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小村與竹馬

給皇上過完了生辰,開封眾人打點行裝，隨着浩浩蕩蕩的出巡隊伍，順着京杭大運河南下,開始了這次的江南之旅。

由於這次要去的地方比較多，眾人初步規劃了一下路線。

趙禎本次南下的目的是以私訪為主，所以江浙一帶的官府衙門都沒收到任何他南下的消息。

但皇上出巡為了保證安全人肯定是不能少帶的,粗略一估計，光大內侍衛就跟了兩百多人,皇城軍跟了五百,趙普還讓鄒良和龍喬廣各帶了三千兵馬。

再加上開封府和太師府的人馬,浩浩蕩蕩去了小一萬人,大船小船就近二百艘,這麼浩大的規模，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

因此要兵分幾路。

龍喬和唐小妹先帶三千人馬去兩浙路的駐軍地,把人馬安排下來。兩浙路之前建水寨的時候擴建了軍營,新培訓的水軍,這幫人都是龍喬廣訓練出來的,而且軍營位置離紹興府很近。

鄒良和霖夜火帶着另外三千人馬,送太學眾人,包括公主趙蘭先去杭州府。到了杭州府,為了保密，先不驚動當地衙門。一切交給謝炎就可以了，安排幾十艘船和幾千人,對於家大業大的謝家來說根本不叫事。

杭州府離紹興府很近,鄒良和霖夜火安頓好后,到紹興府跟眾人匯合,或者索性留在杭州府玩兒,自行安排。

另外剩下的就是開封府的出行隊伍和宮裏的船了。

紹興府有白家的一所老宅，是白氏的祖產，據說規模堪比一座皇家的行宮。五爺之前告訴了他爹娘，陸雪兒帶了不少映雪宮的弟子早早去準備，也正好給龐妃安胎。

……

一路上亂中有序，眾人在離開開封府坐船走了十來天之後，順利地到達了紹興府。

……

水路一直能走到白氏莊園的後門口，眾人再一次被五爺家別院的規模給震撼到了，白月林不虧是當年的天下首富，留下來的祖產規模龐大。

陸雪兒和白夏都在，夫妻倆跟趙禎那是很熟了，陸雪兒帶着映雪宮的女弟子，安頓龐妃和開封府、太師府的一眾女眷。

白夏帶着歐陽少征安頓皇城軍和開封府的衙役。

大內侍衛和映雪宮弟子們聯手負責別院的護衛，不到半天，就都安排妥當了。

一夜休整，次日清晨，眾人起了個大早，換了身便服，準備陪趙禎去「私訪」。

本來，這趟江南之行有很多地方要去，第一站選在紹興府，就是因為公事第一，趙禎是正兒八經來考察地方官員的，特別是盧月嵐。

這位大才子皇上一直都很中意，這幾年在地方鍛煉下來，盧月嵐也是越來越穩重，趙禎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決定親自來看一眼。

正巧，公孫準備帶着小四子回家一趟，本來是想分頭走的，趙普陪他回家，展昭和白玉堂跟趙禎上街轉轉，但趙禎聽說公孫家就在鏡湖附近的村裏，就說要先去小四子家串個門再去城裏。

包大人和太師這次都是攜眷來的，皇上命令兩位老臣休息三日，這三天他也準備私訪，不會去衙門。

銀妖王和天尊殷候早沒影了，據說是紹興府有個老朋友，三人去探望老友順便買好酒喝。

於是乎，展昭、白玉堂、公孫、趙普、小四子、小良子、趙禎和南宮紀，再加上暗中的一些影衛，眾人出門，先去公孫家做客。

公孫家族也還不小，世代行醫，在紹興府開了幾個醫館。

但公孫基本沒繼承什麼家業，原本一直都以為他是被家族排擠，但後來經過黑風城宗祖一案，才知道他身份特殊，家裏人有意疏遠，也是為了他的安全。

本來公孫對家中父輩兄長對自己冷淡疏離，多少有些氣悶，特別是老父過世出殯都不叫他，如今早就釋懷了。

公孫和小四子這次從開封回來帶了不少禮物，準備這幾天去走走親戚。

尤其小四子事業心還挺重，他這次南下還帶了點「任務」。出門前，滿慕華跟他碰了個頭，滿記的分店早就開道大江南北了，小四子這次到江南一帶，就準備挑好地方再開幾個分鋪。小四子江南長大的，也是比較了解南方的口味，是他滿記拓展業務的不二人選。

