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針鋒相對（三）
靈鷲背上能載的人有限，龍黎燁自然不用說，萬一有傷者龍聽雨是必須的，千秋則是說什麼也要跟着去。
別有洞天就在永夜城的最邊上，並不難找，門面是一個巨大的洞口。
四人剛一落地，又是一陣震天動地的響聲。
「不用靈力就打成這樣，跟誰啊這是。」千秋站穩后心急火燎地衝進洞裏，還沒等進去就見洞穴再次劇烈搖晃，碎石紛紛脫落而下，忽然一顆巨石滾落，眼看要砸到她頭上！
巨石比剛才的鼎還要大上一圈，何況還是實心的，被砸中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千秋還在思考如何逃跑時，只見一身白衣擋在了她身前，單手撐起巨石！
龍黎燁：「沒受傷吧。」
千秋緩緩搖了搖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你們龍族不會都是天生神力吧。」
「嗵——！！！」將巨石扔到一邊，龍黎燁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負手而立：「出來。」
剛才還奇怪怎麼會無緣無故有塊那麼大的石頭掉下來，直到石頭後面走出兩個熟面孔。
珊瑚笑得極為挑逗：「不愧是龍君，你要不是我們的對手該有多好啊，哎，只要龍君點頭，要我日夜服侍都不是問題~」
封止粗著嗓子：「向他們這種眼睛朝天長的神仙能看上你？別做夢了。」
「你懂什麼。」珊瑚媚眼如絲，繼續搔首弄姿：「這叫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如果有幸能與龍君一起修鍊，要我賠上修為也可以啊~」
差點連隔夜飯都嘔出來，千秋終於忍無可忍：「我說大娘，你說話前能不能先照照鏡子，皺紋比千年老樹根上的年輪還多，也不怕把人看暈了，還有那一臉濃妝就更別提了，嚇唬誰呢。穿的少也就算了，露那一身肥肉幾個意思？五方之內傾慕龍君者多如繁星，追他的能從九重天排到黑木山，哪個條件不比你好，就你也配？」
一串連珠炮把珊瑚轟得一愣一愣的，連幹什麼來的都忘了。想當年她在蛟龍一族也是有明珠之稱的美人，又是宗室出身，受盡恩寵，何時受過此等侮辱！自問姿色不減當年，沒成想竟淪落到被一個後輩評頭論足。
千秋是罵舒服了，轉頭功成身退，把一個怒火中燒的女人和一個瘋子交給了龍黎燁。
龍聽雨：「咱們不去幫忙真的可以嗎？」
「再等等。」從看到他們三缺一開始，千秋始終留着個心眼，因為最厲害的那個還沒出現。
但不上場不代表她不能用嘴幫忙：「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凶神騰蛇殘暴不仁，連親徒弟都能狠心凍上幾萬年，你們於他不過螻蟻，何苦為他賣命。」
「閉嘴！」珊瑚被擾亂了心思，動作明顯遲緩許多：「若不是因為那個庸神帝九重，師尊怎會忍心將我們冰封數萬年！與那庸神決戰前夕，師尊特意將我們三人叫去，只因擔心我們的安危，不惜以千年修為化出玄冰將我們封印，師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們！」
「你腦子沒問題吧？？？」千秋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繼續施展嘴遁：「你就不怕他是嫌你們根本派不上用場，去了反而拖他的後腿？」
「呸！你們這些臭神仙懂什麼！師尊說待他成功歸來便將我們放出，誰知當我們解開封印時師尊早已經......」
瞧珊瑚提到騰蛇時那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千秋忽然懂了。
被瘋魔般的崇拜和信仰模糊了原本的判斷力，在他們眼中，騰蛇是上神也好，是凶神也罷，永遠都是人間正道，是宇宙中心。對他作的一切惡皆可視而不見，甚至拍手叫好，所有忤逆他的人都該殺、該死。
這種人，從淪陷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救了。
只見龍黎燁以一敵二，並未處於下風，受傷最多的反而是橫衝直撞的封止。
正當千秋準備上去幫忙時，忽聞幾聲令人不寒而慄的弦音，顧不得那麼多，她能做的只有立刻推開龍聽雨。鋒利的銀弦登時纏繞於頸，緊緊勒住了千秋的脖子！
「秋......秋！」龍聽雨從地上爬起來，臉色煞白的看着代替自己被抓住的人。
白韶：「都停手。」
珊瑚和封止馬上停了下來，而素來泰然自若的龍君卻是在變了臉色后不得不停手。
「說了多少次讓你們不要戀戰。洞裏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們出去看看。」白韶對二人輕聲交代。
趁白韶目送珊瑚和封止出城的機會，龍黎燁袖中指尖微動。
「在下奉勸龍君，最好不要輕舉妄動。」白韶故意曖昧地貼在千秋耳邊，眼神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龍黎燁：「不然在下手一抖，你的命，可就沒了。」
「凈會使些卑鄙下流的手段，無恥！」千秋大口大口的吸著空氣。
