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終章 錯漏

第400章 終章 錯漏

這個大概算是家庭教師的袁姓女孩,身着一襲白色的連衫裙,配白色涼鞋,典型的90年代末清爽夏日打扮。

她致然的臉龐上,分明有一雙極具靈動的明眸。

可觀其眉眼流轉的秋波間,並不顯得如何聰慧。

給尤勁的感覺,就好像影視劇中失了憶的名門大小姐被好心的窮苦人家養了幾年,讓後來養出的那份淡淳,蓋去了原有的四射光華。

僅憑幾眼,尤勁且能看出,這個袁老師百分百對沈老闆很有意思。

只因她面對沈老闆時的欲言又止,實同謝芊芊面對尤勁那般如出一轍。

沈老闆一句「你明天是要去相親」的問話,則讓尤勁對這二人的現時狀態得出幾分解讀......

如此問法,袁老師的相親對象,肯定不是沈老闆。

一個旁觀者都能一眼看穿必然是鍾情於沈老闆的女孩,卻搞得明天要去和他人相親,想來是至今為止的暗示明示都沒得到過回應。

不過,既然沈老闆能朝袁老師擺出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兩人應該也沒弄出過示愛失敗之類的尷尬一幕......

否則,就算這是個好脾氣的女孩,此時也應該反問「關你什麼事」,而非避開對視,回以略有心虛的扭捏解釋:「家裏安排的,我其實......」

但聽沈老闆一聲嘆氣,打斷了袁老師:「你這個人,就是不爽氣。」

「不......爽氣?」

「相親嘛!」沈老闆一瞪眼,「這麼好的事,還要拖到明天?」

這話,沒被在場任何一位聽懂。

沈老闆卻忽然一拉呆愣著的袁老師,將其拉拽摁坐到了自己起身前坐着的那個位子上:「今天,就今天了。」

袁老師愈加糊塗:「什麼就今天......」

「相親嘛!」

聽到這回話,袁老師似乎有點不快。

可是,她板下臉,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沈老闆就毫無徵兆地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袁老師又是一愣,緊接着,她的兩手,亦被沈老闆兩手握住。

四隻手,被慢慢地帶到了沈老闆的胸前,並被輕輕地按在了他的心口。

這時,沈老闆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袁老師......

對視間,他好像一下子失了方才的從容。

與之相對的,袁老師亦愈加局促。

兩個人,都逃避似地把頭低了下去。

沈老闆再開口的話,語氣如其身形一樣扭捏,內容卻足夠直白:「今天,現在,相親,和我......」

話至此,他又一下抬起頭,且扳正袁老師的臉,重新迎上了女孩正在變得難以置信的目光:「我是相親對象的話,你......還滿意么?」

面對沈老闆這句語氣鄭重、卻極其突兀的徵詢,袁老師的嘴唇顫抖了一下......

一秒后,她條件反射般地擠出一個尷尬笑臉:「發神經一樣......」

話沒說完,她的尷尬笑臉,忽然跳幀成了一種極其委屈的表情。

緊接着,女孩便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沈老闆凝望着一瞬間哭成淚人的袁老師,眼中除了柔暖無限的憐惜,且有着難以掩飾的抱歉。

片刻后,他閉上眼,來了幾次深呼吸,又抬望向天花板,露出了一種似為釋懷的苦笑。

維持着這抹苦笑,他終究將面前泣不成聲的袁老師攬入了懷中。

袁老師的嘴裏,又開始含含糊糊地嘟囔「發神經」,可她的身體,卻無比順從地依偎著沈老闆。

沈老闆則分出一手,輕撫起懷內女孩的頭頂。

一經撫慰,袁老師哭得更大聲了。

沈老闆因何苦笑,在尤勁看來並不難猜......這若非是差點錯過的后怕,便是失而復得的慶幸。

袁老師的反應,則更加好懂:你怎麼才想到和我......

方才沈老闆問出「你滿意么」時,他那所謂的「女兒」,便知趣地撤回到沙發那邊。

這會,小姑娘早已重新拿起她的手掌遊戲機......不見她手動,卻能看到她嘴角勾起的淡淡笑意。

很顯然,自家「小爸」能將袁老師擁入懷內,她也頗為欣慰。

身處其中的尤勁,則開始越來越不自在。

桌子另一邊的兩人,已調整為沈老闆坐在座位,將還在嚶嚶泣泣的袁老師像只小貓一樣抱在腿上。

看他們這再也不想分開的樣子,尤勁只以為沈老闆可能隨時會把袁老師抱到幾步外的床上......

