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 黃雀在後

龍圖案卷·續集

卷01鹽棺金柱

陶明和梁靖聽到包大人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都去看蘇九姑——莫不是你和你師兄梅不聲……

蘇九姑朝天翻了個白眼,「師父,師兄，你倆有沒有腦子啊？」

陶明和梁靖臉都很黑,一旁連小良子都搖搖頭,「可不是沒腦子么,有腦子也不至於混成這樣。」

兩人低頭嘆氣。

「別的我是不懂。」蘇九姑也挺生氣，「但如果我茅山派滅了,那最得利的，只有一家。」

說着，蘇九姑轉過臉,望了一眼差不多被眾人遺忘的另一位涉案高手——孔月。

順着蘇九姑的目光，眾人也都看孔月。

「三月齋……」蘇九姑看着孔月冷笑了一聲，「我中原的茅山派如果倒了，你這個西域的茅山派，可是直接獲利的人。摘月也死了，以後就是你孔月說了算了。」

孔月來氣，「唉！蘇九姑,紅口白牙你莫含血噴人！你有何證據？！」

「你偷襲玉堂那一招,其實跟陶明的那一招是一個道理。」天尊瞄了孔月一眼，「換句話說,除了陶明能控制有無瞳鬼實施偷襲之外，你也是可以的，只是你一直沒在我們面前用過。」

孔月直搖頭,「唉！老神仙抬舉我了，我要真會那麼厲害的武功，也不至於被你徒弟收拾了啊。」

天尊好氣又好笑，「你會不會都是要被我徒弟收拾的你個蠢材！」

白玉堂無奈拍了拍他師父，讓他消消氣。

「天雨軒鬧鬼不是一般人能搞出來的，這裏除了陶明之外，就你能做到。」沈天雨越想越覺得奇怪，「再說了，我天雨軒湖水清澈見底，以前沒見過棺材，好好的多了口石棺，總覺得是有人放進去的可能性更高！」

「而且摘月武功高強，他死於中毒，你是他親近的人，你下毒比誰下毒都方便。」白玉堂也說，「茅山派陶明和梁靖一除，梅不聲和蘇九姑都不是你的對手，你將摘月搬去西北的三月齋再搬回來取茅山派而代之，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樣一來，茅山派三個分支的頭頭都死了。」趙普點了點頭，覺得孔月計劃得還是很周詳的，「你大可一統這三派人馬，的確是野心不小啊。

「你們……」孔月着急，「你們莫要冤枉好人！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跟此案有關？」

「別說，還真有個人證！」說着，展昭對站在大堂一側屏風旁邊的赭影輕輕一招手。

赭影就從屏風後面，扶出了一位瞎眼的婦人。

這位婦人，正是太尉府滅門案中留下的唯一活口，瞎了雙目的蘇婆婆。

「婆婆。」展昭問蘇婆婆，「你剛才一路聽審下來，有沒有聽到那個管家的聲音？」

蘇婆婆點了點頭，告訴眾人，剛才說話的孔月，就是那天在太尉府地窖里那位管家！

展昭問梁靖，「你剛才說，曹魁衝出來，你師父才殺他……他從哪裏衝出來？」

梁靖和陶明對視了一眼，回答，「房間啊……」

「你倆沒進過地窖么？」公孫也問。

師徒倆一臉疑惑，「什麼地窖？」

「根據本案唯一目擊者蘇婆婆的描述，案發當天，曹魁讓她使用換魂之術，卻發生了類似當年屍獸案時的骸骨復活襲擊人，以至於她雙目失明。當時在地窖里的，除了曹魁之外，還有一個一直沒出現過的管家。」展昭道，「要通過有形內力，才能控制骸骨襲擊人，蘇婆婆作為目擊者，她必須活下來，因為要借她的口來說明當時發生了什麼，才能將本案與當年屍王的案子聯繫起來。可又不能留個看見了自己長相的目擊者，所以最好的方法是通過內力將她弄瞎。可惜，她不止記得你的臉，還記得你的聲音！」

「這……」孔月依然狡辯，「簡直一派胡言！她也可能聽錯！」

展昭點點頭，「不認是吧？那就再請一個證人出來。」

孔月皺眉，狐疑地看着展昭——還有證人？！

這時，紫影捧著一樣東西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將那東西放到地上，眾人一看，竟然是一隻碩大的烏龜。

