,王小虎的聲音傳來。

「歐陽,我和王沖在天苑影樓,初步鎖定了兩個嫌疑人,一個是攝影師郭鵬,另一個是負責後期PS及選片的技術員何永輝。」王小虎的聲音里透著興奮。他說他準備把兩個人都帶回來。

歐陽雙傑說:「你先把人帶回來。」

掛了電話,歐陽雙傑長長地出了口氣。他突然想到韓建設的死,韓建設是開槍自殺的,他的死也可以說是為了保護那個幕後黑手;想到這兒,歐陽雙傑拿起手機準備給王小虎打過去,可王小虎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看到手機上王小虎的名字,歐陽雙傑皺起了眉頭。

王小虎用一種很沮喪的語氣告訴他,攝影師郭鵬跳樓自殺了,天苑影樓在五樓,郭鵬趁著王小虎他們沒留意從窗戶跳了下去,當場摔死了。

「都怨我,是我大意了。」

歐陽雙傑輕嘆一聲:「我也是才想到韓建設的死,正準備給你打電話讓你小心一點。你了解一下,郭鵬最近和哪些人有接觸。特別要留意的是有沒有去算過命。把他的社會背景摸一下,還有他的健康狀況以及近一周的行蹤。」

王小虎應了一聲。

歐陽雙傑又說:「如果這個郭鵬就是兇手,那麼鄧丹丹的下落也只能落在他的身上了。一定要設法找到鄧丹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罷,歐陽雙傑掛上了電話,然後也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里,邢娜正好從自己的辦公室出來:「你要去哪兒?」

歐陽雙傑說道:「去一趟『易名堂』。」他準備去見見王瞎子,和王瞎子好好聊聊。

邢娜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歐陽雙傑點了下頭。

在車上,他把王小虎那邊的情況大致和邢娜說了一遍。

邢娜聽了說道:「這麼說來那個郭鵬還真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抓的兇手。如果真是這樣,女孩兒失蹤的案子就算是破了。那個幕後黑手也會消停幾天,重新物色新的棋子?」

歐陽雙傑說道:「嗯,只要一天不把這個幕後黑手給挖出來,我們就一天得不到安寧。」

段媛媛是天苑影樓的老闆,三十歲出頭,她穿了一條月白色的短袖旗袍,粉色的高跟鞋,頭髮盤著,用一根發簪子插著,帶着幾分古典美。

段媛媛在得知郭鵬跳樓自殺后立即趕回了影樓。「我真沒想到郭鵬會是這樣的人。」當她聽王小虎說郭鵬很可能是一宗綁架殺人案的兇犯之後,很感慨地說了一句。

「他是什麼時候到影樓工作的?」王小虎問道。

段媛媛想了想:「兩年前吧,其實在我的印象里郭鵬是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有責任心,也有愛心。一直以來他對人都很好,無論是對影樓的同事還是對那些客戶都是一團和氣。」

「這麼說來郭鵬和大家相處得不錯?」

段媛媛說道:「影樓的人都叫他『鵬哥』。因為他是技師,所以收入也比其他的人高些,平時總喜歡請大家吃飯。」

王沖望向王小虎,眼裏帶着幾分疑惑。

王小虎知道王沖的意思,根據上一個案子的經驗,兇手應該是一個相對孤僻的人,這個郭鵬根本就不是一個孤僻的人。

「郭鵬平時工作忙嗎?」

段媛媛想了想:「我們影樓有好幾個攝影師,一般他們有什麼事情只要說一聲就行了,時間很寬鬆。」

「最近半個月郭鵬請過幾次假?」

段媛媛說道:「他們根本就不用向我請假。三個攝影師,相互打個招呼就行了。我把另外兩個攝影師叫來問問。」

另外兩個攝影師說,這半個月來郭鵬並沒有請過什麼假,他們還拿出了派工單,單子上顯示郭鵬一直都在工作。

只是細心的王小虎發現,在陳艷與鄧丹丹失蹤的那個時間點上,派工單上顯示郭鵬並沒有工作。

王小虎和王沖又找影樓的其他人問了一些情況才離開,他們要到郭鵬的家裏去。郭鵬不是林城本地人,老家是黔東平寨。他一個人住,租的是省府路「天佑公寓」的一套兩居室。屋子打掃得很乾凈,裝修高檔。

「這兒一個月的租金大概要多少錢?」

「兩千八一個月,另外需要繳兩萬塊錢的押金。」

大概半個小時后,王小虎和王沖就把整個屋子給搜查了一遍,可惜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物管員忍不住問道:「二位警官,郭先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王小虎看了他一眼:「你和業主很熟嗎?」

物管員笑了笑:「他租這房子是我經手的,所以算是有點交情。他這個人很好相處的,什麼時候都是一臉笑容。」

「那你了解他這個人嗎?平時是不是經常有人來找他?」

物管員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平時見到他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的,他好像經常出差,有時候好幾天都見不著一面。」

王沖問物管員:「他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一年半前吧。」

王小虎又問:「你說他經常出差,是一直都這樣還是最近才這樣的?」

「這兩三個月才出現這樣的情況的,以前他的出入時間都很正常。」物管員想想后很慎重地回答道。

「謝謝你!」

兩人離開了公寓,就開車回局裏。

「郭鵬是不是還有別的住處啊?」

王小虎「嗯」了一聲:「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我們現在得多花點時間和精力,找到郭鵬其他的落腳點。假如他還有其他的住處,或許鄧丹丹就被關在那兒。」

歐陽雙傑的車子停在了「易名堂」的門口。

「我又來打擾了。」歐陽雙傑微笑着說道。

「請進吧。我準備了上好的茶葉,咱們邊喝邊聊。」王瞎子笑道,「歐陽隊長,想問什麼就問吧。跟我不用繞彎子。」

歐陽雙傑微微一笑:「王瞎子,你的客戶對你一般都會深信不疑吧?」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既然找到我,他們都是多多少少有些迷信的人。」

