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鬼宿(一)

第66章 鬼宿(一)

「師父您先別急,冷靜!冷靜!」靈鷲連忙衝上去按住東垣。

千秋預料到會有仙座參與此事,但萬萬沒有想過會是他。

除了曾經露過那一手,她對東垣的印象一直是怠惰怕事,遊手好閒。南海這堆爛攤子,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有多遠躲多遠,而如今卻為了一個鬼宿隻身來此,一上來便急着澄清,足以證明兩人絕非泛泛之交。

聽了事情原委,東垣不但沒有靜下心,反而更激動了:「不可能,鬼宿不是那樣的人!」

「仙座,我就一個問題。」千秋知道勸是沒用的,便換了個方式讓他接受現實:「這世上持骨笛,又能馭百鬼的女子有幾人。」

將腰間的心形玉佩緊緊握在手中,東垣痛苦的閉上雙眼:「你們不了解她,她絕不會帶領鬼族與凶神一脈同流合污。」

龍聽雨為他沏了一杯安神茶,千秋說道:「龍君還沒回來,今天就我們仨,仙座若是願意可以先與我們說說。」

東垣長舒一口氣,娓娓道來:「鬼域被魔族蕩平后一直處在水深火熱當中,他們為了生存只能遍尋出路。鬼宿那時年少有為,是一族的頂樑柱,就是她教大家如何用隱身之法來掩藏鬼族天生的赤瞳和銀髮,可即便如此,依舊有不少族人剛出鬼門關就被邪妖抓去。邪妖首領派人來與她談判,為了保住萬千鬼族的性命,她自願代替他們成為鬼奴。」

所有人都默契地將震驚藏在心裏,只聽千秋忽道:「我相信她的大義與初心,但她當真有這般價值可以換得那麼多條性命?」

東垣:「邪妖當時亦有同樣的疑惑,但鬼宿只說了一句話,『我是強是弱,你們試試便知』,那時她甚至還沒有煉出落雪笛。」

千秋皺起了眉:「煉出?」

東垣緩緩點頭:「與咱們的神器不同,那骨笛是她親手......挖出了自己的一根肋骨,以骨血澆灌淬鍊而成。」

龍聽雨不自覺地捂上了嘴。

靈鷲被嚇到不輕:「這、這人對自己都能下這麼狠的手,對、對別人豈不是......」

「恰恰相反。」東垣道:「鬼宿為人正直,與世無爭。來拜帝君為師的多如浩瀚,有為名利,有為仕途,有為學識,唯獨她,無欲無求,只對拜師一事異常執著。」

再度回憶過去,東垣眼中的星光全是溫柔:「我第一次見她,是在中天紫微垣的門口,她三跪九叩的爬上長階,說是來拜帝君為師的。可她的鬼奴身份很麻煩,按理是不能入星宿宮的,她卻說帝君一日不收她,她便會一直跪下去。一開始我們都以為她很快就會放棄,誰知這一跪就是十三日,不眠不休,風雨無阻。」

千秋和靈鷲對視一眼,心中立刻有了幾分猜想。

龍聽雨卻是直直的問了出來:「仙座為何會知道鬼宿星君這麼多事,還如此關心她?」

東垣摸了摸鼻子,老臉一紅:「她......一個女子,孤零零跪在那,換誰都會心疼......中天你們也知道,又是風又是雨的,我不過是偶爾給她撐撐傘,送點吃的喝的,她本來不肯的!我連哄帶騙她才肯進食,不然餓都餓死了。」

「......」

千秋:「我比較好奇是什麼讓紫微帝君改變了心意。」

同時被六隻眼睛盯着,東垣都不知道該看哪了:「帝君最聽南擎的話了,所以我拜託南擎去替她說情,帝君這才開出一個條件,說只要她煉出神器就讓她進星宿宮。原意是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道才短短一年時間,她就帶着落雪笛回來了。」

「星君之位,前途無量,之後被貶又是為什麼?」千秋問道。

東垣神色變了變,忽然苦笑幾聲。

千秋靜候半晌,緩緩道:「仙座,我們阻止不了以前的錯誤,卻可以阻止即將到來的災難。您只有將實情說出來,我們才能幫她,至於說與不說,您定。」

「......鬼宿在天兵天將和龍族聯合圍剿惡龍之時重傷了我們的人,隨後便與惡龍一起被通緝。我找了她整整三年,終於在鬼嶺發現了她的蹤跡,她求我......她跪下求我,讓我暫時放過她。」東垣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眶,深吸了一口氣:「她從來說到做到,沒過多久便回到中天自首,因追捕時被人誤傷了眼睛,帝君罰她終身看守鬼門關,已是輕判。」