「這陸龜是被人關在西郊古墓那口棺材裏的。」展昭道，「這種龜中原是沒有的，四爪沙龜，十分稀有。」

說話間，那隻沙龜竟然爬向了孔月，似乎是跟他很熟，爬到他腳邊后，高高地仰起頭，看着他。「

孔月的臉色瞬間蒼白。

展昭微微一笑，「摘月死前，讓我照顧三月齋弟子……我將三月齋的小徒弟們安排在開封府的別院裏，那個院子離馬廄很近，這隻烏龜就養在馬廄里。前幾天，我看到幾個小徒弟正在喂這隻烏龜，你猜他們說什麼？」

此時，孔月不自覺地，已經全身顫抖。

「他們說，這是他們師祖摘月養的沙龜，叫月影山。他們師祖很喜歡這隻龜，一直帶在身邊，從西北帶到中原，只是入住客棧之後，不知道它躲哪兒去了。據說月影山最喜歡鑽沙子，見到個沙堆就鑽進去把自己埋起來……而且你還經常摘蒲公英喂它，所以它很喜歡你。」

說到此處，孔月癱坐在地。

「我就說為什麼裝屍體的棺材裏會有一隻陸龜。」龐煜小聲跟包延討論，「敢情是看到一堆沙子所以自己鑽進去的，結果被裝進棺材裏出不來了。」

包延也點頭，「所以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啊，這都是天意！」

……

陸龜十分的靈性，趙禎叫了幾聲月影山，它就慢慢爬過去，脾氣溫和很是乖巧，趙禎伸手摸了摸它，看癱坐在地的孔月，「結果是你師父養的龜，揭穿了你的惡行，你個欺師滅祖的東西！」

至此，太尉府滅門一案告破，孔月也交代了全部，在天雨軒放置石棺和偽裝鬧鬼的的確是他。

孔月這些年一直研究茅山派的武學，他從摘月那裏聽到了不少當年三派爭鬥的故事，這些年陶明身體越來越差，摘月也漸漸衰退，孔月就覺想取而代之。

根據孔月交代，案件的全貌展現在了眾人眼前。

當年鹽棺公主死後，處理她後事的就是當年為她報復情人的那位道士。

那道士是茅山派的一位上古聖者，掌握著茅山秘術被分割前的武學，他將那些武學分別記錄在公主的隨葬品里。

那些隨葬品一部分被妖妃媸嫣得到，另一部分流落在西域各地。

屍王、摘月和陶明，當年都到西域尋找過這些隨葬品，也都獲得了一些，但都不全。

後來媸嫣要求曹末（也就是後來的屍王）幫她篡位，代價是她手裏的鹽棺公主隨葬品。

可計劃還沒成功，就被曹末的好友奎善識破了。奎善是茅山派的長輩，陳通、陶明的師輩。

據說當年是李昪安排奎善一起處理媸嫣這件事的，可見李昪其實心中有數，按照妖王的說法，要騙李昪是不容易的。

媸嫣與曹末計劃失敗之後，只能選擇「消失」。

他們當年逃到熙州府，曹末與奎善反目，客棧走水，從此曹末也就不復存在了……他輾轉到了蜀中，以「屍王」的身份活了下來。

曹末與媸嫣的關係本來是相互利用，但媸嫣手裏有大量鹽棺公主的遺物，她將東西都藏在了熙州府，以此為要挾。屍王保護媸嫣的安全，媸嫣過一段時間，就給他一些隨葬品，幫他練功。

然而屍王練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以前的武學與他自己的內力是相互排斥的，如果讓他發現這些遺物對他完全沒有價值，那麼媸嫣要挾他的東西也就沒有了。

所以媸嫣用計，騙他練功以至他走火入魔，最後屍獸圍城，導致屍王死在了陸天寒手中。

屍王死前說的被騙，騙他的，的確就是妖妃媸嫣。

與幾位武林高手不同，媸嫣更看重的，其實是茅山術中的詭術。

屍王之所以會製造屍獸，就是因為媸嫣一直痴迷於茅山術中的招魂之術。

媸嫣漸漸老了，青春不再，權利也沒搶到，可如果能掌握茅山術中的招魂換魂之術，那她日後就算死了，後人在適當的時候將她召喚回來，找一個年輕鮮活的身體來換魂，她就能永生不死。

媸嫣的餘生，都在探尋招魂術，包括她收養的曹魁。

曹魁與曹末年輕時長得非常像。

媸嫣收養並且教他的是鹽棺遺物上的秘術，曹魁武功不算高，但是精通且痴迷於詭術。

媸嫣之所以偽造鹽棺公主等的畫像，為的就是讓曹魁相信，換魂之術的確是存在的，只要好好鑽研，是可以永生不死的。

在這段期間，年紀輕輕的曹魁，認識了一個武功高強的茅山派前輩——孔月！

他倆是在西北認識的，曹魁很小就到熙州府，替媸嫣尋找遺落的鹽棺公主遺物，他和孔月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摘月當年也是因為誤練了武功，導致自己施展攝魂術失誤，引發了大批無辜江湖人中招跳崖的慘案。

