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就像是帆船喜歡大海、地錦喜歡竹籬那樣，喜歡你。
01
溫暖沒有再回多倫多繼續學業。
她按照夏煦信上寫的，拿著錄取通知書去了清溪設計學院。廖博士已經聯繫好了大三的班級，只要她去就可以正式上課。
906路公交車經過清溪大學，剛好是早上八點，校門口的學生絡繹不絕。
她當初填報志願的時候，只填了一個地方，就是清溪大學。她沒有被錄取，那許言之呢？
已經開春，樹木又綠了起來。
下過雨的街面濕漉漉的，帶着春天獨有的清新的味道。
溫暖站在路邊，等紅色小人亮起。她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是很好聽的流水的聲音。她從口袋裏將手機摸出來，是簡清雅發來的信息。
——到了嗎？我來接你。
值得一提的是，簡清雅所在的醫學院就在清溪設計學院對面。溫暖也是最近才知道簡清雅和餘澤在一所學校，並且還在同一個班級。
——到了，就在門口。
信息發出去不過幾秒，簡清雅就跑了過來。
「總算回來了！」簡清雅抱着她，「以後我們就可以隨時見面了！」
餘澤從路邊的小賣部買了三瓶飲料，他走過來，臉上掛着和煦的笑意。
他把橘子汽水遞給簡清雅，簡清雅小聲說了句：「謝謝。」
溫暖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來迴流轉，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笑彎了眼睛。
簡清雅最愛的就是橘子汽水呀！
餘澤幫她拎着行李，一行三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了清溪設計學院。
廣播里放着一首由學長學姐作詞作曲的迎新歌，配上幾個人滑稽的舞蹈動作，看起來竟然有種莫名的喜感。
時間一晃，過得飛快。
當年的同學群里班長魏晨軒隨口提了一句：「咱們441班什麼時候也舉行一個聚會怎麼樣？」
得到一片附和的聲音。
許言之不常用手機，他看到這則消息還是因為魏晨軒給他打了電話。
時間定在3月10號，他手頭上剛好有一個設計項目需要完成。他本來不想參加，可是一想到新年時看到的那個身影……
他可以肯定那個身影是溫暖，只是等他跑過去，溫暖卻不見了。他當時在湖畔找了很久，直到放煙花的人全都離開，最後整個湖畔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魏晨軒打來電話的時候，他還問了句：「溫暖會去嗎？」
「你和溫暖不是在一起嗎？」魏晨軒當時特別驚訝地問他。
你看，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在一起，可是我卻連你在哪裏都不知道。
許言之在這幾天把項目提前完成，連夜坐上去清溪的飛機。他經過溫暖家門前，青綠色的花藤都已經纏繞上了那扇緊閉的鐵門。碧綠的地錦攀爬上籬笆，像是有要延伸到房門上的趨勢。
許言之站了一會兒。從籬笆上跳下來一隻毛茸茸的動物，軟軟地小聲「喵嗚」著。
「泡芙，你也被她拋棄了嗎？」
許言之微微蹲下身，抱起那隻黑色的小貓：「你說她是不是好狠心？」
泡芙「喵嗚」一聲，伸出舌頭在他手背上舔了舔。
02
許言之在包廂外站了好一會兒，才推門進去。
魏晨軒看到他，剛飆上去的高音一下子破了。
底下一陣鬨笑。魏晨軒搓着手乾乾地笑了一聲，以此來掩蓋他的尷尬。
「溫暖呢？沒跟你一起來？」底下有人問。
許言之抿著唇沒說話，他其實也是來找溫暖的。
包廂的氣氛算不上糟糕，可沒有溫暖在他身邊，他對這種聚會一點興趣也沒有。很快，他就找了借口離開，一個人在KTV附近的清溪醫學院旁邊的行人路上散步。
他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無視掉往來的行人的注視，坐在石凳上休息。
不知道坐了多久，總之到了落日西沉的時候。
餘澤從教學樓下來，他把剛剛做好的筆記翻了一遍，才將筆掛在筆記本的外殼上。
他看了眼時間，數着機械錶上的秒數。
「等很久了嗎？」簡清雅小跑着出來，沒有別好的髮絲跑散了，軟軟地垂在有些泛紅的臉頰上。
