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手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回來了。」落鳴宮，偏殿，善珂聽到從床下傳來的叩門聲，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從書案旁起身，飛快地跑到床邊，趴下來打開床底的暗門。明華音從暗道里出來，長舒了一口氣。

「善珂，你拿着紙筆，叫上善珏，跟我去成竹閣轉轉。」剛從暗道里鑽出來，明華音就立刻下令道。

「可是，殿下，您才剛回來……」

「快點，再慢些就趕不上了。」明華音卻絲毫不理會善珂的話，拍去身上在暗道里沾上的灰塵，急吼吼地往寢宮外走，揚聲道，「善珏，善珏！我呆得好悶了，咱們出去轉轉好不好？」

一名侍女立刻跑了來，看上去比明華音和善珂兩個大上幾歲，卻也還是個丫頭，低眉順目的看上去很是老實。

「殿下，娘娘說回來要查您功課的……」善珏提醒道。

「我都背了一天書了，出去走走嘛！」明華音不聽她的勸告，一邊抬腳向落鳴宮外跑去一邊喊身後跟着的兩個侍女，「善珂，善珏，你們怎麼慢吞吞的，我先走了！」

「哎，殿下，殿下！」善珂立刻從寢宮裏出來，追了上去。善珏卻是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看着明華音和善珂兩個一前一後出了落鳴宮，臉色沉了沉。

「兩個小傢伙，真會胡鬧。」身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善珏立刻收起陰鬱的神情，轉過身去行禮：

「見過姑姑。」

「行了，你還不快跟上？」身邊的中年女子和善地對她笑笑，「你年長些，可要好好照顧著小主子。」

善珏回了一聲「是」，垂著頭抬腳向著落鳴宮外追了去。

中年女子看着善珏離開落鳴宮，善珏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時，女子唇邊的和善笑容立刻消失了。女子抬起頭，望着宮牆外的流雲。小主子，這是您第一次出手，便讓主子與奴婢看一看，您成長到什麼地步了吧。

明華音領着善珂一路跑來了成竹閣附近，方一接近成竹閣，便聽到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殿下，好像有人在哭呢！」善珂不由得靠明華音近了些。成竹閣茂竹修立，清幽雅靜，鮮有人來。四下里只聞這斷斷續續的哭聲，倒真是有些詭異。

「莫怕，咱們去看看。」聽到這哭聲，明華音反而鬆了一口氣——還好，趕上了。

兩人循着聲音走去，卻看到一片紫竹之間的小徑上，一名侍女正跪在地上抽泣，身前是打翻了的托盤，原本放在托盤上的珠寶散落一地。

「啊，她怎麼在這裏哭？」善珂躲在明華音身後，輕呼出聲。

「看上去是弄壞了主子的首飾吧，」兩人身後忽然又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嚇得兩人齊齊轉身後跳一步。見是跟上來的善珏，兩人又齊齊鬆了一口氣。

「善珏！你要嚇死我！」善珂忍不住拍了善珏一下。善珏卻沒有理她，而是繞過善珂，跟上了向那宮女走去的明華音。

「你是哪個宮的？為什麼在這裏哭？」明華音走到那哭泣宮女的身邊，問道。

宮女聞言抬起頭，見是一個小女孩兒，心下的希望又破滅了，可一轉眼又見到善珏，立刻見了救星一般撲了上去：「秋玉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善珏沒料到她會突然撲過來，大驚之下連忙將她踹開，後退幾步，一臉嫌惡道：

「什麼秋玉，這人怕不是瘋了？」

「善珏，別那麼粗魯嘛。」明華音上前將那宮女扶起，又命善珂將地上散落的首飾幫着收好，安慰那宮女道，「你倒是說說，這是怎麼了？說不定我能幫你。」

那宮女淚眼婆娑地盯住明華音，似乎在想一個小孩子能幫上什麼。

「我可是公主哦，很厲害的。」明華音回給她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宮女聞言，方才半信半疑地對明華音說：「我方才路過這裏時，突然一個老鼠似的怪物竄出來要撓我，嚇了我一跳，一不小心就把主子要送人的東西給打碎了……」

「殿下，東西我都收起來了，只是有些首飾還是打碎了。」善珂將散落一地的首飾收在托盤上，端到明華音身邊來。

「怎麼辦，怎麼辦？」那宮女聽聞首飾打碎，再次淚如泉湧，「我，不想就這麼……」

「好了，什麼這麼的，」一旁的善珏忽然不耐煩道，「皇後娘娘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就回去坦白講事情說了，領了罰就是。」

「可是，可是，這是皇後娘娘要賞給慎王妃的……」那宮女仍是戰戰兢兢的，聽了善珏的話，更是抖成了篩子。

「賞給慎王妃？」明華音疑惑道，「賞給慎王妃，為何拿來了這裏？」

「是，是因為慎王如今正在成竹閣休息……」

慎王在成竹閣？明華音聞言，轉過身去望向成竹閣。成竹閣的窗子緊閉着，看不出是否有人在。

「皇後娘娘賞賜慎王妃，本應是由娘娘親自交給慎王妃的，為何會叫你送來給慎王？」善珏厲聲道，「莫不是你想動什麼歪腦筋，想麻雀變鳳凰？」

那宮女彷彿被刺中了心事，尖聲叫起來：「我沒有！我沒有！」

明華音正在一旁看戲，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角。

「殿下，這是怎麼回事啊？」善珂一面看着善珏訓斥這宮女，一面小心翼翼地湊到明華音耳邊問。

「這宮女想藉著送東西的機會討好慎王，我從暗道回來時聽見這裏有些聲音，過來一看卻發現她正鬼鬼祟祟地從窗縫向屋裏看，就讓小黑出去嚇了她一跳。」明華音得以地笑笑，「誰知她這麼不經嚇，從窗邊跑過來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黑？是藏書閣的那隻墨猴？」善珂問道。