歐陽雙傑把邢娜和許霖調查到的那六個人的名單給了王瞎子。王瞎子看了一眼:「這幾個也算是有點名氣,不過據說脾氣都很怪。同行是冤家。我們一般彼此間都不怎麼走動的。不過這個叫侯曉松的有點意思,是半路出家,聽說是個大學生,也不知道怎麼就入了行,屬於無師自通吧。他能夠混到今天也算是個奇迹,他懂的還真的挺多的。我曾經偷偷去會過他,有些真本事。對了,這小子好像是心理學專業畢業的,能夠看透客戶的心理。」

在回去的路上,歐陽雙傑說:「趕緊讓許霖把這個侯曉松的具體情況再摸清楚一點,一定要細!」邢娜「哦」了一聲,給許霖打去了電話。

王小虎的電話打過來了。

「歐陽,我們查到了,郭鵬有一個女朋友,叫邱海燕。」王小虎有些激動。

「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王小虎說:「應該是在家吧。我們正往她家趕,或許她能夠知道郭鵬其他的藏身之所。」

「希望這一次你們能夠找到鄧丹丹。」

邱海燕家就在小車河邊。

「應該就是那一棟!」王沖指著一棟私人起的小樓說道。

王小虎和王衝下了車,走到了小樓前。院門是緊閉着的。王沖摁了下門鈴,半天才看到樓上的窗口出現一個女人的身影。女人的臉色很難看,沒有一點血色。

「請問,邱海燕是住在這兒嗎?」王沖大聲問。

女人警惕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王小虎出示了證件:「我們是警察。」

女人的神色微微一變,有些緊張。

「邱海燕是住在這兒嗎?」

女人淡淡地說道:「我就是邱海燕,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小虎又說道:「我們是為了郭鵬的事情來的。」

「郭鵬他人呢?是不是已經被你們抓住了?」王小虎和王沖對視了一眼。

王小虎說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女人的臉上有着一絲凄愴,她輕嘆了口氣:「我早就勸過他,別再做這些無謂的事了,可是他不聽。」

女人把門打開了:「進來吧。」

王小虎和王沖跟着女人上了樓。二樓的第一個屋子是一個客廳。女人請二人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轉身給他們倒了兩杯水。

「他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郭鵬死了。」

邱海燕的身子微微顫抖。「死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王小虎,「他是怎麼死的?」

王小虎把郭鵬跳樓自殺的事情說了一遍,邱海燕的眼裏流出了淚水。

邱海燕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餐巾紙,擦了擦眼淚:「如果他不死,你們抓住他,他一樣也會死。」

「你都知道他做了些什麼吧?」王小虎問道。

邱海燕微微點了點頭:「他太傻了,他怎麼能夠相信那個人的話呢?」

「那個人是誰?」王小虎按捺不住激動。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大鵬他沒有告訴我,可是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什麼好人。」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和我們說說嗎?」王沖問道。

邱海燕說道:「既然大鵬已經死了,這事情也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邱小姐,冒昧問一下,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邱海燕說道:「我三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後來一直是父親把我養大,幾年前父親也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

王小虎又問道:「郭鵬經常來這兒陪你嗎?」

「我和大鵬認識的時間不長,大概也就半年不到的時間。大鵬對我很好。如果不是我的話,他也不會死,是我害了他。」

邱海燕這才把他和郭鵬的事情說了出來。

邱海燕是在五個多月前認識郭鵬的,當時郭鵬正在小車河為客戶拍婚紗照。小車河濕地公園的風景很美,是影樓的一個婚紗照拍攝點。這樣,郭鵬邂逅了邱海燕,他被邱海燕的那份恬靜與典雅之美打動了。他就開始追求邱海燕,只要沒事就經常往小車河跑。

邱海燕知道自己身患了絕症,雖然她對郭鵬有好感,卻不願意拖累郭鵬,所以一直都拒郭鵬於千里之外。可郭鵬偏偏是個執著的人,接連兩個月他堅持不懈地死纏爛打,終於還是打動了邱海燕。邱海燕不能再對他無動於衷,於是有一天邱海燕把他叫到了家裏,向他說了自己的病情。

郭鵬並沒有因為邱海燕的絕症而退縮,相反,他更加疼愛這個女人,他說他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她的病。邱海燕很感動,可是邱海燕知道,自己的病怎麼可能治得好?她得的是血癌,而且已經到了晚期,離開世界只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她還是狠著心拒絕了郭鵬。

大概半個多月前的一天,郭鵬很欣喜地來找她,說他已經找到治好她的病的法子了。她問他是什麼法子。他說他找到了一個高人,那個高人說有辦法治好她這病,不過具體是什麼法子他沒有說,只是從郭鵬當時的神情來看,那法子好像並不簡單,至少讓郭鵬有不小的壓力。

不久后的一個晚上,郭鵬大半夜跑來這裏,滿身是血,而且見到邱海燕之後就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詞,這讓她覺得既害怕又驚訝。等郭鵬消停下來,她才從他口中得知他在進行某種神秘的祭祀。她問那個小女孩兒怎麼樣了,但他支支吾吾不願多講。邱海燕心裏十分害怕,她騙郭鵬說自己想看看如何祭祀。於是郭鵬就把第二個小女孩兒帶到了她這裏。之後他想動手,她一次次地找借口阻止他。郭鵬告訴她,高人說了,祭祀的時間是有講究的,錯過了時辰就不靈驗了。邱海燕以死相逼;郭鵬暫時妥協了,說給她一周的時間考慮。

說到這兒,邱海燕低下了頭,眼眶紅潤。

王小虎問道:「孩子在哪兒?」

「在樓上最靠里的那個房間里,她沒事。」

聽她這麼說,王小虎沖王沖點了點頭,王沖就往樓上去了。王沖把孩子帶了下來。鄧丹丹確實是嚇壞了。因為邱海燕與郭鵬發生爭執的時候說的話她都聽到了。一個九歲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很有限的。

「對不起,我早該把孩子送回去的。」邱海燕說道。

王小虎嘆了口氣:「邱海燕,你知道你這樣也是犯罪嗎?」

邱海燕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反正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有件事情我想麻煩你們。」