只是摘月不像屍王正好碰到陸天寒被收拾，知道他秘密的，只有陶明。

陶明跟摘月做了個交易，摘月遠走西域，再也不許尋找「上古武學」，而他之前找到的，要全部交給陶明。

就這樣，在陶明看來，摘月和屍王兩個同門都已經被他剷除，從此之後，「上古武學」都將屬於他一人，他也的確開始認真鑽研有形內力，結果就練成了無瞳鬼，走上了邪路。

然而摘月被驅逐之後，他門下最得意的弟子孔月卻並不甘心。

孔月到熙州府尋找鹽棺公主遺物的時候，與曹魁相識，兩人結成了某種「同盟」關係。

曹魁想要遺物中的詭術、孔月想要遺物中的武學，兩者並不衝突。

怎麼才能更多地找到鹽棺公主的遺物呢？靠自己傻乎乎挖坑要尋到猴年馬月？如果能有權、錢和人脈，那會更容易。

所以曹魁來到中原，準備參加武試。

那天多啟在曹魁家看到的那位「媳婦兒」，其實是曹魁娶來給妖妃媸嫣「換魂」用的。

曹魁多年物色，專門娶了個跟他「娘」畫像相似的女人為妻。

但後來那女子發現了兩人的「秘密」，被曹魁殺死，成了一壇骨灰。

多啟那天登門，看到的老婦人其實是媸嫣。

因為曹魁的媳婦兒和媸嫣年輕時很像，所以多啟誤會成她媳婦兒內功散儘快死了。曹魁也不好說這就是他「娘」，因為媳婦兒已經死了，多啟要是問他媳婦兒去哪兒了，反而不好圓謊。

最後媸嫣還是死了，曹魁將媸嫣下葬，留下了「媳婦兒」的骨灰，進開封考武狀元。

在孔月的配合下，他輕而易舉地中了武狀元。

而裴炎書，是孔月和曹魁商量之後留下的。畢竟是考試作弊，日後會有什麼變數沒人知道，留個替罪羊，難保哪天出事，可以用他來脫身。

中了武狀元的曹魁平步青雲，越爬越高，都是為了更好地尋找鹽棺公主的遺物，追求至高無上的詭術，為的是復活媸嫣，也為衝破生死禁忌，追求永生不死。

他在家中弄了地窖，將媸嫣骸骨挖出，構造驅魔陣法，一切都是根據各種渠道得來的「秘術」佈置，可視為另一種走火入魔。

曹魁獲得的遺物越多，孔月學到的功夫也就越多，他參考了他師父當年一些失敗的經驗，更小心地練功，逐漸走上了跟陶明一樣的路，練出來的功夫也越來越像。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不久前。

當時曹魁整理媸嫣一些舊物，偶然在一跟頭釵里，尋找到了媸嫣藏匿的一個紙卷，紙卷上有張地圖，標註的是開封的一所宅院。

這宅子的主人是一位女子，也就是後來那位屍體被一分為二的神秘新娘「馮氏」。

曹魁調查了一下，馮氏的背景相當不簡單，她祖上是李昪親近的一位隨侍，因為身份特殊，馮氏相當低調，平日深居簡出，賣些胭脂水粉，但繼承了不小的家業，所以衣食無憂。

曹魁利用買胭脂給亡妻的方法接近那位女子，並且大獻殷勤，甚至要娶她為妻，為的，其實就是她那套宅子。

將馮氏接回家之後，曹魁令人將宅子挖了個底朝天，結果真的就挖到了那口擺在太尉府院中的「槨」。

曹魁讀不懂槨上的字元，就把孔月找了過去。

孔月其實也讀不懂，但他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孔月騙曹魁說，這上面記述了換魂之術的秘密，只要找到茅山派的靈師蘇九姑，再找個年輕的女人，就能實現換魂**，復活妖妃媸嫣！

就這麼着，有了曹魁地窖里的那一出。

孔月假扮成管家協助曹魁，他自然也知道蘇婆婆並不是蘇九姑，但他根本沒告訴曹魁，因為他想要曹魁的命。

當時骸骨裹住馮氏攻擊曹魁，曹魁逃出地窖正碰上潛入的陶明，結果被陶明殺死。

而那血腥的現場，其實是孔月偽造的，為的是讓開封府的人發現地窖，懷疑無瞳鬼殺人，以及留下一位「目擊」骸骨復活的證人，來聯繫當年的屍獸案。

可憐那位無辜的馮氏，最終身首異處，她剩下的那部分屍體和媸嫣的骸骨一起，被孔月扔在了亂葬崗。留下的另一部分屍體，被孔月放在了棺材裏，藏在西郊魚心山。只是誰也沒料到那麼巧，摘月養的烏龜藏在孔月用來填棺材的沙子裏。孔月當時也是用內力將沙子一股腦兒倒進了棺材，月黑風高的時間又緊，他也沒細看……