「如此看來,鬼宿星君好像的確沒什麼理由與凶神合作。」千秋思考道。

靈鷲忽然問道:「師父,您剛才提到的那條惡龍,可是五萬年前被貶的龍將?」

「對。」東垣點頭:「龍玄落。」

「什麼?!」千秋蹭地站了起來:「不會這麼巧吧......咦,聽雨呢?」

靈鷲指著外面愣愣道:「剛才哭的稀里嘩啦,可能去洗臉了。」

「不好!」

飛奔至看押玄落的房間,只見負責看守的龍族護衛全部橫在地上,死的死,暈的暈。

東垣簡單的檢查了幾具屍體:「尚有溫度,追!」

三人衝出海面時,正將龍玄落與鬼宿堵在岸上。到處都是鬼宿御笛召來的惡靈,身後還有數名鬼族,其中一個抱着昏迷的龍聽雨。

「龍!玄!落!」

千秋喚出伏魔劍沖着他當頭劈下,只聽鬼宿迅速變了笛音,幾隻凶鬼立刻跑來為玄落擋劍,千秋只得匆忙收勢。

「別那麼叫我,龍族我可是再也高攀不起了。」一臉邪氣,笑裏藏刀,這才是最真實的龍玄落:「對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那些對付鬼族的法寶已經用完了吧。」

「我早該看清你的本性。」千秋深知此刻若失了平常心,便正稱了他的心意。

「現在看清也不晚啊。」龍玄落譏笑:「說實話,本以為能瞞的再久點,沒想到你居然這麼不好騙,值得表揚。」

來時他們已商量好,千秋和靈鷲負責拖住龍玄落,東垣除了說服鬼宿其他什麼都不用管。龍玄落靈力已廢,沒了鬼族的庇護,根本不足為懼。

「鬼......白骨,是我,心宿。」東垣試着慢慢接近她,想起她已經看不見,趕緊改口道:「若是認不出我的聲音,可還記得我們同窗時西凡,哦不,危宿經常欺負我,有一次你幫我解了圍,那是我唯一勝她的一次,因為這個你被她記恨了好久,還有!你送我的這塊心玉我一直隨身戴着,從沒摘下來過。」

笛聲漸漸停止,鬼宿的手也垂了下來,東垣滿心歡喜,以為她記起了從前種種。突然!只見鬼宿調轉了落雪笛的方向,向東垣的咽喉刺去!

本能地避開了這一擊,但臉頰還是擦傷了,摸了摸流血的傷口,東垣不可置信的望着鬼宿:「為什麼......」

「哈哈哈哈哈,五方仙座數你最不爭氣,要打就打,別費時間套近乎了。」龍玄落嘲笑道。

「你把她怎麼了。」東垣終於意識到,鬼宿的異舉一定與他有關。

「沒怎麼啊。」龍玄落歪著頭聳了聳肩,笑道:「不過她現在只聽我的,誰傷我,她就跟誰過不去,是不是很好用?」

剎那間,袖中衝出一道銀光,張開留仙傘。千秋抬頭一望,差點以為天黑了,原來是整片海岸都被籠罩在了留仙傘的陰影下!

東垣動怒了。

靈咒起,朔風急,一眨眼的工夫,岸上的凶靈惡鬼統統收歸傘中。不止如此,只見颶風在海面上捲起兩條水柱,在東垣的操控下慢慢變成了兩條通天的水龍捲!

怪不得那幾個人反覆提醒他不要與龍君和仙座正面交鋒。

龍玄落髮覺形勢不對,趁他動手前將龍聽雨搶過來,一手緊緊扣在了她的脖子上,對正在發獃的千秋說道:「讓他住手。」

千秋回過了神,急忙道:「仙座,救聽雨要緊!」

望着始終無動於衷的鬼宿,東垣縱然想救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慢慢停下術法,無可奈何的收回了留仙傘。

