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面孔

接下來的幾天裏，孫安錦都往返於梨華院與俯仰樓七樓之間，沒有什麼旁的心思去在意其他的事。梨花部是書院專管各地各種情報的，雖說底下人手眾多，但身為首領的孫安錦要處理的事務也是不少。莫瑾整日陪在孫安錦身邊，一來為孫安錦解惑，二來也是莫管事放心不下這個小主子，讓自家閨女跟着些。約莫著過去五六日，孫安錦對梨花部的事務熟悉了，莫瑾也就回去自己的杏花部了。莫管事曾經到俯仰樓七樓來「看望」孫安錦，見這孩子做事也算井井有條，加之是孫汝安排來的，便稍放下心來。

這日天朗氣清，孫安錦起身後方才走出梨華院，迎面忽然跑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我說了我不曾見過什麼王異塵張異塵，你還追我做什麼？」離得還遠，就聽見跑在前面的那個矮身影嚎叫似地沖後面追着的人喊。

「不可能！我之前還見着你倆說話，怎麼可能一轉眼就不知去向？」追着的身影說話似洪鐘，比前面那個還有些尖細童音的少年聲音不知沉穩洪亮多少倍。

孫安錦聽出被追着的人正是仉清揚，忙快步過去，攔在二人之間。仉清揚見着孫安錦，忙一轉身子躲到孫安錦後面，敢怒不敢言地望着追上來的那人喘粗氣。

後面追着的人跑到孫安錦面前，急急剎住，神色詫異地看着忽然出現的孫安錦。

「閣下是誰？為何追着我家小弟不放？」孫安錦板起臉，皺着眉，對着來人發問。

這來人身形魁梧，足高出孫安錦幾個頭；膚色黝黑，許是長日曝晒所致；五官還算周正，尤其一對濃眉似劍，硬朗陽剛。孫安錦抬頭看着他，想着若這人發怒起來，只怕自己加上仉清揚也不夠他一拳打的。

「我是鎮遠將軍府的魏季天，找你弟弟問話。」好在來人還算客氣，對着孫安錦自報家門，還大嘴一列，露出個友善的笑來。

魏季天？孫安錦想起自己近日看的文書，知道這位是被稱為「鎮遠小將軍」的魏家公子魏季天，自小隨其父鎮遠將軍鎮守北疆，年紀輕輕就立下戰功。幾年前歸京，因着鎮遠將軍嫌他不通禮法、胸無點墨，於是安排他進京城書院學習，似乎是與仉清揚在一個班上的。

「不知魏公子找我家弟弟所為何事？」孫安錦客氣道，依然將仉清揚攔在身後。雖說這魏季天看上去是個忠厚老實的，但也難保不會仗着力氣大欺負了仉清揚，因此孫安錦還是警惕著。

「我就是問問他見沒見過王異塵和華業，」魏季天察覺到孫安錦的警惕，忙一手撓著後腦勺，一手攤開，示意自己沒有敵意，「誰知道他一見我就跑，害我追到這裏，打擾了小姐了。」

「我都告訴你我沒見過了，你還追着我！」仉清揚在孫安錦身後探出頭，不服氣道。

孫安錦回過頭去看着仉清揚伸著脖子撅嘴的樣子，忽然覺得他像是在外惹了事後回家找娘的熊孩子。

「季天！季天！」孫安錦正不知作何應對，遠處又跑來幾個人影，一個少年聲音焦急地喚著魏季天的名，「你看看自己跑到哪裏了？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魏季天回過身去，喊了一聲：「不知道！」

孫安錦扯了扯嘴角，看着遠處似乎浩浩蕩蕩跑來了四五個人，想着莫不是來了打劫的？

等那幾個人影跑近，全是年齡同仉清揚相仿的少年，想來是仉清揚和魏季天的同窗和熟識。其中一個和孫安錦的目光對上，兩人俱是一驚，孫安錦微微後退一步，險些踩了仉清揚的腳。

「這兒都算是孫府的後院了，季天！你怎麼闖了人家的後院？」方才喊話的少年一個箭步衝到魏季天面前，身形略比魏季天矮小些，卻看得出也是習武之人。孫安錦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想這人感覺上似乎有些熟悉。