王小虎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邱海燕說道:「我知道被郭鵬殺害的那個孩子很無辜,我們給那孩子的家庭也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所以我想把這房子送給那一家人,算是我對他們的一點補償吧。」

王小虎冷笑一聲:「補償?你可知道,那孩子是人家一家人的希望,這是你能補償得了嗎?」

邱海燕說道:「我知道補償不了,可是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那個高人到底是誰?」王小虎問道。

邱海燕說她不知道,王小虎讓她再好好想想,郭鵬是不是曾經透露過什麼。

邱海燕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問過他,可是他一個字都不說。他說他答應過要替那人保密的,他不能言而無信。」

「郭鵬的東西放在你這兒嗎?我們去過他家,保安說最近他經常不回去。我想他應該是住在你這兒的吧。」王小虎問道。

邱海燕說郭鵬的東西應該都在隔壁的房間。王小虎進去仔細察看了一下,他發現郭鵬留下的一個皮夾。

「這是換下來的。前兩天他過生日,我送他一隻新皮夾。」邱海燕解釋道。

王小虎打開皮夾看了看,皮夾子裏有兩張電影票,是雷霆影院的,兩張電影票不是同一天的,不過那日期應該分別是他兩次作案的前一天。之後王小虎再也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了。刑警隊的人來后,王小虎和王沖才帶着邱海燕回了局裏。

得知孩子平安,歐陽雙傑也很激動,不過聽王小虎說了邱海燕的故事之後,歐陽雙傑的心裏也隱隱有些難過。

「郭鵬死了,那個幕後黑手又逃過了一劫。歐陽,看來我們的日子還是不安寧。」王小虎嘆了口氣。

歐陽雙傑說道:「絕對不能讓他再害人了。郭鵬在作案的頭一天去看電影,而且是一個人去的。雷霆影院在金元大道,無論距離郭鵬的住處還是郭鵬的工作地點都很遠,如果偶爾路過在那兒看一次電影也說得過去,可是他去了兩次,時間還是那麼的敏感。」

「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是去看什麼電影,而是在那兒見什麼人。他要見的這個人或許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王小虎和謝欣來到了金元大道上的雷霆影院門口。王小虎掏出一張紙片,上面寫着兩個人的姓名和地址,說:「這是邢娜他們查到的距離這兒比較近的兩個嫌疑人,徐真和侯曉松,他們都有可能是那個幕後的黑手。不過聽歐陽的口氣好像更關注這個侯曉松一些。」

兩人來到了電影院的門口,守門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謝欣說道:「大哥,你每天都在這兒的吧?我們是警察,想問你點事。你見過這個人嗎?」她手裏多了一張照片,自然是郭鵬的。

男子看了看,然後說道:「這個我還真沒有什麼印象呢。我天天在這兒守着,每場電影進出得多少人啊,我哪能都記住了。」

謝欣又問道:「一般白天到你這兒來看電影的單身男子多吧?」

「這倒真是不多,大都是一些年輕學生和女朋友來的。」

謝欣說道:「這個人來過兩次,都是白天來的,而且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幾天前,是下午三點三十分的那場《夏洛特煩惱》,好好想想,應該能夠想得起來吧?」

「啊?」男子接過謝欣遞過來的那張電影票,想了一會兒,「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有些印象了。對,是有這麼一個男人,他是一個人來的。不過這場電影他並沒有看完,三點三十分的電影,可是四點五分他就出來了。我當時還多了句嘴呢,我問他怎麼不看了。這片子是喜劇片,挺搞笑的,可他出來的時候板着臉。」

「他出去之後往哪邊走?」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反正他是左轉的,左邊有個三岔路,至於到底他往哪邊走,我就說不好了。」

謝過了那守門的男子,王小虎和謝欣也往左邊去。

「他離開以後會去哪兒?」

謝欣說道:「他既然是買了電影票看電影,那麼說明看電影的時候距離他們約見的時間應該是相當長的,那麼他從電影院出來肯定不會直接去見那個人。如果是你,你會去哪兒?」

「找個地方坐坐,而且會找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

謝欣點頭表示同意:「他需要靜靜,好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這樣的場所最適合的就是茶館、咖啡館。」

這附近的茶館和咖啡館並不算多。王小虎和謝欣一家一家地詢問,還真讓他們在一家咖啡館找到了一些線索。

「嗯,就是他!」女服務員指著郭鵬的照片說道,「他一進來就坐在那個位子,坐在那兒發獃。我上前問了兩遍『先生,想喝點什麼』,可是他根本看都不看我,像有什麼心事。」

服務員說她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他是差不多五點的時候離開的。郭鵬走得並不急,與他剛進咖啡館的時候相比平和多了。

「你是說他剛進來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

服務員搖了搖頭:「感覺他有些煩躁不安。不過他離開的時候就淡然多了,結賬以後還笑着說『謝謝』。」

「這中間他有沒有接過什麼電話?」雖然早查過郭鵬的通話記錄,這期間他並沒有過什麼通話。

服務員說這個她就不知道了,她倒沒有看到郭鵬接電話,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她的視線也不可能一直都在郭鵬的身上。

從咖啡館出來,謝欣說道:「照郭鵬離開咖啡館的時間來推算,他要見那個人的時間大約是五點吧。」

「也不一定,或許是五點十分,又或者再往後,這取決於見面的地點與咖啡館之間的距離。」王小虎說。

謝欣笑了:「我覺得兩個地方的距離走路不會超過五到十分鐘。郭鵬兩次出現在這兒都是為了和那個人見面。他選擇等待的地點應該是距離見面地點相對近的地方。」

「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去會會那二位?」王小虎指的就是歐陽雙傑告訴他們的那兩個算命先生。

他們先到的是徐真家。說是家,其實就是一個小門面,門面里有個套間,那是徐真的住處。

門上方掛着一塊招牌,上寫着「起名坊」三個大字。裏面的光線有些暗,右側的牆壁上有一個神龕,供著太上老君,奉著香火。店裏沒有客人,也不見徐真,只有一個妙齡女郎,人長得不漂亮,那打扮卻有幾分妖媚。