千秋劍指龍玄落:「龍君已經去中天紫微垣了,為何還要抓聽雨?」

龍玄落嗤笑:「那幾百水族的命根本沒人會在乎,本想抓你的,但難度有點大,其實只要能拿回雷光,抓誰都一樣。」

千秋:「你要神槍雷光做什麼?」

「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東西,拿回它需要理由嗎?」龍玄落嘲諷的反問。

東垣:「鬼宿呢,你何時能放了她!」

「放心,用完就還你。回見。」這次他們再走,已無人相阻。

處理完龍族兵將的屍體,三人一陣無話。

「龍玄落與龍族有仇盡人皆知,他會不會為難聽雨小師姐啊......」靈鷲躊躇半天,還是說出了大家共同的擔憂。

「他不敢。」千秋話一出口,連自己心裏都有些打鼓:「至少在拿回雷光之前,他不會。」

「小龍女被擄走了?」龍黎燁一回南海便收到了龍軍的稟報。

東垣首當其衝認了錯:「有我在,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對不起。」

靈鷲搶道:「不、不是的!不是師父的錯,都怪我......是我沒有保護好聽雨小師姐,龍君若是要罰,罰我便是!」

「帝君怎麼說?」千秋問道。

龍黎燁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連龍君也不行......」靈鷲一下就白了臉。

東垣想了想道:「要不我去跑一趟,畢竟牽扯小龍女的性命,帝君會網開一面也說不定。」

他的想法太過理想化,大家心知肚明。

千秋:「問出封印地點了嗎?」

龍黎燁微微頷首,緩緩道出三個字:「飛星盤。」

「啊?!」

怪不得誰都找不到,帝君竟將惡龍的神器封印在了自己的神器中。

「世間像,羅盤清,飛星動,亂虛空。」千秋想起了小時候偷聽到的這句口訣,「如果雷光搶真的被扔到虛空中,那可就麻煩了。」

「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東垣抬腿就要走。

千秋忽然道:「仙座,以防萬一,你和龍君一起去比較保險。」

龍黎燁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笑臉。

只見星宿宮外,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潛伏在暗處,一個賊頭賊腦,一個生無可戀。

當知道自己的用處時,靈鷲直接給她跪下了:「小師姐......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讓你偷個東西而已,誰讓你死了。」千秋搭住他的肩膀,靈鷲別彆扭扭地想跑,卻被她緊緊圈住。

靈鷲:「那可是紫微帝君的神器啊!」

「你要這麼想。」千秋再次開啟了洗腦模式:「龍君和仙座正與帝君談著,如果他們溝通成功,那咱們這就不算偷,算借;如果不成功,你忍心看着聽雨死嗎?」

邏輯好像是沒錯,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千秋繼續忽悠:「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咱們真的沒有時間跟帝君周旋了。我身邊的人里,身手夠好又懂隱身術的就你一個,如今聽雨的性命,南海的水族,五方的命運,可就都壓在你的身上啦。」

靈鷲:「......」

千秋早早便來到約定地點,想不到他動作還挺快:「怎麼樣,拿到了嗎?」

把飛星盤交給她,靈鷲半天才把氣喘勻,指著身後道:「但、但是他們......」

「把師父的神器還來!」只見兩個凶神惡煞的人緊隨靈鷲而來。

千秋把靈鷲推到身後,沖二人笑道:「呦,這不是斗宿和角宿兩位星君嘛,好久不見,是我。」

「你是......千千千千秋!」

從前的陰影瞬時浮現,兩人嚇得趕緊保護好各自的神器,尤其角宿:「若知道是你,我們早就全面警戒,封鎖全部入口了!」

「所以我才沒進去啊,小時候不懂事,多有冒犯,對不住。」千秋旋即收了笑容,正色道:「這次不是惡作劇,而是人命關天,還望兩位星君行了方便。」

角宿陷入了猶豫,斗宿卻道:「有什麼事不能和師父好好商量,非要行這偷竊之事。」

千秋嘆了口氣:「我們也是逼不得已,不然哪會出此下策。」

「不行!」斗宿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對:「我等奉命看管飛星盤,放了你便是失職,跟我們回去。」

「嘁。」千秋與他們交手時不停尋找逃跑的機會,可這二人實在難纏的緊,一時間無法脫身。靈鷲見狀想要幫她,卻被她制止:「你別出手。」

現在只是盜竊,萬一演變成傷人,性質就變了,靈鷲的鳩毒可不是鬧着玩的。

不知千秋觸動了什麼,突然!飛星盤上的十幾根指針開始瘋狂轉動,一道耀眼的光芒過後,一個身影轉瞬消失。

靈鷲:「小、小師姐?!」

地上除了還在不斷轉動的飛星盤,哪還有千秋的影子......

紫微帝君說過「出了中天紫微垣,便不得再以師徒相稱,從此他們的榮辱只屬於他們自己。」其實這正是他愛徒弟愛到極致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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