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初遇

第49章 初遇

「小姐,您好歹試一下嘛,奴婢們也是準備了很久了……」傍晚時分,梨華院卻不似往日一般的寧靜。綺羅領着幾個小丫頭,站在埋首書案的孫安錦旁邊,苦口婆心地勸著。孫安錦被她吵得頭痛,無可奈何地擱下筆,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小姐……」綺羅尤不死心,「您試一下嘛,這款式、這料子,可是如今京城裏最時興的了……」

「綺羅啊,既是最時興的,你就不怕你家小姐我在詩會上和其他的小姐穿成一樣的?」孫安錦揉了揉眉心,「況且這顏色也太……」孫安錦瞥了一眼綺羅身後的小丫鬟手上拿着的通體墨綠的衣裙和金燦燦的頭面,又是一陣頭痛。倒是不知這是哪家閨秀引起的時興,這顏色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好看的。

「回小姐的話,這是從宮中流傳出來的穿搭,據說是玉敏公主殿下喜好的。」捧著放頭面的托盤的小丫頭道。

玉敏?孫安錦愣了愣,隨即想起是明華業的妹妹,也是皇后所出,據說很是受寵。塗說那傢伙似乎對於這個小公主的事尤其着迷,就連送上來的文書也是每一份都要提到這個玉敏公主。不過……孫安錦又看了那套衣服首飾一眼,臉上的笑容愈發無奈起來。也不知這個玉敏公主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竟能將這樣的衣服穿成時興。

「小姐,您再看看嘛,」綺羅似乎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孫安錦將這套衣服穿去詩會,伸手將衣裙從身後的小丫頭手捧的托盤上拿了起來,展開給孫安錦看,「這衣服多貴氣啊,您穿上肯定……」

「好了,綺羅,」孫安錦一看那衣服繁複的款式就頭痛,打斷了綺羅的話,「兩日後的詩會,我便穿那套藍的吧。」

「可是小姐……」

「綺羅,小姐自有打算。」正在這時,催雪從屋外進了來,制止了綺羅繼續勸說,「你先帶這些人下去,我有事和小姐說。」

綺羅看了看催雪,又看了看孫安錦,似乎希望孫安錦能夠出言讓她留下,可惜孫安錦什麼都沒說,只給了她一個笑容,隱隱含着命令。綺羅於是只得回了一聲「是」,不甘心地退下了。

綺羅領着人下去后,催雪淡漠地瞟了一眼方才合上的門,對孫安錦道:「小姐,您這樣冷淡綺羅,難免她會心生怨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孫安錦輕輕嘆息一聲,「她自己做着背主的事,卻要我對她掏心掏肺嗎?」

「這……也是。」催雪想了想,「但是據奴婢調查,綺羅她也不過是將院裏不用的東西賣出去接濟一下家裏……」

「這我自然知道。」孫安錦說着,隨手拿起擱在案上的筆,用指尖輕輕撫着筆桿上的雕刻的梨花紋,「我已將她的月錢加了些,足夠她補貼家用,可惜她還是不肯罷手。」輕嘆一聲,孫安錦又道,「她家中沒病沒災,一家人在城郊過得好好的,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麼『體諒』她這種背主的行為呢?」

催雪沉默不語。是了,無論怎麼看,綺羅現在的做法都是為貪婪所驅使的背主。

「她家中只剩下年邁的父親和年幼的弟弟,她若是老老實實的,我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孫安錦語氣冷得似窗外吹過的寒風,「若是哪日真的做出什麼過分的事,那麼就是絕對留不得的了。」

催雪被這寒得刺骨的語氣驚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是了,你說有事找我?」孫安錦將手中把玩的筆掛回筆架,語調恢復了平日裏的溫柔恬淡,「是什麼事?」

「啊?啊,」催雪面對這突然間的轉變有些無所適從,但好在她也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故而沒有驚得忘了自己要說的事情,「靈戈方才在梨華院外頭抓住一個要翻牆進來的『小子』,但那『小子』嚷嚷着自己是穆家的人,奴婢想着您和穆家公子的交情還不錯,就想來問問您……」