但聽沈老闆忽然叫了聲「小霜」,待沙發上的孩子一回以詢問目光,便被沈老闆的手勢招呼過去。

然後,這個小霜也被沈老闆一併攬入臂彎。

這間房間內,頓時滿溢着一種大團圓結局似的溫馨甜美氣息。

如果不是有着必須要向沈老闆開口的事情,眼前環境,尤勁肯定是先行迴避,讓人家自己合家歡樂去。

但是,對於沈老闆這麼個捉摸不透、且已被打上失信標籤的角色,尤勁又實在害怕夜長夢多。

局促間,他總不好去催「你們打算親熱多久」,只能呆望着一旁發愣。

不過,他僅僅是臉色呆愣,思緒並未停轉。

從沈老闆看懂紙上那十六個字,至其魂體出竅一陣又返回......

再至袁老師到訪后,沈老闆那副在對方眼中明顯是令人意外而反常的親近言行......

由這一連串的情節,尤勁不難得出:正是這十六字訊息,經沈老闆一番神遊求證后,才引出其之後的反常表現。

回溯前,沈老闆曾有提過,之所以要促成再度逆流,部分原因是為了挽回一個被他叫作「小雨」的女人。

眼前這個袁老師是不是「小雨」,尤勁不知道。

但他可以估出,若非自己今日帶來的訊息,沈老闆肯定不會忽然向這袁老師示愛。

余光中,臉上掛着淚花的袁老師,幾乎都已融化在了沈老闆懷內。

尤勁心中不由嗤聲:我要是沒來,人家明天都去和別人相親了......

心念至此,他猛一激靈!

正因你知道這女人明天要去和別人相親,才刻意讓我將逆流節點定在今日?

恍然間,尤勁的臉,不由自主地切成了精神病人的抽搐狀態。

他那對越收越緊的瞳孔,亦慢慢轉向了沈老闆。

對面這個現在左擁右抱的幸福男人,早在剛剛獲知逆流真相之時,似乎並無所謂具體回溯到哪一天.......

但是,當一聽到我們是想回到1999年7月28日,他即好像被提醒了一樣,開始在言語間......無論如何促成我們回到這一天,還讓我回溯當晚就來傳話.......

搞了半天,就是為了搶這「相親」的跑道?

如此,在鐵心要誘導我們回到今日開始,其後有關各種變數的探討,你全然都是持着自己這份目的,對我的顧忌是哄騙帶過,一心只為實現你在此刻的美滿?!

這樣一想,尤勁死盯着沈老闆的目光,變得越來越陰冷。

再怎麼遲鈍,再怎麼陷於激動情緒,旁邊有道這樣的目光盯着自己,任誰都不會毫無察覺。

此時,抱着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沈老闆,顯然是發覺身邊異樣,卻並不去看尤勁。

他僅騰出一手,摸索向了依然放在桌上的紙筆。

而後,他盲寫下幾個字,再將本子往尤勁那邊推了推。

這歪扭卻不難看的字,寫得同樣很大。

尤勁都不用把本子倒轉過來,就看清了內容:今日請回,改天再謝。

當場,他就發出了難聽的乾笑:「好一個改天再謝......」

聽得尤勁情緒極為不善,沈老闆總算轉臉看了過來:「說的是,改天,我,會好好謝謝你。」

尤勁露出了怒極反笑的樣子:「你我之間,現在該是誰謝謝誰,我會搞不清楚么?」

以為對面是因今日到訪之初受到的「禮遇」而不快,沈老闆開始賠笑:「我的意思是,你先回去......看我今天......」

說着話,沈老闆比了比此時分別坐在他兩條腿上的兩個女孩,一臉抱歉的意思顯然是說:我今天實在騰不出空來謝你......

