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那些睡着與睡不着的人

在路德和麻衣睡去的同時，一身泥污的灰石從天冠山附近的樹林里鑽了出來。

夜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灰石的臉已經被泥巴糊掉了半邊，他不久前擺脫了國際刑警的又一次追蹤，而這一次，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他身後的尾巴已經徹底被甩掉了。

迷濛的月色下，灰石看到了泛著月光的河流，脫掉了髒兮兮的衣服，把精靈一口氣都釋放了出來，拿着衣服一頭撲到河水裏。

入冬時分的河水帶着一股寒意，然而灰石感覺不到。

他只感覺全身有一股火在燃燒，那股心火讓灰石几乎感覺不到寒冷。

機械地在水中搓洗著有些破爛的衣服，把身上的泥污沖刷去，再讓每個精靈都稍微洗個澡，回到岸上時候，寒風一吹，灰石終於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

黑魯加撿來的枯枝堆疊在地面，噴射火焰點着了枯枝，灰石，怪力，樂天河童，自爆磁怪圍着篝火，相視無言。

自己的通緝令估計已經傳到了各個聯盟，下放到了地區警局，自己的身份應該已經和罪犯掛了鈎。

灰石慘笑一聲，心底里那股火突然隨着眼前晃蕩的火苗涌了上來，黑魯加的聲音讓他稍微冷靜了下來。

黑魯加和噗噗豬從附近搜集一些樹果，灰石和精靈們狼吞虎咽。

入冬以後，自己找尋食物的速度就越來越慢，寒風掃過的地方，留下的樹果少得可憐。

實在餓得不行，灰石才收服了噗噗豬，希望通過棲息這片土地的他，找到更多的食物。

這個辦法見效了，每次在最艱難的時候，噗噗豬總能給灰石帶來驚喜。

看着精靈們兇狠的吃相，灰石這個堅毅了一輩子的男人突然鼻子一酸，他站了起來，走到河邊，對着遠方大吼。

「你們通通不得好死！」

風把灰石的怒火和那些暴躁的話帶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灰石的怒火，坐在安全部里加班的夾竹桃打了個寒顫。

她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牆上時鐘指針指向了十二點整。

夾竹桃回到了國際刑警的日常和以往沒有區別，處理工作，查看文件內容，分析各種可能存在的聯繫。

她沒和別人說過自己手裏有一份奇藍的錄音，奇藍在房間里路德的對話成了他們幾個人之間的秘密。

國際刑警里有能給奇藍遞消息的人，考慮到每次消息泄露的速度，這個人必然不簡單。

烏合之眾完全不擔心的資金問題則讓夾竹桃敏銳意識到了，這不是一群無根之水，他們已經在暗中紮下了根。

她的嗅覺一向很好，國際刑警里應該只剩下一兩個內奸了。

之前那些藏不住馬腳的人已經被送進了監獄，現在還留存的，絕對是一條大魚。

所以她比之前更加拚命，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

現在已經十一月，鈴蘭大會會在明年七月中旬召開，提前兩個月收回許可權…自己只有半年。

從卡露乃他們身邊離開，回歸日常后她去醫院做了一次檢查。

醫生告訴她，這一次，她的身體比之前看起來好不少。

夾竹桃知道問題出在哪，自己是積勞成疾，如果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身體就會好不少。

和路德他們一起行動的半個月是她這些年來最鬆快的日子，雖然沾著些許血腥氣，但是那股安逸，安心的感覺從沒有過。

這是一股讓人留戀，陷落下去的溫柔，夾竹桃很快捨棄了這種感覺，用沉重的工作壓力驅散那股追隨而來的迷戀。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自己必須爭分奪秒，在國際刑警，在聯盟之前把國際刑警的內奸清查出來，然後找到萬年青…

即便最後時限前自己沒法找到內奸，沒有把萬年青繩之以法，也可以慰藉自己，「我努力過了」，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國際刑警一生有三個名字，進入前，就任時，離職后，每個名字代表着一次新的人生。

卡露乃勸說自己應該放下萬年青。

是該放下的，卡露乃說的總是有道理的，但不是現在…再等等吧，再等半年就好。

她的未來同事，卡露乃的經紀人美波已經把屬於她的制服訂製好了，試穿過後，美波看着她的臉很久，這讓夾竹桃有些心慌，以為自己不討未來工作的前輩喜歡。

美波的話很委婉。

「我給你送些護膚品和美容產品吧，卡露乃也在用，效果不錯。聽卡露乃說你經常熬夜，熬夜對皮膚不好，養養吧。」

午夜夢回，在噩夢中醒來的夾竹桃照着鏡子，終於發現了那件殘酷的事實，她不再年輕了。

二十八歲的年紀，多少人已經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幸福美滿地過着每一天。

她會在沉默過後，把房門關起來，捂著被子小聲的哭一陣子。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最懦弱的一面，哪怕是自己的精靈，這樣的場景出現只會讓精靈們擔心。

小時候聽過那麼多童話，都暗喻著一個道理，苦盡甘來，好人有好報。

夾竹桃覺得自己算不上好人，但是自己吃過那麼多苦，卡露乃伸出來的手她還有半年就能抓到了。

這次她絕對不會再放手。

她不知道抓住屬於自己的幸福需要多少擁有多少力量，但是如果非要有一個衡量單位，她願意付出自己一切。

她欠了自己的精靈太多太多。

她因為工作錯過了鐵殼昆進化大針蜂的瞬間。

九尾生病在家她是過了三天才知道的。

鬼斯通為了等長期不歸家的她，每個夜晚都會在門邊守着。

自那之後，夾竹桃就隨時攜帶着他們。

她以為把她們放在家裏，給她們自己活動的自由是她們最希望得到的，然而之後夾竹桃才明白，這些精靈只想陪着自己。

自己這個蠢到把人生過得糊裏糊塗的主人，得有她們守在身邊才行，不然指不定出什麼問題。

躺在椅子上，九尾的大尾巴蓋住了夾竹桃的半邊身子，暖烘烘的。

鬼斯通輕輕把辦公室燈關上，讓突然來了睡意的夾竹桃能好好休息。

大針蜂在電梯旁的黑暗裏守着，他的主人需要安全感，沒人給她，只能大針蜂來給。

巨翅飛魚躺倒在地面上，拱著身子，盡量把夾竹桃的姿勢矯正地舒服一些。

在夢裏，夾竹桃隱約能感覺到精靈們在為她做的事。

「這樣的時光…再給我多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