「我與穆雲深交情不錯?」孫安錦臉上的笑容忽然燦爛起來,但這燦爛背後卻是陰森森的,嚇得催雪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奴,奴婢以為……以為穆公子是心儀小姐的……平日裏奴婢也沒少見着穆公子幫小姐……」

心儀?這兩個簡直是在孫安錦頭上劈下一道雷,將孫安錦劈得外焦里嫩,腦中一片空白。

「你……你說穆雲深……心儀我?」孫安錦大驚之下聲音有些發顫。

「啊,奴婢隨口說說罷了,也許是奴婢會錯了意。」催雪自己雖然也有些年紀了,但因着一些原因至今也沒嫁人,況且她自己也對男人並無好感,故而於男女情愫一道是一竅不通,「不過靈戈抓住的那個『小子』,小姐想怎麼處置呢?」

「先帶過來吧。」孫安錦兩頰仍是微微有些泛紅。穆雲深平日裏有意無意地讓她見過他身邊伺候的人,似乎是個叫律疾的小子,此番抓住的不知是不是他。可惜此刻孫安錦腦子裏一直盤旋著「心儀」兩字,以至於不能再做更多的思考。孫安錦自然也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對,趕緊甩了甩頭,想要將這兩個字甩出腦海。畢竟她的身份……還是有危險的。穆雲深毫無疑問是站在太子明華業一邊的,他又知道自己明華音的身份,或許還對自己是梨花部首領有所察覺,若是……若是想要藉著「心儀」利用自己,以他小時候的行為來推斷,也不是不可能。

是了,這傢伙小時候就不是什麼善良的傢伙。

那時孫安錦——或者說是明華音——還沒有因畫揚名,因着生母許芸的關係,常常得空便從暗道溜出落鳴宮,到宮中各處玩耍。那日宮中舉辦宮宴,許芸如往常一樣借口將明華音留在落鳴宮中。明華音在落鳴宮中有些悶了,想着今日宮宴,不只是怎樣的熱鬧景象,於是便趁人不注意從暗道溜到了設宴的太明宮。暗道的出口設在太明宮后的一片太湖石附近,這裏的太湖石因佈景的原因數量眾多,高低錯落,況且這片太湖石又是坐落在一片灌木叢后,因此極好地掩飾了暗道的出入口。可惜……這並不意味着這出入口不會被人發現。

「啊!你……唔!」明華音剛剛從太湖石後走出來,迎面便撞上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孩兒。那男孩兒沒料到這樣的偏僻地方還會遇到人,剛要驚叫出聲,就被明華音一把抓住,捂住了嘴。

「噓,你沒看見我,聽到沒有?」明華音惡狠狠地瞪着他。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小子,居然從宮宴上溜出來玩到了這裏。

男孩兒被明華音抓着捂住了嘴,只得連連點頭。

「我現在鬆開你,你不能喊,」明華音繼續說道,「也不能跑去告訴侍衛,聽到沒有?」

男孩兒連連點頭,心裏想的卻是聽你的才怪。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出現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雖然對方是個比自己還要年幼些的小丫頭,但難保她不是什麼受過訓練的刺客。雖然自己現在很容易就可以掙脫逃走,但萬一這丫頭有什麼兵器或者後路,自己難保不會遭殃。

誰料這丫頭卻不是好糊弄的,在得到他的回應后並沒有馬上鬆開他,而是拉着他在灌木叢后蹲了下來。

「你聽着,我不是什麼刺客,我是公主。」這丫頭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麼,「我從暗道偷偷溜過來看宮宴,不能叫人發現了。」說着,這丫頭居然一把抓過他腰間系著的玉佩,不知用了個什麼東西一下就切斷了系玉佩的繩子。

「喂!君子無故……」這下男孩兒也不管什麼後路不後路了,直接掙開了她的手,要奪回玉佩。

「玉不去身。」明華音立刻向後躲閃,閃回暗道里,「這個可就是你知道了這暗道的證據了,皇宮裏的密道,輕易可是不能被人知曉的。你若是要向人告發我,我就連帶着將你發現了暗道的事供出來。到時候你是會被人監視還是怎樣,我可就不管了。」

「你!」男孩兒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比自己還年幼的小丫頭威脅,況且這丫頭又搶走了自己的玉佩,怎麼可能不追?於是他立刻跟着進了暗道,聽着前面的腳步聲追了上去。