「今天......」尤勁又是一聲乾笑,隨即勃然瞪眼,「還想晾着我,去享受你的今天?!」

咆哮間,尤勁一把抓起桌上的草稿本,猛撕三五下后,將紙片揚向半空:「也不問問,你這左擁右抱的今天,是怎麼得來的!」

這一通發作,驚得沈老闆懷裏的兩個女孩一下都站了起來。

尤勁則避開她們投來的惶恐不解之色,繼續死盯着沈老闆。

或許是那十六字情報於沈老闆而言太過珍貴,涵養想來不怎麼好的他,居然沒露出一絲惱怒,甚至連壓抑不快的跡象都沒有。

他仍在賠笑:「我只是讓你等一等......」

「不等!」尤勁很是乾脆。

「那你是......」

「就問你,我傳的信,有沒有幫到你?」

「有,幫大忙了。」

「既然這樣,現在,就給我回報。」

「回報......」沈老闆看着有些無奈,「你要什麼?錢的話,我手頭現金有限,給點時間的話,倒是能弄到......」

「不要錢。」

沈老闆被尤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逗得想笑:「那要什麼?女人?」

「對,就要女人。」

這答話,弄得沈老闆一愣。

一時間,他大概是誤會了尤勁的意思,居然伸出一手,將身邊兩個女孩撥到了自己背後。

尤勁被這反應激得罵出聲「我冊」,且瞪眼說明道:「不是要你的女人!」

「那你是要哪個女人?」

「當然是我的女人!本來和我相好了十年的女人!」

沈老闆皺眉追問:「和你相好的......她出事了?是要我幫忙去......」

「她什麼事都沒有!問題是,包括和我在一起很多年的事,對她來說,也什麼都沒有了!」

既已確認尤勁歷經過回溯,沈老闆聞言僅僅是疑惑了一陣,心中便有了眉目:「你的意思,我大概有點數了......」

尤勁立時冷笑:「你當然有數,從頭到尾,你心裏一直都有數。」

眼見對面架勢,肯定容不下自己繼續享受溫情一刻,沈老闆終究嘆了口氣:「到底什麼打算,你明講吧。」

尤勁看看兩個女孩,再看回沈老闆:「當着她們講?」

沈老闆撓撓頭,而後攬著尤勁就往外走。

出了房門,在二樓過道上走了幾步后,尤勁被沈老闆帶到了一個很窄的上行樓梯口。

兩人再往上走,便來到了這幢房子的天台。

平台上,本有一組石桌石凳,看着很適合坐下談話。

但是,緊貼桌凳,還搭著好幾個晾衣架,上面掛滿了各色大爺大媽式樣的內衣褲,讓尤勁並不願意靠近。

卻見沈老闆翻過一處矮堤,爬上了這幢房子的斜頂,他直接在瓦片上一坐,並招呼尤勁坐到他身邊。

尤勁陰沉着臉,一邊略顯笨拙地攀上斜頂,一邊罵罵咧咧:「這他媽的......一腳踩穿屋頂,掉下去就好玩了......」

沈老闆咯咯笑道:「你現在的位置,掉下去正好是我家的馬桶......」

說話間,他還拿出煙盒,敲出一支遞向尤勁。

尤勁右手一攔,左手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煙盒。

一看,發現自己帶的是能嗆死人的希爾頓,尤勁也不客氣,轉手又將沈老闆剛剛打算叼在自己嘴上的那支萬寶給搶了過來。

沈老闆垂眼看看自己唇邊空夾着的兩指,無奈道:「坐下說吧。」

尤勁慢慢坐上這斜頂,點起煙深吸了一口,緩緩出聲:「先......問你幾個問題。」

「問吧......」

「第一,一個本來領着覺璣、卻已耗盡的人,她再遇到另兩個領着覺璣的人發動逆流......」

「等下等下......」沈老闆立時擺手打斷道,「怎麼聽你說得......覺璣像是不要錢似的?」

「要不要錢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沒給過錢。」被打斷的尤勁當顯不悅,「按著這最後一次逆流前你講的一大堆理論,結合我自己的親身遭遇......實際情況大體是,連我在內,總共是有三個領着覺璣的人,加起來發動了四次逆流。」

沈老闆不禁目光一凜:「哪三個人?四次分別發生在什麼時候?」

「這些等會再講......你先告訴我,一個耗盡覺璣的人,經歷別人觸發的逆流后,她對逆流前的事情,還有沒有記憶印象。」

沈老闆聽得開始撓頭:「這......我說不清。」

「現在說不清了?」尤勁哼哼冷笑,「今次逆流前,你談起這些理論原理來,可是一套又一套的。」

沈老闆定定地迎著尤勁的斜瞟一陣,而後忽然嗤聲:「你......是在詐我?」

「詐你什麼?」

沈老闆咂咂嘴,壓下不悅之色:「逆流前,你所謂我談起理論頭頭是道的,是哪一年?」

「2009年。」

「好,就是差不多從現在開始再過十年......」沈老闆悠悠道,「可是,覺璣也好,逆流也好......我這麼跟你講,除去我天生就會的手段,其它所有術法的玄機原理之類,我活了幾千幾萬年都沒搞懂,怎麼可能在十年後就能對你講得一套又一套?」