公孫無奈地看着小四子給家裏叔叔大爺買的一車禮物，再次感慨——兒子好能賺錢，不知道這個算不算白手起家……

公孫和小四子一直居住在鏡湖畔的一個小村子裏，村子依山旁水，還有一片很大的竹林，十分的幽靜。

眾人來到村口，就遇上了幾個扛着鐵鍬出來干農活的農戶。

幾位農戶一眼瞧見來人還愣了一下，認出是公孫和小四子后喜出望外，有倆大叔喊著「先生」就迎了出來，還有倆飛奔回村裏，一路跑一路喊，「先生和小四子回來啦！」

村裏立刻就轟動了，街坊領居都跑出來迎接，一群阿姨奶奶追着小四子抱，一開口就是「太好了，沒長高！還是那麼可愛……」

小四子小嘴撅得都能卦個油瓶了——分明長高了！討厭啦！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頭一回見這架勢，小村裏好似鄰里關係都很好，公孫果然人見人愛！

趙普摸著下巴掃了一圈，發現圍着公孫的都是一群大爺大媽，九王爺放鬆了點。

趙禎手裏拿着把扇子，跟一群街坊鄰居套近乎，說他們是公孫在開封認識的朋友，來串門的。

南宮無奈地看着自家「黃公子」一路撩各種大爺大媽，總覺得皇上「微服私訪」時給自己定的角色，不是什麼正經人。

終於跟鄰里打完了招呼，眾人來到了公孫和小四子的家，一個翠竹環繞的院子。

這院子也不小，好幾間屋子，前後院，還有個池塘，門前好大一個曬穀場，這是公孫平日晒藥材用的。

雖說兩年沒回來了，但院子裏很乾凈，花草也打理的很好，院門並沒有上鎖，應該是鄰居們一直在幫忙打掃。

趙禎拖住兩個來給公孫送水果的老鄉，問人家紹興府知府人怎麼樣。

眾人都替盧月嵐捏把汗，皇上這是真「實地考察」啊，逮住路人就問。

好在幾個農戶對盧月嵐是讚不絕口，各種誇，聽得趙禎美滋滋。

眾人進了院子，先在大院的石桌邊坐下，公孫打開房門，小四子跑進去，拿出茶壺杯子來。

小良子幫着打井水洗杯子燒水，隔壁的農戶又送來了新茶葉和點心，十分的貼心。

趙禎雖說是個親民的皇帝，但畢竟一直在皇宮生活，有些納悶，就問，「是我大宋百姓都這麼友善么？還是這一帶特別民風淳樸？」

「民風淳樸是一方面。」趙普看了看剛放下東西，就出門問村裏人最近有沒有人生病的公孫，「書呆大概都給他們看過病。」

公孫跟村裏幾位老鄉聊了幾句，就回來陪眾人一起坐着了。

小四子和小良子幫着煮好了茶。

正喝着茶聊天，就見外面一個小孩兒跑了進來，嘴裏喊著，「槿兒！」

眾人都一愣。

小良子眨了眨眼，疑惑地往門口看——這世上竟然還有其他人叫他家槿兒「槿兒」？

衝進門的，是個跟小良子差不多歲數的男孩兒，身高也跟小良子差不多，一身武人的打扮，樣子不錯，鼻樑和眼睛下邊有些小雀斑，眯眯眼，看着很和善。

在場那麼多高手，一眼瞧見那小孩兒，都點點頭——看着功夫不錯，應該是有名師在教的。

小四子回頭看到跑進來的人，也笑着對他揮手，「小辰哥。」

小良子再次眨眨眼，身旁趙禎戳了戳他，「小辰哥誒！」

「槿兒！你可回來啦！」那個「小辰哥」跑進來，拉住小四子的手，就說他長高了！

這回連白玉堂都去瞧小良子——這個會說話！

小良子眯眼——這誰啊？！

公孫也跟那小孩兒打招呼，給眾人介紹，這男孩兒叫沈元辰，是小四子的青梅竹馬。

眾人愣了一下，都去看小良子——青梅竹馬誒！

小良子有些無語地瞪一群吃瓜的大人——你們好煩！

趙普打量了一下那小孩兒，從穿着和舉止，再加上他的功夫底子，看着不像是普通村民家裏的孩子。

五爺也看出來，這小孩兒穿的十分富貴，雖然只是普通的武人打扮，但衣服料子極考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公孫大概也看出來眾人的疑惑了，就接着介紹說，「元辰是水月宮公主的孫兒。」

眾人都愣了一下，驚訝——那豈不是水月宮小宮主？！

沈元辰跟小四子看着很親近，聊了幾句之後，抬頭看了看眾人。

見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就說，公孫先生是他水月宮的恩人，當年他出生的時候，他娘難產，差點一屍兩命。他奶奶親自來把公孫先生請去，結果才保住了母子平安。他爹娘常說公孫先生是他再生父母，所以他逢年過節都會跑這裏來看公孫。特別小四子來了之後，沈元辰跟小四子很投緣，隔三差五就來跟他一塊兒念書，陪他去城裏玩兒，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

眾人邊聽，邊又瞄了一眼小良子。

小良子默默伸手摸了摸胸口——危機感……

公孫問沈元辰，「你正好在村裏么？」

沈元辰搖搖頭，說，「我聽我爹說開封府的人到紹興府了，所以猜你們可能回家了，就跑來看看。」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他們這次行動已經夠低調了，水月宮果然是江浙一帶數一數二的門派，這眼線可以啊，消息真靈通。