孔月野心勃勃，想要趁此時機，剷除陶明和摘月，一統茅山派。同時清理掉曹魁這個瘋子，獨佔秘術永絕後患。他詳細地謀劃了本次事件，利用陶明對「上古武學」的渴望，先利用天雨軒引陶明入套。陶明和梁靖本來只想偷秘籍，結果誤殺了太尉，怕事情敗露，就想嫁禍給天雨軒和裴炎書。孔月就在暗中將線索給開封府，潛入太師府偷墨條、寫着趙禎名字的鎖心棺、丟給展昭的黑無常，這些都引導開封府調查鹽棺公主和屍王的案子，順便殺掉他師父摘月。

一個是失心瘋想要通過茅山秘術給妖妃媸嫣招魂的太尉曹魁、一個是痴迷上古武學想要一飛衝天的陶明、另一個則是野心勃勃，想要清除障礙一統茅山派的孔月。

三方人物各為所需，不擇手段，使得本案異常的複雜。兇手們彼此利用的同時也彼此暴露。

陶明也好、孔月也罷，多行不義必自斃，與其說人算不如天算，不如說，妖王是真的會算。

一個「農夫與石碑」的小故事，就理順了這錯綜複雜的三條線。

包大人頗為感慨，妖王說的一點都不錯——本應該驅魔降妖的人，卻被鬼迷了心竅。

展昭等人則是想到了之前陳通說的——這世上的鬼，不在陰曹也不在地府，而在人心中。

……

這麼大的一個案子，沒想到真的就一個月內破案了，趙禎很是滿意。

武試如期舉行，沒有了各種干擾，武試的成績也都在眾人的意料之中。

王麟、南宮欽和沈茂憑本事拿到了前三名，趙禎令前十位的考生入太學念書一年，太學新開了一個書院，招收一批武生，這樣武生可以學文，書院裏的文生也可以習武，彼此幫助。下次再有什麼四院比試之類的活動，太學在比武方面也不會太過吃虧。

一場風波平息，趙禎終於是如願以償大宴群臣好好慶祝了一番，並且給龍喬廣和唐小妹賜了婚，令兩人擇日完婚，他要大慶三天。

以四川唐門的江湖人脈，龍喬廣軍中的地位，一下子，朝堂江湖都動了起來，大批人接到喜帖之後準備動身來開封喝喜酒，皇城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轉眼春去秋來，中秋將近，廣爺和唐小妹的婚期也臨近了。

開封城雙喜臨門，熱熱鬧鬧一派的祥和，連路上行人都喜氣洋洋的。

這段時間開封城很太平，沒出什麼大案子。

用殷候的話講，日子過得□□穩，他家貓崽的皮就鬆了，天天跟小四子一起各家館子試菜，每天喵來喵去歡實得很。

天尊也覺得，小孩子太開心了總是要出點事情的，而且展昭好似越是大場面越倒霉，逢年過節衰運會翻倍。

趙普、霖夜火他們一群人又開始打賭展昭什麼時候再撿屍體了。

這天一大早，展昭神清氣爽走出喵喵樓，剛伸個懶腰，眼前突然一隻蜜蜂飛過。

展護衛一偏頭躲開，撞到了身旁端著個碗正喝茶的公孫策。

公孫先生茶碗脫手，落在地上「啪」一聲，碎了一地。

丫鬟拿着笤帚來正要收拾，小四子忽然伸手一擋。

眾人都低頭看他。

小傢伙最近幾天正跟妖王學算卦呢，只見他蹲在茶碗的碎片旁邊，胖乎乎的小手掐了兩下，一歪頭。

展昭覺得小四子掐指一算這個動作特別可愛，剛想逗他幾句，小四子忽然一指他，「要出事！」

展昭一驚。

一旁小良子也湊過來，「昨晚妖王觀星的時候也說，喵星歪了。」

展昭抽了口氣——喵……喵星是哪一顆？！

提着個早餐食盒走進來的白玉堂正好目睹這一幕。

五爺也掐指一算，「嗯……算算也三個多月沒撿屍體了，所謂事不過三……」

展昭伸手一捂右眼，「哎呀！眼皮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