明華音點頭道：「對，我今日在藏書閣背完書，小黑纏着我非要跟出來玩，小白都攔不住它。」藏書閣三樓的筆筒里棲著一黑一白兩隻墨猴，對許芸和明華音很是親近，至於它們的來歷，明華音就不知道了。

「可是殿下為什麼要叫善珏跟來呢？」善珂追問，「您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們的人……」

「這不就確定了她是誰的人了嗎？」明華音看着尤在斥責那宮女的善珏，「那句『皇後娘娘』可是她自己說出來的，況且她的言辭不都是在維護皇后嗎？」也不知是皇后覺得她這個年幼的公主沒什麼價值還是怎的，居然就派了善珏這個根本不會掩飾的傢伙過來，想到這裏，明華音不禁有些不爽。

「可是，可是就任由她們在這裏吵鬧嗎？」善珂眼見着善珏越罵越凶，那宮女也哭得越來越凶，不由擔心起來。且不說這樣會被人發現，現在這成竹閣里可是有慎王在休息，若是打擾到慎王也是大大的不妙。

「什麼人在那裏！」善珂話音剛落，果然就有巡視的侍衛發覺了正在吵鬧的善珏和宮女兩個，厲聲道。

善珏被侍衛一呵，立刻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求助似的望向明華音。明華音接收到她求助的目光，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皇后就派了這麼一個傢伙來嗎？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那隊侍衛的領隊走了來，見到是四個小丫頭，便也沒什麼忌憚的，不客氣道：「你們是哪個宮的，在這裏鬼鬼祟祟做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敢這麼和公主說話！」善珏立刻搬出明華音，想要甩掉自己的事情。

「公主？」侍衛又將四個小丫頭瞧了一遍。那個跪在地上哭的肯定不是什麼公主，方才說話那個也不是……目光鎖定在明華音和善珂兩個身上。善珂本就怕人，又向明華音身後縮了縮。

「阿音，怎的一直在外頭不進來？」成竹閣的門忽然開了，裏面走出一個穿着杏色衣裳的女孩兒，「我和姑父等你半天了。」

明華音轉過頭去，狐疑地看着這個女孩兒。女孩兒與自己年紀相仿，長相併不出挑，但氣質溫和親切。她的身後走出一個高挑的男子，想來是在此休息的慎王了。

果不其然，那隊侍衛在見到男子后立刻畢恭畢敬地行禮道：「慎王爺。」

女孩兒邁步從屋裏走出來，來到明華音面前，拉住她的手道：「原來你還是個愛看熱鬧的，我和姑父只當外頭這個蹩腳的不存在，你卻偏偏守着人家看。」

明華音正奇怪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兒為何說出這樣一番話，忽然看見對方用眼神示意她配合自己。明華音猶豫再三，想着這女孩兒的一番話似乎對自己也是有利的，卻還是決定見機行事。

「什麼蹩腳的，原來是叫善珏給說中了嗎？」明華音眯起眼笑道，「你和皇叔稍等，我還是將這事先給解決了，畢竟是宮裏的事。」說完，明華音轉過身去走到仍跪在地上哭泣的宮女面前。

「你先去司飾那裏稟報，將首飾損毀一事告知司飾，切記不要說首飾損毀與自己有關，就說娘娘下令再補一份，」說完這一句，明華音湊近那宮女耳邊，又說，「然後回母後宮中，說自己辦事的時候被秋玉攔下，秋玉懷疑你背主求榮，蠻橫不聽你的解釋，推搡之下你將首飾打碎了幾件。」

「啊？這……」宮女驚訝之下忘記了繼續啼哭。這是要她……誣陷秋玉嗎？

「放心，你覺得母後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懲罰秋玉？秋玉到底比你更得母后喜歡，此舉不也是她忠心於母后的象徵嗎？還是說你覺得坦白告訴母后你打算攀附慎王更好？」明華音語調帶笑，在那宮女聽來像是什麼精怪一般。

「啊，若是母后真的因為此事懲罰秋玉，那不也是你的好機會嗎？」明華音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你也看到了，秋玉她根本沒有救你的打算……」

「謝殿下指點！」聽到這裏，那宮女帶着哭腔的聲音忽然堅定起來，從其上爬起，對着眾人行禮道，「奴婢的事情沒有辦好，這就去領罰。」說完，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從小徑離開了。

「殿下，就這樣放她離開？」善珏沒有聽到二人之間的對話，不甘心道。

「畢竟不是落鳴宮的人。」明華音淡淡地瞥了善珏一眼，「我也只是不想讓母後生氣才教她怎麼做的。」

善珏怔了怔，恢復到自己平日裏低眉順目的模樣，說了一句：「是，殿下的孝心天地可鑒。」

「好了，沒什麼事你們便退下吧。」慎王見這裏的事情已經解決，便對那一小隊侍衛說。

「哎喲，小祖宗啊，可算找著了！」就在眾人要散去時，一個手持拂塵的公公火急火燎地跑了來，「公主殿下，皇上有請！」

眾人又是一驚。那一隊侍衛的首領預感到又要發生什麼事，立刻告了退，不帶着自己的人趟渾水。明華音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是夕陽西下了，想來是那個穆公子從暗道出來后說了些什麼。明華音握住的拳緊了緊。誰勝誰負，馬上就要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