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許言之,我沒辦法心無芥蒂的面對你。

第二十一章 許言之,我沒辦法心無芥蒂的面對你。

01

許言之掙開餘澤的禁錮,去了溫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

廣場旁邊有一輛剛剛發動的大巴車,許言之似乎想起什麼,連忙在車門關閉的最後幾秒擠了上去。

他臉還腫著,上面還殘留着血跡,沒有人願意和他說話。許言之在最後一排坐好,他有種感覺,他要失去溫暖了。

許言之不知道簡清雅的家在哪裏,他在紅郡中學找到了簡清雅的班級。那裏有人在裝修已經壞掉的空調,還有一個大約是簡清雅的班主任,在指揮着哪裏需要維修。

那老師問他:「你是?」

許言之簡短地跟老師說明情況,問到了簡清雅的住址,還得知簡清雅此時大概因為手術,正在醫院休養。

許言之叫了車,直接朝醫院趕。他在登記處登記資料,溫暖剛好從他身後經過。

再見,虞唐。

溫暖拿着新手機,將蘇瑜給她的銀行卡裝進手機里,直接打車去了車站。

她在路上給餘澤打了電話,大概因為是新號碼,餘澤沒有接。

她把許言之的電話存進去,看了又看。屏幕暗下去,她又打開,如此反覆。

去清溪的車隨時都有,溫暖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她聽見引擎發動的響聲,載着乘客的大巴車發出一聲悲鳴然後駛出車站。

被枝葉分割成塊的光斑照在她黑色的褲子上,隨着時間慢慢拉長。

許言之找到簡清雅時,她剛好打完一瓶點滴。

簡清雅看到他很驚訝,她伸出去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收回。聽到許言之問她,她愣了愣往窗外指:「溫暖走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坐上車了。」

許言之想往外跑,又像是被人突兀地按了暫停鍵,動作僵在原地。

簡清雅的聲音追出來,依舊柔軟,他卻感覺那句話像是一根尖銳的刺扎進他心裏。

疼痛四散開來,令人窒息。

「她下午兩點的飛機,要去加拿大。」

許言之喉嚨發澀,他說了句「謝謝」拔腿就往外面跑。他趕到車站,一輛輛車找過去,沒有找到人,又坐了最快的一輛回清溪。

溫暖,你等等我。

溫暖試着給餘澤再打了一個電話,這次被接通了。她在機場等著,沒一會兒就等來了餘澤。

「你真的決定了?」餘澤把溫暖的背包給她,然後問,「要出國學設計?」

溫暖坐在候機室,空調打得有些大,她抱着背包的手臂上爬上一層雞皮疙瘩。

「嗯,誤會也解開了,我想跟着我媽出國學習。」溫暖話音剛落,推著行李箱進來的蘇瑜就已經到了面前。

「餘澤,我走了,我爸就是一個人了。你有空多去看看他,要不他會不習慣……」溫暖有些哽咽。

「好。」餘澤抱了溫暖一下,溫柔地幫她擦了擦眼淚。

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蘇瑜給蘇薇留了一筆錢,雖然不多,卻也足夠她未來幾年的生活。

02

蘇薇在那次和許言之談話后,就和蘇瑜提起了那起車禍。她跑出家門,一個人住進附近的賓館。

蘇瑜找不到她,打電話她不接,發短訊她也不回。

許言之把她叫去廣場,在幾個小時之前,徹底打消了她想要報警的念頭。

許言之問她:「那蘇阿姨怎麼辦?你也想讓她坐牢嗎?」

不,媽媽不能坐牢。

蘇薇穩住自己的腳步,所有記憶一併灌進她的腦海。蘇瑜照顧她那麼多年,她不敢想像沒有蘇瑜的日子。

「那爸媽的死怎麼辦?就這樣過去了嗎?」蘇薇反問他。

「坐牢能解決什麼問題嗎?」許言之看着蘇薇的眼睛,「你綁架溫暖、推溫暖下水,按道理也屬於故意殺人罪,那麼你也要坐牢嗎?」

不!