「你們找誰啊?」見王小虎和謝欣進來,女人問道。

王小虎笑着問:「請問,徐真師父在嗎?」他一面說,一面拿眼睛瞟向那套間的門口。

女人說道:「不在,出去了。你們有預約嗎?」

王小虎愣了一下:「怎麼?還要預約的嗎?」

女人輕哼一聲:「你以為呢?要約的話也是三天以後了。」

「我看你們這兒的生意並不怎麼好啊。還需要預約呀?而且還得交定金。」謝欣語氣有些不屑。

女人白了謝欣一眼:「看來你們是第一次來吧?你們別看我們生意不溫不火,這都是因為我們徐師父的習慣,每天只接待三個客人,三個客人看完,任你再出多少錢也是不看了的。」

「你是什麼人?」

女人說道:「我?我是他的合伙人。這門面是我的。」

王小虎又問:「徐真就住在店裏嗎?」

女人說道:「是啊,他住在店裏。」

「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

女人愣了一下,她狐疑地問道:「你們有什麼事嗎?」

「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王小虎問道。

女人有些局促:「我叫付麗。我就住在這棟樓,七樓。」

「你和徐真的關係並不只是房東和租客這麼簡單吧?」謝欣問。

「我還是他的幫手,幫他約客戶,順帶管管賬。」

「說說你和徐真的關係吧。」王小虎點了支煙。

女人皺起了眉頭:「警官,能告訴我出了什麼事了嗎?」

王小虎淡淡地說道:「你別想多了,我們就是例行詢問。」

「徐真是我的租客,他人很好。我離婚後的一段時間裏意志很消沉,情緒低落,他就請我到這兒來幫他,還說讓我用這門面合夥,他賺了錢也算我一份,這樣我的生活也有了着落。原本我以為他是對我有意思,可是後來我主動去挨近他的時候他拒絕了。」

王小虎這才掏出了郭鵬的照片:「徐真的客戶都是通過你預約的,那麼這個人你見過嗎?是你們的客戶吧?」

女人接過照片看了一下,搖搖頭:「不認識,我沒有見過他,應該不是我們的客戶。」

王小虎和謝欣對視了一眼,謝欣說道:「有沒有這樣的可能,他直接找徐真,沒有經過你,也沒有預約。」

「徐真說過,所有的客戶都會經過我。」

「徐真平時在沒有活兒的時候都會去些什麼地方?」王小虎收起了照片。

女人說道:「街角兒有一個茶館,他沒事就會到那兒去看人下棋,自己偶爾也玩玩。另外就是去花鳥市場。」

「上周四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他在哪兒?」王小虎問的這個時間就是郭鵬第二次作案的頭一天,也就是他到金元大道的那天下午。

女人想了想:「周四下午?我想想,那天下午他是去了花鳥市場,回到這兒的時間大概是六點二十左右,他的三餐是由我負責的。」

「他去的是鋁廠的那個花鳥市場還是萬東橋那個?」謝欣問道。

「都會去,有時候去鋁廠那邊,有時候去萬東橋這邊。」女人回答得倒是很爽快。

女人告訴他們徐真今天去了東風鎮,給人看風水去了,估計要晚上才會回來。

他們離開了徐真的「起名坊」。

「我們還得跑跑這兩處花鳥市場。女人沒說謊,不等於徐真不會說謊,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和女人說實話。」王小虎說道。

與徐真的「起名坊」相比,侯曉松的「緣客居」看上去就要高雅得多。「緣客居」是在寫字樓里,「天啟大廈」二十二樓,2202室。進門就是一道玻璃影牆,磨砂玻璃上是一幅八卦圖。繞過影牆是接待台,台前是一個穿着旗袍的年輕女孩兒。她身後的牆上掛着一個牌匾,寫着四個大字:有緣自來。字體剛勁有力。

女孩兒見來了客人,站了起來,笑着說道:「歡迎光臨,兩位有預約嗎?」

謝欣上前說道:「我們是警察,來了解些情況。」

女孩兒拿起電話就準備給裏面打,謝欣說道:「別着急,我們先聊聊。」

女孩兒放下了電話,謝欣向王小虎要過郭鵬的照片:「見過這個人嗎?」

女孩兒仔細地看了看:「見過,大概是兩個多月前,他來找過侯先生。」

王小虎和謝欣的心裏隱隱有些激動,這下看來是有戲了。

「兩個多月前見過的人你竟然能夠記得住?」

女孩兒笑了:「當然,當時他來的時候看上去很着急,可是他根本就沒有預約,我就攔著不讓進,為這他還和我吵了起來呢。」

「後來呢?」

女孩兒回答說:「後來我們爭執的聲音驚動了侯先生,侯先生便讓我領他進去了。沒多久,他便沮喪地離開了。估計他的事情侯先生沒能夠幫上什麼忙。」

王小虎點了點頭:「侯先生在嗎?」

「在,我給你們通報一聲吧。」女孩兒又拿起了電話,「侯先生,外面有兩個警察想要見你。嗯,好的,我明白了。」

「侯先生正在和客人談話,讓我領二位先到會客室等一會兒,他說十分鐘以後就過來。」

女孩兒把王小虎和謝欣領了進去。

會客室不大,很是緊湊,佈置得卻很精緻。兩人在真皮沙發上坐下,女孩兒便倒來了兩杯茶,是清香淡雅的綠茶。

「那二位就先坐坐,侯先生一會兒就來。」女孩兒說完就退了出去。

王小虎微笑着對謝欣說道:「感覺怎麼樣?」

「歐陽不是說這個侯曉松很低調嗎?可是這房間給人一種奢華的感覺,充滿了現代氣息又不失典雅與華貴。」

「侯曉松是大學畢業半路出家的,他的思想自然跟得上潮流。」

謝欣說道:「兩個月前郭鵬來找過侯曉松,那應該正是郭鵬四處尋找為邱海燕治病的辦法的時候。這個郭鵬還真是個情種。」

「這個世上有兩件事情可能讓一個人變得瘋狂,一是慾望,二是情感。所有的犯罪里從來都不缺乏這兩種元素。」

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三十齣頭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裝,黑色立領襯衣,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他的個子在南方算是高的了,約有一米七八,身材勻稱,看上去文質彬彬,更像是一個學者。