「就是，闖了人家的後院，待會兒看你怎麼解釋！」後面跟上來個喘息得厲害的瘦削少年，草稈似的弱不禁風，膚色慘白，有另一個少年在一旁攙著。

「阿山！你明知道異塵不能亂跑，你怎麼！」魏季天見着那膚色慘白的少年，立刻上前一步將他扶過來，對着先前扶著王異塵的少年惱道。

「人家聽說你追着仉小弟跑來了先生家的後院，急得跳腳，一路上可是我和華業輪流背着過來的。」被叫作阿山的少年笑着解釋道，「放心，沒累着你這位王家弟弟。」

「我說，」後面接着又走來兩人，一個是孫安錦認識的穆雲深，另一個正開口說話的少年相貌陰柔得似女子，眉眼間透出一股妖艷勁兒，孫安錦卻不認得，「咱們都這樣跑出來，一會兒先生到了，發現屋子裏沒人，不知要怎麼罰的。」

孫安錦先前已用目光同穆雲深打過照面，現下又好好地將他打量了一番，發覺他似乎又長高一些，眉眼也長開了些，乍看上去還真有幾分清逸俊朗，配得上「翩翩公子「四個字了。

「無礙，我瞧著上官姐妹沒有跟出來，屋子裏不會是空無一人。」穆雲深說着，環顧四周，疑惑道，「華業呢？怎麼不見他？」

「被上官元媛叫回去了，」劉山答道，「不然怎麼半路換成我背異塵了？」

「有人疼就是好啊……」先前一個箭步衝到魏季天面前的少年感慨著，轉過身來，見着孫安錦愣了愣，一時失語。

「這位小姐是……」幾人這才注意到孫安錦，呆怔過後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只有那「妖艷少年」開口詢問孫安錦的身份。

「這是我姐姐！」不等孫安錦開口，仉清揚便搶道，「是師父的女兒！」

眾人愕然，依然只有那「妖艷少年」上前一步做了個揖道：「見過孫小姐。」

孫安錦見這幾人中有穆雲深、王異塵，便猜出這位是京城裏那位有名的相貌「雌雄莫辨」的長孫丞相的大公子長孫霽瑞，連忙還禮道：「見過長孫公子。」

長孫霽瑞挑挑眉，眼波在孫安錦身上流轉一圈，看得孫安錦有些不舒服。

「安錦，這位是長孫丞相的大公子長孫霽瑞，」穆雲深忽然上前一步，開口介紹道，順便接着指點的手臂將長孫霽瑞攔了回去，「這是王大人家公子的王異塵，這是劉大人家的劉山，這是許將軍家的公子許忱。」說着，一一介紹過膚色慘敗的王異塵、扶著王異塵過來的劉山、先前衝到魏季天面前來的許忱。

一聽到許忱的名字，孫安錦的目光立刻向那少年身上過去，瞧見了他臉上困惑的神情，想着這位表兄不知認出她了沒有。而其他人在與孫安錦打招呼的同時，心裏暗暗想着方才穆雲深喚這位孫小姐為「安錦」，卻不知這兩人什麼時候認識的，居然已經如此熟悉了。

「看不出，雲深你居然已經和孫小姐如此熟悉了，」說出眾人心聲的是劉山，「什麼時候認識的，快給我們講講。」

「先前隨閻大人遊歷時途徑棗縣，拜訪了孫先生。」穆雲深語調平淡，暗示不想多談，「如今季天已經尋着了，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免得先生生氣。」

「走了走了，」立刻接過話的是許忱，一手攬著魏季天，魏季天還扶著王異塵；一手要攬著長孫霽瑞，卻被長孫霽瑞躲過去，反而塞了劉山過來，幾人一起往回走去。孫安錦回過頭去看躲在自己身後的仉清揚，仉清揚立刻跳了出來，與孫安錦道別，跟上了幾人。

孫安錦望着這些人離開，心裏沒來由地一絲失落。少年時就該如這般熱熱鬧鬧的，自己活得真不似這個時候的少年。等到幾人的身影剛從視線中消失，孫安錦轉過身去要往俯仰樓走，忽然身後又是一陣騷動。孫安錦回過身去，見那幾個人逃命似的朝自己這邊跑來，他們的身後跟着一大兩小三個身影：大的身着白衣，顯然是孫汝；兩個小的是兩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姑娘，步態華貴。這三人氣定神閑地走過來，隱隱透著「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意思，而前面是驚慌失措的「豬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