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AN94（1）

一套雅青的西裝。

一件凈白的襯衣。

一條瓦黛的領帶。

一對鋥褐的皮靴。

一雙細圓的眼鏡。

當然，還有一隻復古的手提箱。

這一切都勾勒出了一個嚴謹細膩的辦公形象，再配合上少女纖細的體型，便將這嚴謹的形象增添了一種「可愛」。

當然，如果少一點血跡就更好了。

AN94並不會在意這些細節，她擦了擦手指，微紅的手絹落下，蓋住了一張死不瞑目的臉，被子彈鑽出的腦洞還沾著些黃白的腦組織，慢慢地滲出血來，透進這張手絹里，一點暈開的紅。

她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今天的龍門，還是灰濛濛的。

十二月的天或許就是這樣，永遠見不到陽光，除了冷以外感受不到這片天地的半點存在。

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手指敲轉，放到耳邊，撥通——

——「喂~~~」

少女滌青的眼睛亮了一些，嘴角的弧度也抬了那麼零點幾分：

「AK12，你在哪裏？」

「啊呀，94是想我了嗎？」

「誒？」

瓷白的臉蛋上飛起一絲淡紅，數據終端有些升溫，少女人形忙做了幾個深呼吸：

「啊，不是，是——」

「誒~~~~難道94心裏居然沒有我嗎？嚶嚶嚶。」

【警報，數據處理終端溫度異常，清即刻進行冷卻或休眠——】

「啊啦，不開玩笑啦~我現在在……嗯——胡天海地酒吧？怪名字，對面就是那隻小企鵝的公司，早點過來哦。」

咔噠。

嘟嘟嘟——

纖指托着手機，顫顫地舉在頭頂，而AN94自己卻蹲在地上，左手蓋遮的小臉一片通紅，眼裏好像還轉着圈圈。

好一陣子，龍門的街道上才重新出現了這個冷麵的西裝少女。

可不論如何，少女那陽白的長發和青嫣的衣裝在這黯淡的冬日下永遠是矚目的焦點，她走過去，視線也都跟着她，就連街上的混混都忘了以往的口哨習慣，愣愣地看着那匹青色的陽光漫過眼前。

視線的前端又出現了一個人，她穿着黑色的長裙，打着一柄陳紫的傘，似乎是在遮陽，但更像是在這朗天之下造一塊可供藏身的黑暗小角。

一對淡紫色的圓耳頂在頭上，那是一個扎拉克，少見的高挑個頭，她遠遠地看了過來，能分明出那雙紫晶的眼睛。

她們靠近，紫晶與藍璃相觸。

——林雨霞，龍門黑幫前總舵「灰色的林」之女，曾留學於維多利亞，就讀金融系……

僅僅只是一次偶遇，AN94的資料庫里就已經調出了這個一面之人的全部資料，但是，粉老鼠所看到的或許只是一個清淡的冷少女而已。

街道忽然變得很安靜，好像只剩下了高跟鞋與小皮靴的踢踏聲。

她們擦肩而過。

一步，兩步……

「喂。」

AN94停了下來，但沒回頭。

「嗯？」

「沒事的話，別去龍門的小巷子裏。」

「謝謝提醒。」

點頭，離去。

龍門的街道又慢慢熱鬧了起來。

「胡天海地，胡天海地酒吧……」

少女的視線上下掃蕩著，忽然，一扇櫥窗闖入視線，鐵銀的眯眯眼少女坐在裏面，笑嘻嘻地抿著杯里的酒水，她的雙唇慢慢貼合，然後咂開，酒液暈在嘴唇上，紅粉濕深，她提出一點舌尖，擦過唇，如果凍一般輕搖。

嘭。

玻璃輕輕地一響，AN94的腦袋撞在了上面，抬不起來，只感覺到淺淺的涼，很快就燙了起來。

「哼哼~~」

窗里的人站了起來，耳內小小的通訊器里能聽到那個人愉悅地輕哼。

她也貼了上來，離得很近，AN94能看到她無暇的面頰，這個人似乎對於惡作劇，尤其是針對於自己的惡作劇無比熱衷，而現在，她與她不過一扇玻璃相隔。

「你今天很漂亮呢~~~」

她聽到了，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視線卻像是咬鈎的魚，緊跟着一起抬。

修身的深茄色西裝敞開着，貼著一件酒紅的襯衣，又搭了一條純白的領帶，一隻太陽鏡掛在胸前，不偏不倚地陷在了一對柔軟的弧度里，藉著天光，讓人挪不開眼睛。

這個狡猾的女人又靠近了些，AN94覺得玻璃上沾了502，粘得她動都動不了，接下來的視線里，那隻皙唇緩緩地放大，看上去很彈軟，它們緩緩地觸碰，呼出的氣蒸在玻璃上，起了一片霧。

AN94看到了自己的臉，通紅一片，像是剛出爐的豆沙糖包。

忽然，一對唇貼出了水霧，隔着玻璃和自己貼在了一起，她嚇了一跳，輕輕喊了一聲，終於從窗上掙了下來，然後她再一次看到了那雙可惡又狡猾的眯眯眼。

她看到她的嘴唇在動。

她聽到她騷動鼓膜的聲音：

「你，」

「在，」

「干，」

「什，」

「么？」

AN94掉頭就跑，她已經什麼都不敢去說了，但卻還是捂著耳朵，要把通訊里那每一秒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她的步子慢慢停了下來，定住，彎著腰，兩隻手都貼在了左耳上，手提箱擋住了她的臉。

呼氣。

吸氣。

「哼哼~」

AK12一定還在笑！

「既然到了，幹嘛不繼續啊？」

繼續？

這句話像是忽然澆下來的冷水，讓她打了個顫，數據處理系統的冗雜瞬間清空。

她想起來了自己正在參與的行動和計劃。

隨之，她又跺了跺腳，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那邊卻加了一句話，堵上了她的問：

「加油哦~我在你背後呢。」

咔噠。

掛了。

她燦燦地放下手，微微地撅著嘴。

也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

一個魯珀少女打開了門，叼著一根Pockey。

一雙灰藍的尖耳抖了抖，她歪了歪腦袋：

「有什麼事嗎？」

AN94禮貌地點了點頭，左手的拇指扣開了手提箱的按鈕。

伸手，探入，屬於少女人形的伴生槍械拉出了提箱。

抬起，端正，瞄準——

她看到魯珀少女從愣神到反擊的轉折，看到了那雙狼瞳燃金的焰光，也看到了那翹出的尖牙。

那根Pockey被咬斷了，跌落。

她扣下扳機。

啪嚓。

Pockey摔在了地上，碎成數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