「事實是,我本人,就是受了你的指教,才摸索出變這戲法的竅門,最終成功回來......」

沈老闆打斷道:「光是怎麼變出這戲法,我確實有點頭緒......但是,什麼理論原理,我肯定是說不清的。」

眼見尤勁白眼一翻還要說話,沈老闆再次抬手一攔,頗為誠懇地接言道:「有關覺璣和逆流,我所了解的,無非是兩千年前一些親歷的事後經驗,箇中玄機,我是真的說不清......所以,你前面問的,什麼覺璣耗盡的人,在旁人又發動出逆流后還有沒有記憶,我實在回答不了。」

沈老闆方才說尤勁詐他,並沒完全講錯。

尤勁確實是在懷疑沈老闆於回溯前系全盤揣著明白裝糊塗,才特意問出這麼個眼前已經有了事實答案的問題。

對方此時回話,和逆流前基本一致。

尤勁臉上的不善之色,稍稍收斂了一些:「那麼,第二個問題......」

沈老闆又想打斷,大概是想說點「我懂得真的不多」之類,一看尤勁眼睛再次瞪圓,他只能無奈比手作出「請繼續」的示意。

「聽清楚,我一個朋友,她先自2018年引發過一次逆流,回到了1999年7月28日的下午三點整......這之後過了十年,我又在2009年造出一次逆流,回到同一天,也就是今天大概三點零一分的時間......那麼,之後我在三點零二分碰到這個朋友,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從2018年作法回來的。」

沈老闆聽得眉頭緊鎖:「你這......讓我想起了我女兒功課上需要畫線段圖的應用題......」

尤勁白眼一翻:「沒聽懂的話,我就再說一遍。」

「不,聽是聽懂了,就是有點搞腦子......」

十幾秒后,迎著尤勁幾乎失去耐心的質問目光,沈老闆求證道:「前一次你朋友搞的逆流,是回到三點,后一次你搞出來的,是回到了三點零一分?」

「是。」

「這樣的話,你朋友未必會當場知道你其實又搞出了一次,但絕對曉得自己是2018年逆流回來的。」

聽到這回答,尤勁不免一愣,而後追問道:「你確不確定?」

「這一點,可以確定。除非后一次逆流,回到了更早的時間點,否則的話,本已改寫過的事實,都會是改寫后的樣子。」

尤勁的臉色,頓時變得複雜起來:「這他媽的......沒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

「不,我的意思是......你在逆流前,沒騙我?」

沈老闆苦笑:「我是覺得,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至於要靠騙你去謀求什麼......」

尤勁的目光,失了找茬者的凌厲,漸漸黯淡下來:「現在她統統都不知道的版本,難道是意外么......」

卻見沈老闆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說到意外......剛才你說的三點整、零一分這些,真的準確么?」

「什麼意思?」

「你確定,前一次是回到三點整,后一次是掐著時間剛好回到了三點零一分?」

「這......說的只是大概,怎麼了?」

沈老闆搖搖頭,顯出幾分追憶狀:「據我所知,時間沒那麼好掐......」

「什麼意思?」

「具體意思,我也說不清......我只是忽然想到,兩千年前的一次逆流,如果不是意外多往前回去了半刻,現在的整個世界,大概都完全不同了......」慨然至此,沈老闆一聲乾咳,「不說這個,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再開口的尤勁,嗓音有些微變:「你先給我講講,什麼叫......意外多往前回去了半刻?」

「是有這麼個故事......兩千年前,我認識一對領着覺璣的兄弟,他們在同一場宴會上,弟弟先除掉了一個與他們會成為生死對頭的人,哥哥呢,又在稍後失去了他所鍾愛的女人......之後,他們兩兄弟,雖然得到了幾乎所有,哥哥卻始終對失去的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真是爛俗......」尤勁此時除了他想搞明白的真相以外,並沒耐心聽故事,「我是問你,什麼叫多往前了半刻?」