「還好。」餘澤走在她身邊，下意識地把她往裏攬了攬。
「你說溫暖會不會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簡清雅看了眼時間，忍不住嘆了口氣，「輔導員太坑了，拖了我們二十分鐘。」
「不會啊，她不是那麼沒耐心的人。」餘澤側頭看了她一眼，剛好看到矮他一個頭的女孩子急得忍不住想跑起來的樣子，唇邊多了一抹笑。
「餘澤。」簡清雅突然停下來，小心地戳他手臂。
「嗯。」
「那是不是……許言之？」
餘澤順着簡清雅指著的方向看過去，目光落在那個撐著自己額頭的人身上。
大約是今天下過雨，這會兒比較涼快，許言之把手臂上的黑色外套穿上。清俊的側臉依舊具有辨識度，所以儘管隔了一層樹葉，餘澤還是確認了他的身份。
「他看起來很難過。」簡清雅繼續戳餘澤的手臂，「我們要不要……」
餘澤已經走了過去，他把一瓶飲料放在許言之面前的石桌上，在許言之對面坐下來。
許言之掀了掀眼皮，見是餘澤，把飲料接了過來打開，猛灌了一口。
「什麼時候回來的？」餘澤問他。
「昨天。」許言之聲音很清淡，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天邊的斜陽所吸引。
許言之去多倫多餘澤是知道的，只是他按照溫暖的意思沒有透露任何信息給許言之。
只是現在，溫暖已經回來了。
或許，一切還能回到原點。
溫暖的心思他清楚，許言之的心思他也清楚。所以，他不能再這樣放任他們下去了。
03
某飲品店裏，溫暖咬着檸檬汁裏面插著的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口。她食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下一句話，然後點擊發送。
——還沒下課嗎？
溫暖盯着手機看，回復還沒有過來，但是餘澤的名字後面有幾個字：對方正在輸入。
溫暖等著等著，等來兩個字。
——來了。
身邊果然投下來一個陰影，剛好覆在她亮着的屏幕上。
她的手機亮度是設置的自動，所以光線被人遮住，屏幕的光就暗了一點。
溫暖下意識地扭頭去看，就對上一雙深沉的眸子。
她開始相信網絡上的一句話——
你說星星很美，那是因為你沒看見過他的眼睛。
即便那是一雙隱藏了太多情緒的眼睛，也一樣好看。
這一瞬間彷彿時間靜止，連果汁散發出來的熱氣都好像凝結在了半空。溫暖聽見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劇烈地撞擊著胸腔。
「你能站起來嗎？」許言之聽見自己冷靜地說。他的目光不離溫暖絲毫，他的眼睛裏，已經全是溫暖的樣子。
「啊……能，怎麼了？」溫暖有些局促地站起身，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獃獃地站在許言之帶來的那片陰影里。
「我想抱你。」
許言之話落下的瞬間，一個帶着不容抗拒意味的擁抱就已經攏住了她。
久別重逢的感覺，到了許言之這裏，就像是失而復得。
儘管過去了許多年，許言之身上的那股清淡的薔薇花香還是沒變。
許言之伏在她的肩頭，許久都沒有說話。久到，溫暖的右肩膀都已經泛出了酸痛的感覺。
這一刻，溫暖心裏生出一種久違的安定感，她不確定地喊他：「許言之？」
「嗯。」許言之腦袋埋在她脖頸處，悶悶地應了一聲。
溫暖感覺到自己的頸窩有點濕潤，她心裏猛地一顫，指尖有些微微的麻意泛起，她有點不相信自己想像的。
許言之，哭了？
許言之吻她的耳朵，然後慢慢移到她的唇邊，喑啞著聲音問她：「還走嗎？」
溫暖心下一動，聲音也跟着啞了下來：「不走了。」
她的雙唇一上一下地觸碰著，呼出的熱氣還帶着淡淡的檸檬清香，噴灑在許言之鼻尖上，痒痒的。
「那就好。」許言之吻上她柔軟的唇。
店裏突然有一個人帶頭鼓起掌來，很快，整個店裏的人都轉過身，不由自主地拍手，雷鳴般的掌聲像是要把他們淹沒一樣。
溫暖，也許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你。
就像是帆船喜歡大海、地錦喜歡竹籬那樣，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