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他不是你能惦記的人
嘴角露出的那一點笑意,驟然僵住了。
因為顏白看見了在道路盡頭,一身華服雙手揣在衣袖裏的司徒瑾。
他看着她的樣子很古怪,臉上的笑容也是無比複雜。
「主人……」
司徒瑾看到了顏白的口型,但他只是留了個莫測高深的笑容,便轉身離開了。
顏白望着司徒瑾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忽然有些疼。
她無意識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心中很訝異,面對司徒瑾她居然會有這麼複雜的心情。
有的時候顏白會想,在五號的記憶中是不是遺忘了一些什麼?
因為無論她怎麼回想,有關於司徒瑾的一塊,有着太多的空白。
是夜,顏白避開守衛,去了一趟二公子府。
她必須來。
再不自覺來報告任務進展,說不定過兩天等待她的又是碧蛇令了。
但肖承重卻是這樣告訴顏白的。
「公子不想見你。」
「……」
「你回去吧。」
顏白有些無所適從。
因為那個笑嗎?
在二公子眼裏,死士是不配有也不該有笑容的,否則就等同於背叛?
可是過去的千面毒火,因為易容的人物需要,即便她本身是個內心冷漠的人,也能各種或嬌俏、或嫵媚的笑啊。
「主人是生我的氣了嗎?」
「主人讓我轉告你,他需要的只是司徒非的人頭。」
「……我知道了。」
顏白轉身,再一次步入黑暗中。
司徒非那邊就算她再不願意,但也確實到了要撕破臉面的時候了。
說起來,這個任務拖到現在,司徒非都沒有對她進行任何處置和警告,已經讓顏白有些意外了。
顏白自己並不介意與司徒非為敵,可是為什麼,一想到有一日她要和司徒瑾站在完全對立面,甚至她的刀還有可能指向他時,她的心裏會這麼難受呢?
五號,哪怕你人已經死了,這具身體的本能依然在效忠著司徒瑾嗎?
而司徒瑾何德何能,能讓你為他賣命如斯?
等到顏白離開后,司徒瑾才從屋裏走了出來。
「主人,你在懷疑毒火的忠誠?」肖承重躬身問道。
「……承重,你覺得如今我們看到的,真的是以前的那個千面毒火嗎?」
「這……毒火總不會是假的,沒有人能冒充得了千面毒火。」
「可是這個毒火讓本公子感覺到陌生。」
肖承重不知道如何應答,隨即他才請示:「屬下相信公子的感覺不會出錯,只要公子一句話,屬下拚死一試也會殺了她。」
神清寡淡的司徒瑾,在聽到肖承重這番話時,不但沒有感動於他的忠心,俊美得過分的臉上反是罕見地凌厲。
「毒火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就算要殺她,也只能由我親自動手!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動她一根手指頭,你懂嗎?!」
肖承重被這樣的司徒瑾給震懾到了,後退一步,更加恭敬地彎下腰。
「屬下知錯。」
「……還有,你去幫我調查一下在毒火刺殺司徒瑾還有沐心婉死去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仔細想想,毒火就是在那之後變得讓他陌生的。
「是。」
又過了一會兒,肖承重才鼓起勇氣問道:「公子,你為什麼會覺得毒火陌生呢?」
「其實本公子之前就有那樣的感覺,只是……」司徒瑾想到了一些什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最讓我在意的還是白日毒火的那個笑容。千人千面,能夠展現出最極致易容術的毒火,對各種笑都是信手拈來。可是她能夠騙過所有人,卻唯獨騙不了我。」
白日的那個笑容,毒火笑不出來。
因為那樣的笑容,早已被毒火親手給埋葬了。
既然如此,為何公子還要放她走?
肖承重想問,卻又不敢。
因為他已然意識到,同為死士,但千面毒火在公子心目中的分量與他人不同。
顏白剛回到五公子府,就發現司徒非還在等着她。
顏白心中有些想笑,今晚是怎麼回事?她刻意去見的人見不到,不想見的人卻在這堵着她。
「公子在此等我,可是有什麼命令要吩咐於我?」
「難道我找你,就只是為了吩咐你做事嗎?」司徒非這句話剛出口就有些後悔了。
這實在是一句很沒必要的話,這顯得他有多在乎顏白的想法一般。
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在乎,而且每次見她都有事吩咐也是事實。
顏白不置可否。
「公子有話大可直言。」
「你和張知秋是否走得有些過近了?」
看來白日的事情,不但司徒瑾知道了,就連司徒非也是一清二楚。
她還真是不能有秘密。
難道身為一名死士,就連被動地和人接觸一下、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都是什麼不得了的大罪嗎?
仔細想想,卻也是呢。
顏白自己也覺得挺荒唐,明明對那位張提刑很防備,但就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也是有趣。
「你不要忘了,他眼下苦苦追尋的真兇是誰?你腦子進水了,居然還敢和他走得這麼近、陪他在大街上閑逛!」
「既然顏某的一舉一動都在公子的掌握之中,那你應該也知道並非我主動接觸張知秋,而是他刻意找上我。因為他懷疑我就是殺害那三位大人的真兇——」
「你既已清楚這點,還不和他劃清界限,無端惹出這些糾葛作甚?」
「……」
「還有,我勸你別痴心妄想,就算你不是這一連串案子的真兇,張知秋也不是你能惦記的人。他是鳳林國最為傑出的才俊,勇國公的獨孫,他的婚事早就被父皇定下了。將來他是要迎娶公主的,不會娶你們這些……打打殺殺的女子。」
顏白心裏無語到了極點。
這司徒非也太可笑了,一個人自說自話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惦記張知秋?
他從哪裏得出的答案?
「你該不會真的動了這樣的心思?」
看到顏白久久沒反應,司徒非那張俊臉都扭曲到了一起。
「就算再怎麼沒有自知之明,也該有點分……」
「五公子多慮了,顏某對張提刑並無任何非分之想。」顏白打斷了司徒非未出口的更難聽的話。
為了增加話的力度和可信度,不讓司徒非再用此事讓自己難堪,顏白接着又道:「刀口舔血之人,從不會去期待什麼愛情,更不嚮往風花雪月。屬下以前就是個沒有心的人,以後也不會有。」
「你……」
「五公子如果沒有別的事,屬下就告辭了。」
顏白轉了下手中的刀,冷然離開了。
愛情嗎?
這東西顏白還真的沒有想過。
一個生命由不得自己主宰、披着一張人皮活在這世上、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內心也早已乾涸腐朽的行屍走肉,又怎麼會去觸碰愛情那種奢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