「就是這對兄弟,哥哥怎麼也放不下那個女人,寧可不要那得來並不易的所有一切,也天天纏着弟弟一起要讓時間再次逆流到那場宴會上,好挽回女人在當時殞命的事實......」

說到這裏,沈老闆的臉上流過一陣苦澀:「逆流,倒是成功了,但是,卻回到了宴會剛開席,連他那個對頭還沒除掉的時候......這對兄弟,大概是有過了一次得到天下所有的經歷,心境也升華了,居然就放過了那個對頭,最後落得......」

「等一下,你朋友的故事,就到這裏......」尤勁打斷了沈老闆,「我聽你的意思是,製造出的逆流,其中想要回到的那個具體時刻,可能會有偏差?」

「是,是會有偏差。據我確認到的三次來看,其中兩次都是逆流到了相對期望節點的更早一些時候。」

答完話,見尤勁面露詫然,沈老闆只以為他聽不懂:「比方講,我們兩個是領着覺璣的人,又在今後某天,懷着悔意想要回到此時此刻......那在成功造出逆流后,很有可能會回到先前我們剛剛上來這天台、或是你搶我香煙的時候......」

尤勁的眼角,已然像是觸電一樣連續抽動:「就是講,今次,我和我朋友發動逆流,腦中是想着上一度逆流后,兩人首個照面的那一刻......成功后,實際所回到的時間點,很可能會比我們想像的那個場景來得早?」

「是。」沈老闆點點頭,「所以,你前面說什麼三點整、什麼零一分零二分......我覺得,應該沒那麼准吧?」

反問完,沈老闆只看到,尤勁的臉上忽然失了所有表情。

隨之出口的話,亦不帶任何語氣:「假設,A在2018年,與B造出一度逆流,回到了1999年7月28日的下午三點整;之後,B與C,在2009年又造出一度逆流,原計劃是回到1999年7月28日的三點零一分,最終卻實際回到了兩點五十九分,甚至更早......問,以上條件下,當B在三點零二分見到A時,所面對的A,是否還知道自己是從2018年逆流回來的?」

沈老闆聽完這電子語音讀題似的話,不經思索,便直接回道:「如果確定后一次回到的時間點早於三點整,A就肯定不知道自身上一度在三點整才發生的異變。」

「真的確定?」

「真的確定,因為......我前面有講過,逆流到的時間點,如果本已被改寫過,就會還是改寫后的樣子......但你要是回到了改寫之前,那就......」

「那就是被改寫前的原始狀態。」

見沈老闆點頭,尤勁依然是不帶任何情緒:「那我再確認一遍,B和C,一心想着三點零一分發生的情景造出了逆流,實際是正好回到三點零一分的幾率大,還是......」

「以我的經驗,是回到你說的兩點五十九分、甚至更早的幾率更大。」

聞言,尤勁這張靜若止水的臉,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接着出口的話,亦明顯是在壓抑情緒:「這一點經驗,你是幾時得來的?」

看不懂尤勁詭異臉色的沈老闆,用着困惑的口氣回道:「兩千年前......我就知道了......」

「那他媽的!為什麼不早說!!」

咆哮一起,尤勁的古怪臉色終於變為歇斯底里的憤怒。

嗓門之大,驚得鄰樓屋頂上的一群鴿子,都啪嗒啪嗒成群飛走。

這勃然而發的怒火,卻讓沈老闆愈發困惑:「怪我不早說......你不是剛問到這裏么......」

尤勁猛一把揪起沈老闆的衣領:「我他媽的......是說2009年!你這早就知道的問題,在2009年,在逆流前,為什麼沒說?!」

沈老闆都不去看揪着他衣服的手,依然困惑地撓撓頭:「可能是,當時我們沒談得太詳細吧......」

「不太詳細個屁!」尤勁怒不可遏道,「變這最後一次戲法前,有關回到哪個時間點,你我至少探討了十幾個鐘頭!現在兩三支煙時間就扯到的這條經驗,你他媽的,當時偏偏一個字都沒提過!」

沈老闆開始訕笑:「也可能是,當時談到的問題,和這條經驗關係不大......」

「關係不大個屁!前面問答題里的那個A,就是我的女人,有關她在今次逆流后的意識狀態,我是翻來覆去,問你問了個底朝天!前一度逆流到的時間,今次打算逆流到的時間,也都跟你提過......」