白韶笑眯眯道：「小殿下別急，更無恥的還在後面呢。」
「你要什麼。」明明是最簡單的四個字，龍黎燁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白韶：「龍君這麼聰明，應該不用在下多說。」
「黎燁！不能把百曉書給他！絕對不能......唔！」千秋越是掙扎，銀弦收的越緊，雪白的脖子很快被勒出幾道紅色。
「好。」龍黎燁沒有絲毫猶豫，轉手將袖中的百曉書扔給了白韶。
不等千秋震驚，只聽白韶又道：「在下記得龍君手中還有一物，並不屬於天宮，還請龍君一併歸還了罷。」
龍黎燁瞭然的將金鈴也扔給了他：「放人。」
白韶將銀弦鬆了松，並沒有放開千秋的意思：「龍君如此有求必應，弄得在下想借小殿下用一會兒了。」
千秋猜道：「你要帶我出城？」
「正是。」白韶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兩人，提了提手中的銀弦：「希望龍君和小龍女不要跟來，不然在下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時手滑。」
龍黎燁目光深沉的望着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駐足。
「這就對了。」白韶笑了笑，將脖子上的琴弦重新綁在了千秋腕上，一直牽着她出了永夜城的大門。
兩人一路無話，不論白韶如何挑撥逗趣，千秋一反常態根本不搭理他，弄得他自討沒趣。要說她一定感興趣的話題，白韶忽然想到一個：「小殿下想不想知道神妃被害一案真正的兇手是誰？」
千秋驀地一怔：「你知道？」
白韶主動把臉伸過去：「小殿下親我一口我就說。」
「......三個人沒一個腦子正常的，有病。」千秋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讓他十分受傷。
為了博得她的好感，白韶毫無保留地一口氣把知道的全說了，千秋聽着聽着，連自己何時出的永夜城都沒注意。就連白韶為她鬆綁時，千秋還沉浸在思考中無法自拔，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細傷，白韶忽然一臉壞笑，輕輕舔舐了一下她的傷口，舌尖捲起幾滴猩紅，滿意的舔了舔唇。
「啊！」千秋噁心的連連後退，只見一柄通體雪白的神劍飛身而出，氣勢洶洶直掃白韶，自己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攬入懷中。
龍黎燁滿面怒容的模樣委實不多見，一邊與白韶過招，另一邊也沒有鬆開抱緊她的手臂。
「只是點皮肉傷，我不礙事的，咱們還是快去找......」
千秋話音未落，一隻浴火凰鳥如神兵天將，與銀月破邪劍相互配合，擊退了白韶。只見紅鸞落地成人，倒在了懸崖邊上，渾身傷痕纍纍，手上是從白韶那搶來的百曉書。
「怎麼回事！」白韶責問姍姍來遲的封止和珊瑚。
珊瑚抱怨道：「黑無相那老東西打到一半忽然又不打了，沒有他幫忙，這凰鳥我們哪殺得死。」
「果然不應該太信任他。」白韶低聲自言自語，翻手拿出了七殺。
珊瑚拿回了金鈴，兩串金鈴索轉眼套在手上：「老娘的寶貝在天宮待了那麼多年，今天總算是物歸原主。也不知還好不好用，就先拿你們試試好了。」
封止：「要是能把他們抓進五方鼎，煉出來的丹藥一定好吃。」
「先搶書。」即便是以七殺拼盡全力，白韶也只能暫時抵住破邪和伏魔雙劍。
珊瑚和封止默契地奔懸崖而去，而紅鸞早用自己的鮮血在百曉書上寫下了那個期待已久的名字。這一次，字跡沒有消失，答案慢慢浮現！
望着上面的兩行字，紅鸞只是愣了一下，隨後是響徹山谷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鳥兄！你......」千秋心急答案是當然，但她更擔心的是這笑聲。
笑聲漸漸沉寂，紅鸞慢慢抬頭，不知在仰望着什麼。
幾千年的滄海桑田，日月輪迴，湛藍的天空還和那時一樣，未曾變改。只是他雖有翱翔的翅膀，卻再沒了飛翔的理由。
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全身上下突然被燃起的熊熊烈火包圍，旁人根本無法靠近。
「不好！他要燒掉百曉書。」珊瑚急忙喚出幽冥蝶，結果還沒接近就已燒成灰燼。
千秋不顧龍黎燁的阻攔，衝進火海緊緊的拉住了紅鸞：「鳥兄，你這是做什麼！」
「已經不需要了，什麼都不需要了。」直至百曉書化為塵煙徹底消散，紅鸞低頭輕聲道：「小殿下，對不起，之前騙了你。」
千秋：「什麼？」
「鳳凰無淚，不是我不想哭，而是哭不出。凰鳥的一生，只能哭一次。」
一滴灼熱的血淚順着眼角緩緩流下，那是一個幾乎將她燙傷的溫度，在千秋手心滴落的那一刻，變成了一顆世間最美麗的紅寶石。
「我的使命完成了，可以去見主人了。」
「可是......鳥兄你到底......你在說什麼啊！」
千秋完全糊塗了，只見紅鸞笑着一步步後退，而他的身後是......
「不要————」
從此，再無人會喚他紅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