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文章本天成
「此乃詩會,這倆貨怎麼進來的?」
「如此雅事,居然攪進來兩隻蒼蠅,掃興。」
「范同不會看在縣令的面子上,給他們走後門了吧?」
「也有可能是看在李浮遊的面子上。」
「哎,你們都不對,今兒這倆人還真是作詩進來的。」
這一位書生在後面,對謝長安他們如何進到快活樓的知之甚詳。
幾個書生一起回頭看這書生,「他們倆會作詩?」
「謝長安作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詩,但架不住有一人——娘的,這人長得賊俊,就是品格不行,自甘墮落,睜眼說漂亮話,愣是把詩給抬了上去,范同不得不放謝長安進來。」
「至於李浮遊。那俊人是經營書屋的,從一名不見經傳的詩文上抄了詩詞殘句,混進來的。」
「那不還是范同讓他們走後門了。」
這些議論在各處傳,很快旁邊二樓的單間,冼魚他們也知道了。
「這范同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什麼時候抄詩也能進來了?」冼魚撇嘴。
這話說的正義凌然,渾然忘記了自己以前也是僱人寫詩進來的。
也就是這次,因他跨入了八品,才思見長,這才真正寫出一首詞混進來。
謝長安的單間內,倆人在看顧白與勾子。
「我說,你們倆斯文一點。」謝長安說。
勾子不以為意,「珠簾掛着,隱隱約約,他們又看不見。」
李浮遊翻白眼,「廢話,就是因為看不見,才讓你們倆斯文點。」
外面的書生,可都以為發出聲音的是他們倆。
「說得對。」
顧白義正言辭的指著勾子,「你吃相好點兒,別唐突了佳人。」
說罷,他把一盤酥黃獨端到自己面前。
「哎,你,你還說我。」勾子不服氣了。
這酥黃肚太美味了,讓人上癮。
顧白輕輕一笑,「我就是佳人。」
勾子翻個白眼,她經常因為自家公子的厚臉皮而無話可說。
外面高台上,孟小溪並沒有因為隱約存在的嘈雜而分神。
她全神貫注在琴上,手指上下撥動,紅袖翻飛,伴着釵上的珠花晃動,讓人目眩神離。
待琴音飛揚時,她輕啟朱唇,抑揚頓挫的詩詞從她口裏唱出,在樑上迴繞。
顧白停下酥黃獨,勾子想吃,也被他攔住了。
他閉目傾聽,頗為享受。
在這個世界,詩詞是唱出來的。
唱腔貼近於前世的崑曲,婉轉清麗,一唱三嘆。
自然,也不盡然相同,有自己的特色。
藝術是相通的。
顧白前世學的就是戲曲,現在聽到孟小溪開唱,心一下子被撓到癢處,沉浸進去了。
在他聽來,孟小溪在曲上的造詣,可比她的容貌高多了。
她唱起來畫面感極強,可以調動人心裏各種細膩的情緒,婉轉千回。
待一曲終了,顧白忍不住拍手,「妙,妙極了。」
這一聲很突兀,尤其拍掌聲。
頃刻間,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謝長安所在的單間。
謝長安起初有些不適,接着他醒悟過來,本來就很妙啊,為何不能讚賞。
於是,他也學着顧白,拍掌叫好。
孟小溪站起身,輕輕向謝長安他們所在的單間行禮,「謝公子謬讚了。」
作為詩會的主人,在出場前,她已經把所有單間的公子名字記住了。
孟小溪接着又說了幾句場面話,顧白都沒聽進去。
他在抓緊時間用飯。
對顧白而言,前世今生都只有兩件事不可辜負,一乃戲曲,一乃美食。
他見到這倆都走不動道兒。
片刻后,孟小溪繼續唱起小曲兒,顧白這才不舍的棄了酒菜,靜靜地聽起來。
到了盡興處,顧白甚至會輕敲桌子,閉目品味。
謝長安、王守義三人對視一眼,最後望着勾子,張口無聲:「你們公子還有這雅好?」
勾子撇下嘴。
她會告訴他們,顧白曾有把書屋開在梨園的打算?
她更不會告訴他們,顧白曾言,等他有銀子了,一定要自己組建個戲班子。
又幾首曲子熱場后,孟小溪起身拉開今天的主題——詩會。
顧白對此已經不在意了。
他品著酒,聊著天,心裏盤算,覺的《牡丹亭》若由孟小溪來唱,簡直天作之合。
當然,他也只是心裏想想。
「老顧,老顧?」
謝長安推顧白一把。
「怎麼了?」
顧白回過神,不解的看着謝長安。
「靠你了。」
李浮遊把手裏的紙筆推給顧白。
王守義為顧白鼓勁兒,「老顧,咱們丟不丟面子,出不出風頭就看你了。」
原來,詩會開始后,在旁邊冼魚起鬨下,幾乎所有人,都一致推謝長安他們打頭陣作詩。
他們找的理由也冠冕堂皇。
「謝公子既然可以作詩入樓,想必再作一首詩也是極為容易的。」冼魚隔着珠簾說。
「是極是極,朝聞道,夕可死矣,我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品讀謝公子大作了。」
謝長安他們推拖不過,只能硬著頭皮答應,讓顧白出手。
「就以孟小溪姑娘為題。」李浮遊低聲提醒顧白。
孟小溪將去會稽郡,到時候少不了拿詩詞曲子去揚名。
今番這詩會,正是為此而設。
如此,以孟小溪本人為題,也就不足為怪了。
「謝公子,快點兒,不會寫不出來吧?」冼魚在旁邊單間里催促。
這話後面,跟着一群書生在笑,顯然想看謝長安笑話的人不在少數。
「我寫也成,但還是殘句殘章。」顧白小聲提醒謝長安。
「看我的。」
謝長安揚聲道:「哎呀,這個做文章,寫詩詞,講究靈感,不是我想寫出來就能寫出來的。」
冼魚樂了,「看來謝公子是寫不出來咯?也對,謝公子本來就不是作詩的料。看她姐作的那些酸詩就知道了。」
書生們大笑。
謝長安怒了,「誰,誰說不寫詩了,只是…」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顧白低聲提醒他。
謝長安一時間沒聽明白,但還是照着顧白的話念出來。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孟小溪雙眼一亮。
不少書生也在咂摸。
這詩味道啊。
謝長安見這句話居然就把他們鎮住了,不由得有了信心。
他繼續道:「所以呢,我們這兒只有個殘句殘章。」
「不過,你們放心,我們一句殘章,也可蓋全場!」
謝長安不管結果如何,先把牛皮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