這些事情她以為沒人會知道,可是她錯了,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地以為只有自己知道。許言之一提,她就忍不住回想。

差一點,溫暖真的就死了。

她像是置身於海里,被水草纏住了雙腳,怎麼也無法從一次次的噩夢裏逃脫出去。

「就當抵過,好嗎?」

許言之還在勸蘇薇的同時,餘澤帶着怒氣的拳頭便迎了上來。所有那一刻他想到的說辭都被吞了回去,腥鹹的味道在他口腔炸開。

蘇薇窩在賓館的小房間,她的手機收到一條短訊。

提示建設銀行里多了一筆錢。

這個時間,是蘇瑜即將登機去往加拿大完成設計項目的前一小時。

蘇薇突然想清了什麼,她往樓下跑。因為跑得太快,她被鬆開的鞋帶絆了一下,差點整個人從樓梯上摔下去。

她火急火燎地趕到機場,卻不敢靠近。她躲在巨大的人形牌匾後面,看着蘇瑜總是在盯着自己的手機看。

蘇瑜的旁邊站着溫暖,看樣子是要過安檢了。

蘇薇,勇敢一次,好不好?

蘇薇抹了抹有些濕潤的眼眶,她拿出手機,點開短訊欄一個字一個字地編輯。

——媽媽,一路順風。我沒有怪你,我其實很愛你。對不起,媽媽,我曾經對溫暖做過很多不好的事。你能原諒我嗎?你還願意接受我這個壞心腸的女兒嗎?

蘇薇還在猶豫間,甜美的提示音透過擴音器傳送到耳里。她看到蘇瑜失望地打算把手機收進口袋,連忙點了發送。

蘇薇很快收到了一條回復,她蹲在人形牌匾后,泣不成聲。

——我永遠是你的媽媽。

蘇薇淚眼矇矓地盯着她們遠去的背影,「嗚嗚」的抽泣聲逐漸大了起來。

03

「溫暖!」

許言之喊了一聲,他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

機場里來往的行人側目,大概是因為他嘴角和臉龐還腫著,周圍的女孩子低低地驚嘆了一聲。

溫暖只想逃,她聽見那道聲音穿越層層阻礙,最後清楚地落進她耳里。

溫暖趕緊過了安檢,在登機口排好的長龍里藏着。

許言之,我沒辦法心無芥蒂地面對你。就像我沒辦法,面對我爸一樣。

「夏溫暖!」

許言之開始連名帶姓地喊。

溫暖捂著自己的耳朵,低着頭在前面的人登機之後趕緊跟上去。可她又忍不住回頭去看,儘管隔着人山人海,少年高挑的身形還是顯得特別出眾。

「怎麼了?」蘇瑜伸出一隻手,幫她擋住了旁邊路過的男人的行李一角。

溫暖搖搖頭,往裏走,徹底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聲源。連同許言之的,一同被屏蔽。

飛機緩緩地起飛,周圍的五彩的景物變換成了藍天和白雲。她看見窗外有一隻奮力舒展翅膀的鳥兒,轉而沒入潔白的翻滾的雲層。

「別喊了,她已經走了。」餘澤走過來,視線落在許言之的臉上,語氣帶了點兒愧疚,「對不起啊,之前是我沒弄清狀況就打了你。」

許言之抹了把汗,嗓子乾澀得難受,他聲音喑啞得可怕:「我沒有怪她。」

餘澤知道這整件事還是上午回家的時候,夏煦跟他說的。年輕時犯的錯,影響了那麼多人。

餘澤跟着許言之坐上回去的車,一路上,許言之安靜得連呼吸都需要餘澤仔細凝神去聽才能聽見。

半夜的機場,有一個孤單的男人用報紙掩面,低低地抽泣著。

良久,他跌跌撞撞地離開,回到了那個因為缺少了溫暖而顯得沒有生氣的家。

溫暖,你再給爸爸一點時間。

溫暖,爸爸不會讓你失望的。

夏煦在第二天的早上,找到了許言之,在溫暖之前兼職的西餐廳里。

那個少年變得蔭翳,眼眸中總有着化不開的寒冰。

兩人坐着,夏煦率先開了口:「言之,當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也知道你是暖暖的好朋友,我並沒有期望你能原諒我,但我希望你能原諒暖暖。」

許言之只是沉默,他當然沒有怪溫暖,更別說原諒。可是那個傻姑娘啊,她自己心裏有疙瘩,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許言之離開餐廳,在塵封許久的書櫃里找出一個綠色封面帶鎖的筆記本。他打開,手指夾住紙張一頁一頁地翻過去。

08.29,你去了加拿大,很想你。

08.30,你離開的第二天,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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