吼叫至此,尤勁忽然瞳孔一收:「我想起來了,你在得知兩次逆流到達的時間差不多時,好像確實有叫我......今次盡量逆流到稍晚一些的時間......」

沈老闆頓時顯出一分洗冤之色:「看,我其實提到過......」

「是有提到過......」卻見尤勁立時回以冷笑,「但是,當我說到,稍晚一點的話,和今次逆流的搭檔之間,兩人缺少更多當天的共同深刻記憶時,你就開始含糊其辭,翻過這篇了!而且,之前為什麼讓我稍晚一點,其中原因,你這條兩千年前就得來的經驗,以及不晚一點可能面臨的結果,你他媽的,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

理出這份頭緒后,重新變得睚眥欲裂的尤勁,加了把揪著沈老闆衣領的力道:「搞了半天,就是你個狗東西......為了能回到今天,為了能讓我今晚來向你傳話,別的什麼都.......」

確實得到重要傳話的沈老闆,此時自己都開始奇怪,被這般狗血淋頭地怒斥,襯衣扣子都被扯掉了兩顆,心中卻一點火氣都沒有......

如此,讓尤勁揪著足足罵了好幾分鐘,等到尤勁嗓子聽着都喊啞了,沈老闆才輕輕摘去胸前的手,而後像攬女人一樣將尤勁攬在了自己肩上。

「好了,先消消氣......不管是不是因為我出於私慾,才給你帶來了什麼難題,你既然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後面我都願意幫你......」

「你當然要幫我。」尤勁咬着牙頂了一句。

沈老闆這才發覺,尤勁先前不是嗓子嘶啞,而是有些哽咽。

歉意生起之時,沈老闆偏偏又頗感好笑,他只能將頭扭到一邊,儘可能心平氣和地說道:「這樣,你先把......所謂的三人、四度逆流、逆流前你我的交集......這一切種種,先一樣一樣告訴我......」

「我他媽的......還有閑心跟你一樣一樣講?」

這下,沈老闆真的笑了出來:「你放心,不管故事好不好聽,前面答應你的,都不會變。」

眼見尤勁仍是怒容滿面,沈老闆嘆了口氣:「算了,不如先講講,接下來要我做什麼。」

終於得以進入正題,尤勁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將情緒調整得理智一些:「一起到我女朋友,也就是那個眼下已經什麼都不知道的A面前,向她證明一些事情。」

「證明什麼?」

「證明一些......現在的她根本無法置信的事情。」

「比如......發生過的逆流?」

「是。」

「這對你說的A來講,確實難以置信......」沈老闆鬆開尤勁的肩膀,站起身子伸起了懶腰,「怎麼個證明法呢?」

尤勁跟着站了起來:「那就有勞你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大仙,表演一點令人難以置信的手段,來讓她相信由我講出口純屬胡扯、由你來講卻讓人不得不信的話。」

沈老闆突然發笑:「還不如......直接把她綁到你床上來得簡單......」

言罷,卻見尤勁又有發作之色,沈老闆只能將嘲弄表情變為苦笑:「我的所有手段,都跟逆流沾不上邊,沒法給她表演個雷同類似的,來讓人家相信時間確實逆流過......或者,我把她鎮住,讓她自己鑽到你被子裏......」

「你他媽的......男人和女人之間,能發生的,全都在床上是吧?」

「主要是......我沒有類似的手段,來印證你想證明的......」

「類不類似,並不要緊。」尤勁冷然接話,「盡你所能,亮出點傷不到她、看起來又足夠玄妙手段,最好是那種......讓她一看到,就會徹底顛覆世界觀的大型魔術。」

一聽如此要求,沈老闆又一次攬住了尤勁,用力之大,直將尤勁攬得腳都騰了空。

「我么,會的戲法雖說不多,但每一個都能一下子顛覆常人的世界觀。」接着出口的話,已滿是超然的自信,「你么,既然想要大型魔術,我就給你來個超大型的。」

「那就來吧。」說話間,尤勁從房屋斜頂翻回了天台。

跟着躍上平台的沈老闆且有些不適應節奏:「現在就來?」

「當然是先要去到舞台。」

「舞台,說的是......你家小A那邊?」

「小A......是,去小A的家,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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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者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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