沈元辰說他是偷偷跑出來的，今天他水月宮還有個法事他要趕緊回去，跟眾人道了別，又塞了樣東西給小四子，就告辭要走了。

展昭覺得機會難得，就叫住他，跟他說了一下之前水月宮的慶典請帖被天尊不小心忘了的事情。

沈元辰一聽鬆了口氣，也挺高興，說原來如此，他奶奶還生了好幾天氣，他回去就跟奶奶說。

小孩兒見展昭白玉堂都挺不好意思的，就來了句，「沒事兒，我奶奶年輕那會兒暗戀殷候的，這次饒了個大圈也就想請殷候吃個飯而已。」

沈元辰說完，請眾人有空去水月宮做客，就跑了。

眾人愣了一會兒，展昭問白玉堂，「他剛才說他奶奶暗戀誰？」

五爺很淡定地說，「你外公啊。」

展昭一臉震驚，「水月宮公主年輕那會兒是不是跟九娘齊名的美人？」

五爺點頭，「我見過真人，現在也不錯，看着也跟九娘似的那麼嫩。」

展昭張大了嘴，「那人品咋樣？」

眾人都讓他逗樂了。

公孫也說，「你還想給殷候說媒啊？小心挨揍。」

展昭摸了摸下巴，「那倒是也沒有，我外公那麼想我外婆是不是……」

「說起來。」趙普也挺好奇的，「殷候認識水月宮公主么？」

展昭歪頭想了想，問白玉堂，「之前咱們跟你師父說起水月宮的時候，外公好像沒什麼反應哦？」

五爺也點頭。

趙禎聽眾人聊著，又瞧了瞧和小四子挨着坐，有些在意地去看小四子手裏東西的小良子。

這是剛才沈元辰走前塞給小四子的，一個小荷包。

小四子打開，裏面有一個紙包，紙包里一個熱乎乎的餅。

小四子將餅拿出來，掰開，分了一半給小良子，說這個是紅豆餅，水月宮的廚子做的，小時候經常吃。

小良子捧著半個紅豆餅，可憐兮兮看小四子。

公孫端著杯子搖頭。

小四子跟小良子邊吃餅，邊說小辰哥哥人很好的，剛才沒來得及介紹認識。

小良子咬着紅豆餅，覺得是挺好吃的但吃到嘴裏酸溜溜的，不知道咋回事。

在場都是明白人，剛才其實小四子有兩次想跟沈元辰介紹小良子來着，但沈元辰都很巧妙地打斷了……那小孩兒還挺腹黑。

趙普逗徒弟，「瞧見沒？人家才是真竹馬，你這個不算啊……」

展昭和白玉堂看着小良子扁著嘴，都有些想笑。

趙禎扇著扇子安慰蕭良，「唉，別擔心么，當不成竹馬咱當天降好啦！要知道，自古竹馬都是干不過天降的！」

小良子無語地抬頭看了趙禎一眼，「你自家的就是青梅竹馬！」