「二位警官,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侯曉松,這個工作室是我開的。不知道二位警官到來有何貴幹?」侯曉松談吐很得體。

「侯先生,今天我們來這兒是想向你了解些情況。」王小虎開門見山。

「嗯,配合警方的調查是公民應盡的義務。」

王小虎拿出了郭鵬的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吧?」

侯曉松並沒有接過去,只是瞟了一眼然後點頭,說道:「見過,但認識談不上,兩個多月前他來過我這兒。因為沒有預約還和前台的小姑娘發生了爭執。後來我和他聊了聊。不過我沒能夠幫上他的忙,這倒是有些遺憾了。」

王小虎「哦」了一聲:「他找你是為了什麼事?」

「是為了他的女朋友。他說他的女朋友得了絕症,希望我能夠救她。他也是病急亂投醫,我又不是醫生,生病了應該找醫生才對。」

「所以你拒絕了他的求助,然後他便離開了?」王小虎問道。

侯曉松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其實我的心裏也不是滋味。這男人算是有情有義的,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情我聽他說了一遍。人一旦動了情就容易認死理,他這樣做只能說是尋求內心的安慰罷了。」

「你們在談話的時候有沒有提到一些特別的事情?」

「特別的事?」侯曉松有些不明白的樣子。

「比如說某個傳說,例如像『長生訣』或者『祭辰生者壽』等。」

侯曉松的臉色微微一變:「這位警官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會用這樣的無稽之談去誤導他?我有自己的原則與操守,這樣缺德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做?」

王小虎笑道:「侯先生,你別緊張,我們只是問問。不過看來侯先生是知道這個傳說的。」

「我確實聽說過這個傳說,但在我看來這就是一個傳說,想想都覺得噁心!兩位警官,這個郭鵬不會真做出那樣令人髮指的事情吧?」

王小虎和謝欣都沒有說話。侯曉松看到自己的疑問得到證實,說道:「我發誓我沒有和他說過這些,甚至當時我連想都沒想過這種事。」

「你先別激動,我們只是來了解一下情況。侯先生,後來他又來找過你嗎?」

侯曉松搖了搖頭:「沒有,那次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他知道找我也沒有用,我根本幫不上他。」

王小虎問道:「上周四下午五點到六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

侯曉松想了想回答道:「上周四我沒在林城,我去了千戶苗寨。」

「有人能夠證明嗎?」

侯曉松有些不悅,說道:「沒有,不過我是開車去的,我有過路費的票據。」

「你在千戶苗寨食宿總有人能夠證明吧?」謝欣問道。

侯曉松一臉的苦澀:「我的車在半路拋錨了,後來總算是一個過路的大貨車司機幫我弄好了,我在路上耽誤了七八個小時,因此錯過了和客戶約的時間,車子弄好之後我又返回了林城。」

「車子在什麼地方拋錨的?」

「下了夏蓉高速,往千戶縣去的那條國道上。」

謝欣冷笑道:「你就不知道打個電話求救嗎?」

「那個地方手機沒信號,我說的是真的,不然我可以和你們走一趟,看看我是不是說謊。」侯曉松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帶了些抵觸的情緒。

王小虎覺得詢問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站了起來:「好了,謝謝你的配合,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再和你聯繫。」

在回去的路上,謝欣問王小虎:「你相信他說的話?」

王小虎說道:「其實我還真相信他說的話,一看他就是個精明人。如果他想編什麼瞎話的話,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容易令人接受的理由。」

「不管怎麼說,我覺得他很有嫌疑。」

回到局裏,王小虎和謝欣去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

「看你們兩人這樣子,應該是有很大的收穫吧?」

王小虎和謝欣把今天的調查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歐陽雙傑聽完之後沒有發表意見,而是問了王小虎他們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他們憑什麼認為郭鵬去金元大道那邊就一定和徐真、侯曉松有關係,另一個問題是侯曉松如果是說瞎話的話為什麼不編一個相對合理的理由。

第二個問題倒是和王小虎說的很相似,只是第一個問題讓王小虎和謝欣有些摸不著頭腦。見兩人一臉的疑惑,歐陽雙傑說道:「我並不是說你們的思路有什麼問題。只是你們的思路受到了局限,你們是被地域局限了。你們之所以認為郭鵬跑到那邊去,一定與這兩個人當中的一個有關,因為他們離得近,對吧?」

王小虎和謝欣同時點了點頭,謝欣先開口了:「你的意思是說很可能約郭鵬的那個人其實也和他一樣,無論是居住地還是做事的地方其實與金元大道八竿子打不到,之所以要約在那個地方見面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讓我們造成這樣的一個錯覺,把我們的視線給轉移到徐真和侯曉松的身上?」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我們的對手是很狡猾的,他從開始進行犯罪的預備時就已經想到了如何自我保護,所以他很可能會用這樣的手段誤導我們。」

王小虎說道:「這麼說來徐真和侯曉松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我沒有這麼說,我只是提出了另一種假設罷了,具體是怎麼一回事還是需要你們進行細緻深入的調查。不要放掉每一個疑點!」

王小虎和謝欣離開了,歐陽雙傑拿起電話給邢娜打了過去:「邢娜,你在哪兒?」

邢娜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讓我來應付那個宋子寬嗎?這小子可難對付了,聽說我們查到了郭鵬,竟然讓郭鵬跳樓了,你沒見他說話的那個態度,冷嘲熱諷的,把我們林城的警察批得是一無是處。他說要向省廳告我們的狀。」

「這樣吧,你把他請過來,我和他談談。」

宋子寬來到了歐陽雙傑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歐陽隊長,我來兩天了,我想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開展工作?如果你們想一直讓我住在招待所里的話,那我還不如打道回府。我是你們省廳請過來協查案件的,不是來坐冷板凳的。」