暗道裏面潮濕陰暗,男孩兒追了幾步,就有些後悔了。此時若是有人襲擊,他也是毫無還手之力的。不,就算是沒人襲擊,自己或許也會被困在這地形複雜的暗道里。不知怎的,明明沒有追出多遠,回頭看去卻看不到那太湖石后的出口照來的光亮了。許是那個熟悉地形的小丫頭觸了什麼機關,將門關上了。如此,現在又該怎麼辦呢?男孩兒焦急起來,忽然產生了一種自己會被困死在這裏的可怕念頭。他甩了甩頭,告訴自己要冷靜,伸手摸著傍邊的牆壁蹲了下來,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喂,你做什麼呢?」不遠處忽然傳來方才那丫頭由遠及近的聲音,「真想被關在這裏嗎?」想來那小丫頭在黑暗中視力極好,竟徑直走到了自己身邊,蹲了下來。

「那可不正好遂了你的願?」男孩兒沒好氣道。

「說什麼呢,」明華音好笑道,「宮宴上忽然丟了穆家的小公子,那麼多人找你,萬一被查到我曾經從落鳴宮溜出來,麻煩還不是我的?」

「不是你拿了我的玉佩,讓我追進來?」穆雲深得知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也不遮遮掩掩。

「啊,也對,」明華音笑了笑,可惜黑暗中也看不見這個笑容,「不過我要是不這麼做,你一離開就會通知侍衛吧。我可是將我的身份告訴你了,到時候可免不了被罰。」

身份?穆雲深回想了一下,這傢伙似乎說自己是什麼……公主?

「怎麼,你當時沒聽見嗎?」那公主似乎自嘲似的笑了笑,「虧我還大費周章地引你到這裏來,原來根本不必。」

聞言,穆雲深把剛剛要出口詢問的「你是落鳴宮的那個公主?」一句生生咽回肚子裏。是了,現在關鍵是要能離開這個暗道,只要這個公主覺得沒必要難為自己,就會放他出去的。

「喂,你保證不和別人說,你帶我出去。」穆雲深對明華音道。

「哦?你保證不說?」不知為何,穆雲深似乎從這句話里聽出一絲嘲諷的意味。被一個小孩子嘲諷的感覺實在不太好,但畢竟現在是自己有求於她,於是便忍住了心底冒上來的火氣。

「對,我保證,」穆雲深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柔和一些,「那塊玉佩你喜歡就拿走吧,讓我出去就行。」

「這樣啊……」這個公主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猶豫,不過片刻后還是告訴了他出去的方法,「你站起來,用左手摸著牆壁走,牆上有一條刻痕,你沿着這刻痕走就能出去了。」這個公主說話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近,穆雲深感覺到她的臉似乎是逼近了自己的臉,連她呼吸時候的氣息似乎都能感覺得到。

「喂!你做什麼!」穆雲深嚇得趕緊後退一步,但因為蹲了太久,腿有些麻,於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可是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彷彿剛才他遇到的是什麼鬼魅。

「喂,你還在嗎?」穆雲深又大聲喊了一句。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那個公主彷彿憑空消失了。穆雲深又閉眼靜心聽了一陣,確定附近除了自己以外並無他人,於是扶著牆壁緩緩了站起來。這暗道那公主熟悉得很,向來是從什麼地方走了。他用左手在左邊的牆壁上摸索一陣,果然找到了一道刻痕,於是他立刻摸著這道刻痕一路走出了暗道。

前方終於出現光亮時,穆雲深微微眯着眼睛走上前去,出來后卻發現自己仍是從那一片太湖石后出來的。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了,遠遠地還能聽見有宮人在喊他的名字。自己離開宴席時還是午後,想來自己是失蹤了一陣子了。

「皇宮裏的密道,輕易可是不能被人知曉的。你若是要向人告發我,我就連帶着將你發現了暗道的事供出來。到時候你是會被人監視還是怎樣,我可就不管了。」那個公主的這句話忽然響在腦海中。是了,得給自己的失蹤編個好的說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朱顏謀:鳳歸京華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朱顏謀:鳳歸京華
上一章下一章

第49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