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再緘默,硬核勸諫
司徒非那番黑暗審判,某種程度上確實震懾了朝內的貪污受賄之風。但由此也產生了一個問題,那些問題官員貪錢的方式更加隱蔽,手段和花樣也不斷翻新。而他們還各種巧立名目,打着朝廷和皇家的旗號為自己斂財,還故意轉嫁風險,讓別的官員給自己背鍋。
下面的官員不知情,稀里糊塗就被拉下了水。還有一些人一身正氣,卻被居心叵測之人以各種名義打壓。
一時間,被剝削得最慘的農工商各大階層,對朝廷和皇家是怨聲載道。
「弊端還是顯露出來了嗎?」
司徒非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淅淅瀝瀝下着的小雨感嘆著。
「公子,到此為止吧,這件事已經鬧得太大了。」
「不,現在收手,不但會前功盡棄,還會讓那些貪官蛀蟲越發得寸進尺、有恃無恐。」
「可朝廷不能再亂下去了。」
「……他們以為玩這一套就能矇騙過我?我很清楚,我的敵人是誰。恐懼,要讓他們真正感覺到恐懼!」
游溪皺皺眉,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公子現在有些危險。
現在的司徒非,似乎已經逐漸背離了他們曾經要建一個海晏河清時代的初衷。
「游溪,讓那個女人過來。」
「公子又要讓她為你殺人?」
「怎麼,你覺得不合適?她存在的意義不就是這個嗎?」
游溪沒有答話。
他想到了上一次顏白將他冷冷推開時的樣子。
他想,那個女人或許並不愛殺人。
哪怕她本身是一把最鋒利的刀。
顏白還是被叫過來了,而這次司徒非給她下的命令是——
「顏侍衛,我要你幫我殺了李正如!」
以為將他和向旭來往的信件拿走他就不知道嗎?
向旭早就交代過了,他和戶部的李正如有書信往來,李正如這些年也一直在為司徒瑾積極奔走。
而司徒非早就知道顏白做的事,只是故意不戳破罷了。
至於顏白,她也從未想過這件事能瞞得了司徒非。她不過是藉著李正如的事情,先穩住司徒瑾一陣子。
只是沒想過,她最不願見到的局面這麼快就到來了。
游溪的呼吸放得很輕。
看着那位躬身而立的女人,想着這裏應該就是極限了吧。
李正如,二公子司徒瑾最堅定的支持者,從很久以前就將還年幼的司徒瑾護於身後,也不知道為二公子抵擋了多少風雨和來自四面八方的毒箭。
某種程度上,李正如對司徒瑾比自己親兒子還要好。
若是李正如死了,那司徒瑾宛如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條臂膀,而他在朝中也再也沒有辦法那般如魚得水了。
「公子,屬下有一個問題想問。」
「為我做事的人沒有提問的資格,但我破例允許你問一個問題。」
「公子殺李正如,真的是為了鳳林王朝嗎?還是僅僅為了剷除異己?」
「……」
游溪怔住了。
不錯,這也是他現在最為擔心的一個問題。
之前的黑暗審判,五公子即便做得不對,但他的出發點還是向著鳳林王朝的。
但現在,公子真的是為了鳳林嗎?還是說他只是打着為鳳林的旗號,在肆意地誅殺自己的政敵?
「李正如這些年為了司徒瑾壞事做盡,本公子不能殺他?」
司徒非那副理所當然的審判者口吻,讓顏白覺得再也不能忍耐,哪怕她是最沒有資格說這些話的人,她還是不能再繼續緘默下去。
「那公子你此時的行為呢?按照鳳林律,公子這段時間做的事就是死都不足以抹殺。憑什麼你作惡,一句為了鳳林就可以洗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別的人就罪大惡極還要被你私下處刑?公子,屬下想問這樣濫用私刑、完全凌駕於鳳林律——即一國基石的你,有一天繼承了王位,真的能給這個國家的子民帶來幸福安寧的生活嗎?」
「你和我說這些,只是因為你不想殺李正如吧?」因為動用了司徒瑾切身相關的利益,所以她妥協不下去了?
先前演了這麼久的戲,到底還是露出了真面目。
「屬下只是想說,如果一位君主連律法都可以視為無物,完全以自己的主觀好惡作為善惡判斷標準,那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這樣的人比起司徒瑾之流又好多少?
甚至在顏白看來,司徒非這樣的更為可怕。
因為他越來越沒有敬畏之心。
司徒非瞪着顏白,「你是在指責本公子?」
「不,屬下只是勸諫,不想公子因為仇恨背離了你的初心,也偏離了你原本的軌道。」
顏白真心勸諫,但司徒非聽了她的話只會更加怒不可遏。
因為他之所以會變成今日的模樣,顏白就是罪魁禍首。
如果她沒有殺沐心婉,他何至於會這麼痛苦、這麼憤恨,恨不得要將所有害死心婉的人都拉去給她陪葬?!
「你如果只是想說這些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李正如你不殺也得殺。三天之內我沒有看到李正如的人頭,你就再也不需要出現在我面前了。因為下一個我會殺的人,便是你!」
真是可笑,一個罪無可恕的劊子手,居然在教他什麼是律法,什麼是初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笑死人了!
「公子——」游溪不贊同地搖頭。
顏白心中滿是掙扎,然而最終她也只是點了一下頭。
「是,屬下領命。」
顏白轉身離開了,在走到書房門口時,又停住了腳步——
「我知道自己說這些很可笑,但五公子,你已經有多久沒有去百姓之間聽聽他們內心的聲音了,又有多久沒有回想起自己前些年凌雲壯志、誓要蕩平黑暗的樣子?顏某不過是一把刀,微不足道,隨時可以被折斷,但五公子你不同。你是鳳林的公子,擔負着許多人的未來,也許有一天你可以將光明和太平帶給這個國家。而代表着黑暗的我們,將會被驅趕出這個光明的國度,再也沒有了我們所寄生的土壤。」
即便自己屬於黑暗,但顏白卻真心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
戰爭結束,兵器就要被收藏。
沒有了蠅營狗苟,海晏河清,朝局清明,那他們這些死士就不會活躍在地底深處。
如果一個人能為人,是絕不願意成為一把刀的。
「這些,你能嗎,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