「這件事情我該向你道歉,這兩天實在太忙了,所以沒來得及給你安排。你也應該聽說了,我們抓住了綁架孩子的人,只不過……」

「只不過讓他跳樓自殺了。」宋子寬冷笑着說道。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宋子寬說道:「據我所知,上個案子的罪犯叫韓什麼來着?」

「韓建設。」歐陽雙傑提示道。

宋子寬點頭道:「我聽說他是在你歐陽隊長的面前開槍自殺的,而且那把槍還是你歐陽隊長的?」歐陽雙傑沒有否認。

「歐陽隊長,其實我也並不是有意冒犯你。我只是覺得可笑,堂堂一個刑警隊長,竟然讓疑犯在自己的眼前用自己的槍自殺了?」

「我看過卷宗,都城的那四起案子的兇手也全都自殺了,而且每個兇手至少是作案三次以上才讓警方追出線索來。這四起案子你幾乎都參與了偵辦,同樣的案子在無辜犧牲了至少兩條人命之後才引起你們的重視,我是不是也應該覺得很諷刺呢?」

宋子寬愣了一下,想辯解,可是想想人家歐陽雙傑說得並沒有錯。

宋子寬輕咳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不管怎麼說,我希望歐陽隊長能夠讓我參與案件調查。」

「這樣吧,從現在起你跟我們王副隊長一起工作,你是協助,所以你必須聽從王隊的指揮。明白嗎?」

宋子寬沒有意見,這個時候他只要能夠投入到案件的偵破中去,他就不會再有什麼意見了。

歐陽雙傑打電話給王小虎說了一下這件事情。不一會兒,王小虎就讓王衝過來了。歐陽雙傑向宋子寬介紹了一下王沖,宋子寬便跟着王沖走了。

王沖和宋子寬剛離開沒多久許霖就來了:「有新發現!韓建設曾經去找過劉老三!」

歐陽雙傑來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我去了韓建設的公司,問了他的那些同事,卻沒有問出什麼結果。後來我再次去韓建設的家裏,韓建設的老婆對我很不待見。」許霖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布包。歐陽雙傑認出那是裝符用的,很多人求了平安符就是放在這樣的小布包里,然後隨身帶着。

「雖然她對我沒有什麼好臉色,還是讓我進屋了。在她那兒我也沒問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臨走的時候正好他的兒子從外面回來,我看到他兒子的身上竟然戴着這個東西,我便好奇地問了一句,韓建設的兒子告訴我這是他爸爸送給他的。我好說歹說,才答應給我。」

歐陽雙傑問道:「你怎麼知道這符是劉老三制的呢?他是個瞎子,怎麼可能會制符?」

「我拿了符就去找了王瞎子。他說劉老三雖然瞎了,但這符並不是畫的,而是刻了模版自己印的,就像蓋章一樣。而這模版應該是劉老三死去的徒弟給他做的。王瞎子還說很多人都在傳,劉老三死去的那個徒弟弄不好就是他的私生子!」

歐陽雙傑把符從那套子裏取了出來,看了半天才輕聲說道:「你去找過劉老三了?」

許霖搖了搖頭:「沒有。我在想,如果劉老三就是那個幕後黑手的話,我反而會驚動了他,現在我們手裏根本什麼證據都沒有,還是先回來和你商量一下,看看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查一下劉老三的那個徒弟是誰,他是怎麼死的。」

許霖有些為難:「這個可能不太好查。我問過王瞎子,他也不知道,他說劉老三是個怪人,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除了他的那個徒弟之外根本沒有人能夠接近他了。而他的那個徒弟大家也只是聽說,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

「那麼他又是怎麼死的?」

「不知道,我沒有再細問。」

歐陽雙傑望着許霖:「如果劉老三真是那個幕後黑手的話,那麼他作案的動機是什麼?還有發給我的那條短訊說明了什麼?從那條短訊來看,這個幕後黑手多半是沖着我來的,他把這當成了一個遊戲。這個幕後黑手再變態、再扭曲也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做,一定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你是說或許劉老三的這個徒弟的死和你有關係,而劉老三這麼做就是為了給他的徒弟報仇?」

歐陽雙傑繼續說道:「直接找我報仇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不能滿足對方那變態的心理。你想想,作為一個警察,當我面對兇手殘害了無數的無辜生命而無能為力的時候,那種感覺是什麼樣的?他用這樣的方式和手段,比直接對我下手更讓我的內心受到折磨與煎熬,而這樣更能夠讓他有一種復仇的快感。」

「行,我馬上去查。」許霖走了。

許霖走後,歐陽雙傑又去了王瞎子的易名堂。此刻他真正對劉老三有了興趣。在韓建設兒子的身上發現一個劉老三制的平安符並不能夠說明什麼問題,像韓建設那樣有些迷信的人,平日裏去卜卦算命、求符也很正常,或許韓建設是在認識幕後黑手之前就求了那符呢?韓建設的兒子也說那符有小半年了。

下了車,歐陽雙傑就進了易名堂,王瞎子的徒弟早就已經熟識了他,那徒弟迎上前來滿臉堆笑:「歐陽警官,您先到師父的辦公室坐坐吧。他出去辦點事,馬上就回來了。」

歐陽雙傑在辦公室里坐了大概七八分鐘,王瞎子真就回來了。

「歐陽隊長,讓你久等了。」王瞎子笑着說道。

歐陽雙傑擺了擺手:「別客氣。」

「其實我早猜到你要來了。」

「哦?看來又讓你掐指算到了?」歐陽雙傑笑道。

王瞎子說道:「我可不是算的,你們那個小同志拿着劉老三制的『平安符』來找我諮詢的時候我便猜到了。」

「那既然知道我會來,就應該也知道我想問些什麼了。說說吧。」

王瞎子嘆了口氣:「你是想打聽劉老三的那個徒弟吧?」

歐陽雙傑點了點頭。

「劉老三那個徒弟大概沒有幾個人見過,平日裏那徒弟並不跟着劉老三出攤兒,大多時間都是在劉老三的住處,替劉老三打理一些事情。關於他的這個徒弟,我還是聽阿誠說的,阿誠就是我的徒弟,我把他叫來,你好好問問他吧。」王瞎子說道。