趙禎一歪頭，想了想——是哦！愛妃的確青梅竹馬。

見小良子消沉，公孫戳了戳他。

小良子扁著嘴抬頭看公孫。

公孫讓他逗樂了，問小四子，「小四子，辰哥哥和小良子，你更喜歡哪個？」

小良子一愣，眾人也都看過來——哎呀！問這麼直接的么？

小四子腮幫子鼓鼓的，邊嚼紅豆餅，邊不假思索地回答，「小良子呀。」

眾人都有些驚訝。

小良子也睜大了眼睛看着小四子。

趙禎意外，湊過去問，「都是青梅竹馬，不是應該兩個都喜歡么？很難抉擇什麼的，左右為難什麼的……竹馬斗天降什麼的？意難平什麼的……」

眾人無語地看趙禎——你個當皇帝的平時是看了多少戲文，要不要這麼狗血？！

小四子一扭臉，挺嫌棄地來了句，「不來這套，就喜歡小良子。」

小良子抽了口氣，激動地摟住小四子，「槿兒！」

小四子還拍了拍小良子，「小辰哥哥最喜歡捉弄人了，但是人很好的，下次一起玩兒。」

「嗯！」小良子點頭，剛才那點在意早就煙消雲散了。

眾人都點頭，佩服地看小四子——了不起啊！果然銀狐族！

趙禎扇著風指著眾人，「瞧見沒！這才是處對象的正確態度！你們都學着點！」

眾人無語地看他——這裏好像就你家裏稱著三宮六院，還叫別人學着點啊？

公孫也說，「沈元辰我看着長大的，這小孩兒皮得很，但本性很好，是個好孩子，不用擔心。」

說完，公孫還對小良子眨眨眼，來了句，「小心被比下去哦。」

小良子拉着小四子的手，還挺緊張，「才不會！」

逗得一群大人笑個不停。

……

公孫在家裏整理了一下，拿出了不少需要的東西，打了個包，讓影衛幫忙拿去別院放他房間里。

離開村子的時候，差不多就該吃晌午飯了。

眾人都問趙禎，是去城裏的酒樓吃飯呢，還是回莊園？

其實問了也多餘，以趙禎的性格，當然是去酒樓吃了，多熱鬧啊。

果然，趙禎扇著扇子招呼眾人去街上吃飯，順便再搞點事情那就更好了。

眾人隨着趙禎進城，展昭還挺美，紹興好多好吃的菜可以點，先來份地道的梅乾菜扣肉，再來個花雕醉雞。

小良子和小四子歡歡喜喜手拉手跑在前面，一眾大人也一路有說有笑，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一進城，就亂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