「你這個徒弟怎麼又會關心起劉老三的徒弟來了?」

王瞎子苦着臉:「我們之間雖然是同行,可是我們之間沒競爭,他劉老三在街邊支攤兒,那是走低端,我王瞎子有自己的門臉兒,做的是中高端的客戶,根本就沒有什麼可比性。倒是我那徒弟,原先住的地方與劉老三的住處挨得近。」

阿誠走了進來,王瞎子說道:「阿誠啊,歐陽隊長有些事情要問你,你可得老實回答。」說罷他問歐陽雙傑:「需要我迴避一下嗎?」

歐陽雙傑說道:「不用了,沒什麼可迴避的。」

阿誠坐了下來。歐陽雙傑說:「阿誠,我就是想問你一點事,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說了就是了。」阿誠點了點頭。

「我聽你師父說你以前住的地方離劉老三的住處不遠,對嗎?」

阿誠點頭說道:「嗯,我以前住在交通巷,後來師父才讓我搬到店裏住的。」

歐陽雙傑知道交通巷,那是一處老棚戶區,巷子兩邊都是低矮的平房,那些平房都是不帶衛生間的,巷子兩端各有一個公共廁所。本地人幾乎都搬走了,把這些房子拿來出租。住戶都是些外來務工的人。

「我當時租的那屋距離劉老三師徒的屋大約七八米,只是他們並不知道我是我師父的徒弟。都住在一條巷子裏,低頭不見抬頭見,見得多了,也就有些熟悉了。我是認得劉老三的。當時以劉老三在林城的名氣,再不濟也不該住在這樣的地方吧?劉老三的生意不錯,別看他是在街邊支攤兒,也會有不少的大客戶。按說劉老三應該是有錢的,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混到交通巷吧。」

「具體說說劉老三的徒弟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誠回憶著:「他應該比我大一些,二十五六。那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這個人平時不多話,就是街坊鄰里他也只是點下頭。他是個很悶的人,經常沉着臉。我很少見他有笑容。這也怪不得他,他那師父的脾氣就很怪,又是個瞎子。他的名字叫什麼我不記得了,劉老三一直叫他小兵。他的皮膚有些黑,做事很麻利,而且很會動腦子。他對劉老三很尊重,為劉老三做了很多的事,就連制的那模版也用盲文在上面做了標註,劉老三要用的時候一摸就知道是什麼符了。只是有一點我覺得奇怪,他從來不和劉老三一塊出攤兒,整天都窩在那鬼地方。那小子不像是我們同齡人,就連說話也是老氣橫秋的。我和他聊過兩次,兩次都是我主動說話,我說一句,他才會答一句,但態度總是那樣冷冰冰的!」

「他就沒有什麼愛好,還有人際交往什麼的?」

「他好像喜歡篆刻什麼的,反正整天沒事就看他在雕刻。至於說人際交往,還真沒見他和什麼人有來往。」突然阿誠像是想到了什麼,「對了,記得有一次晚上,一輛轎車駛到交通巷子,大概一點多鐘,我從歌舞廳回來,正好看到阿兵上了那輛轎車。那之後我問他,他說我一定是看錯了。不過他說話的時候那樣子很兇狠,好像如果我把這事情說出去就會和我拚命。」

歐陽雙傑說道:「有沒有可能是某個客戶家裏發生了什麼事來接劉老三幫着處理呢?」

阿誠說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接走阿兵的車子是好車,大奔。而且來接他的人看上去像是道上的人。」

「你認識接他的人?」

阿誠忙搖頭:「不認識。只是覺得都不是什麼好人。」

「那車是什麼顏色的?車牌號記得吧?」

阿誠苦笑道:「歐陽隊長,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能夠記得車牌號啊。車子的顏色我倒是記得,黑色的,車的型號好像是平治S320吧!」

歐陽雙傑問王瞎子:「我聽小許說,你和他說過,劉老三的徒弟很可能是他的私生子。這是聽誰說的?」

「反正業內好些人都是這樣傳的,具體是不是也沒有人敢去問劉老三。」

「那你們知道他那徒弟是怎麼死的嗎?」歐陽雙傑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王瞎子說:「我也只是聽說,好像是被打死的。我覺得想要弄清楚這個問題直接問劉老三更好,我們都是道聽途說的。」

「我們當然也會去向他了解的。我們今天說的這些就只限於我們三人知道,我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

王瞎子保證道:「請歐陽警官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阿誠也表了態。

歐陽雙傑對阿誠說道:「謝謝你,你先去忙吧。」

阿誠一走,王瞎子輕聲問道:「歐陽警官,你是不是懷疑劉老三……」

歐陽雙傑笑着說道:「只是循例問問。」

王瞎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明白,要保密。」

在王瞎子這兒又喝了幾口茶,歐陽雙傑才離開。他要去再會會劉老三,聽聽劉老三怎麼解釋韓建設兒子手裏的那道平安符。既然那符是韓建設給兒子的,那麼說明韓建設與劉老三是有交集的。

劉老三今天並沒有出攤兒,歐陽雙傑開着車子去了交通巷,之前阿誠也大致說過劉老三住處的位置,再加上劉老三在這一片兒原本就比較有名,歐陽雙傑很快就找到了劉老三家。門口的一個煤爐子上正燒着水,那水已經燒開了。

「有人嗎?」歐陽雙傑輕聲問道,很有禮貌地敲了下門。

屋裏傳來一陣響動,接着劉老三就出現在了歐陽雙傑的面前。劉老三目不能視物,他拄著一根拐杖。

「怎麼是你?」劉老三問道。

歐陽雙傑一驚,沒想到劉老三還記得自己。

「你還記得我?」歐陽雙傑笑道。

劉老三「嗯」了一聲:「前不久來找過我的那兩個警官,他姓肖,你複姓歐陽。屋裏亂,不嫌棄的話隨便坐吧。」

屋裏其實並不亂,只是光線有些暗。屋裏的東西雖然陳舊,卻整理得井井有條,乾乾淨淨。

歐陽雙傑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劉老三摸索著要給他沏茶,歐陽雙傑搶過了茶杯:「我來吧。」

劉老三淡淡地說道:「我是瞎了,可是自己家我還是應該比你更清楚吧。你是客人,就坐着吧。」

歐陽雙傑只得乖乖地坐下,他的一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劉老三。劉老三很熟練地沏好茶,放到歐陽雙傑手邊的小茶几上,才又坐了下來。

「你一定很驚訝吧,其實也沒什麼,我在這兒住的時間長了,所有的一切也就都記到了心上。瞎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記性好。」劉老三輕描淡寫地說道。

可是歐陽雙傑卻認為並不是僅僅如此,好的記性是一回事,要做到劉老三這樣除了記性更重要的還有一點,必須還要具備極強的形象思維能力。他的腦子裏要是沒有這些事物所組合成的環境畫面,一樣不可能動作自如。

「劉先生,你認識一個叫韓建設的人嗎?」歐陽雙傑輕聲問道。

劉老三搖了搖頭:「不認識。」劉老三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你不需要仔細想想嗎?」

劉老三冷笑:「我的記憶力向來都很好,我說不認識那就是不認識。不過我聽說過他的事情,當時二位找我不就是因為在查他的案子嗎?」

「這道符你認識嗎?」歐陽雙傑把從韓建設兒子身上得到的那道平安符交到了劉老三手上。劉老三伸手從上往下輕輕一摸,淡淡地說道:「這是我制的平安符,最下邊的那一排小針孔是我的暗記。這符不會是在韓建設的身上發現的吧?」

歐陽雙傑沒有說話,他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着劉老三看,劉老三表現得淡定從容,沒有一點的驚慌。歐陽雙傑發現劉老三思維很敏捷,就連王瞎子和他相比都要差了幾分。

劉老三聽不見歐陽雙傑的回答,他也不說話,拿起一個看起來有些污黑的大茶缸喝了兩口茶,把茶缸放下,摸索著掏出一包煙。煙是好煙,因為過濾嘴是偏黑色的,黔州人都喜歡把它叫作「黑腳桿」。

「來一支?」劉老三把煙遞了過來,歐陽雙傑接過煙,微笑着說道:「煙不錯。」

劉老三說道:「還行吧,我有錢。」對於歐陽雙傑接近試探性的問題他用了最簡潔明了的方式進行解答。

「可為什麼要住在這兒呢?據我所知,這房子也是你租的?」

劉老三說道:「對於一個瞎子來說,你覺得環境真的重要嗎?我在這兒住了近二十年,這兒的一切我都已經很熟悉,這兒的人我也很熟悉,換一個環境,我得重新適應。現在的房子都是高層,高高低低的對於一個瞎子來說並不方便。」

「符是我們在韓建設兒子的身上發現的,他兒子說是韓建設給的。」

劉老三微微點了點頭:「我確實不認識韓建設。我敢擔保這張符不是我親手給他的。」

歐陽雙傑說道:「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徒弟給他的呢?據我所知,你有個徒弟叫阿兵,他人呢?」

「他死了,葬在會山。」

「他家在會山?」

劉老三「嗯」了一聲:「會山縣城裏。不過他不可能把符給韓建設,因為他從來不和我一起出攤兒,而且外面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我徒弟。他只負責我的一些手藝活兒,還管我三餐飲食,別的他都不會管。他不是一個多事的人。」

「你很了解他嗎?」

劉老三並沒有什麼不悅:「他是我徒弟,很勤快,人也善良,人品不錯。」

「可我聽說他的社會關係並不簡單。」歐陽雙傑把阿誠大晚上見到阿兵上了一輛黑色平治車的事情說了一遍。劉老三聽完皺起了眉頭:「哦?有這事,我不知道。」

歐陽雙傑說道:「你平日裏發出去的『平安符』多嗎?」

「不多,一般人求平安符都會到廟裏去。雖然我也制了些平安符,但大多都是給找我化解災禍的人。」

歐陽雙傑仔細觀察過劉老三屋裏的陳設,雖然傢具陳舊,卻不普通。就拿自己和劉老三坐的這對椅子來說吧,有年頭了,至少是民國時期的東西。在屋裏,還看到一些老古董。他抽的煙,五十元一包。再說這茶,這茶歐陽雙傑一品就知道是上好的高坡的猴魁。雖說是本地的茶,卻是上品。

在劉老三這兒,歐陽雙傑並沒有問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劉老三的鎮定讓歐陽雙傑生起了警惕。無論是誰,在面對警察詢問的時候都會顯得有些拘謹的,可是劉老三彷彿就沒把歐陽雙傑當作一個警察。

歐陽雙傑覺得應該結束這次談話了,他又喝了一口茶:「這茶很不錯。」

「猴魁,當然不錯。」劉老三淡淡地說。

歐陽雙傑站了起來:「劉先生,打擾了。」

劉老三也站了起來:「沒事。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抓到那個人。」

「劉先生今天怎麼沒做生意啊?」

「錢是掙不完的,偶爾也得給自己放放假。」

歐陽雙傑愣了一下,不禁又笑了,說了聲「告辭」就離開了。

劉老三說阿兵死了,葬在會山,自己問他怎麼死,他回答說是回去探親的時候失足落水。從阿誠的描述來看,阿兵確實是一個可疑的人,但具體可疑在什麼地方歐陽雙傑說不上來。就像劉老三一樣,歐陽雙傑對他也有着懷疑。劉老三太淡定了,處事不驚,讓歐陽雙傑感覺他有些不真實。好像劉老三早就知道自己會去找他一樣。

沒有漏洞就是漏洞,這是歐陽雙傑一貫的思想。看來自己還得多在劉老三師徒身上下功夫。

歐陽雙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去會山,讓會山方面幫助調查一下阿兵這個人。阿兵的本名叫劉兵,和劉老三一個姓。歐陽雙傑讓會山警方調查一下阿兵的家庭情況以及他的死因,或許阿兵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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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罪4:迷霧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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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又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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