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人世拳
嗖！
夜色朦朧漸退，風吹枝搖曳，林子內隱匿的監護聽見些聲響，抬眼只發現是見慣了的落葉飄過，靈識掃空，尋之了個無趣，便打了個大大哈欠，繼續半眯著了眼縫。
一夜不見動靜，怎麼說那屋子裏的大人物也沒蠢到這時候逃走吧？
而就在這時，一道融於朦朧的身影卡著短暫視野盲區，落地無聲，由開着的窗戶悄然滑入二樓房間，過了三四分鐘，夜色褪去大半，他又在這窗口露個面，與前幾天的時間點比近，深呼吸伸了個懶腰，左右漫無目的地遠眺，察覺到不少視線掃過，隨即神情輕鬆，這才覺冷似的關上半邊窗口。
「所以，你這一趟做了什麼？」
屋子裏由冥想中醒轉的聲音響起，簡單而切，王越確認了若雪狀況依舊，便走到木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喉，「記得湖中島上的那石蓮嗎？內生一種金屬，黑魂密金。」
「黑魂……」
見柳小姚啞然不知，先是一愣，原以為她是知曉，隨即他輕笑解釋道，「一種比較稀有的金屬，通過輸入虛能或精神力，其硬度將大幅提升，因此冠名。以我拿到的這一塊黑魂密金來說，品質在黃階中上品之間，常理而言是難以抵擋戰尊境修鍊者的攻擊，但在完全催動之後，甚至還能無懼二階戰尊的全力一擊，同時對法則還具備一定抗性。」
「戰盾？」
柳小姚恍然，繼而明白那石蓮為何能抵擋住當時那煉化球能量的狂暴而不損，同時點點頭，深感為然。
這樣一件特殊寶物，肯定是能拿到手算先。
「不，只是一件未被煉化的礦物罷了，算不得戰兵，往後若碰著合適器胚，煉製一件防禦性戰兵，才能最大化其屬性價值。」
想了想，氛圍險些陷入沉默，王越才面色微猶豫着開口，「黑魂密金我會給你留些，有合適器胚，我也會幫忙煉製，算是多一點保命手段。」
柳小姚怔了怔，「你還會煉器？」
不過，話剛說出去她便想起，三人剛乘飛機前往平陽市的路上，他就展示過一種調器手段，若非具備相應煉器能力，調器也不過雞肋。
「嗯，多少會點。」
王越不打緊地罷了罷手，示意這個話題到這為止，至於能脈，倒是未急着說明，他放下了水杯，開始若有所思地踱步，「另一個需要注意的情況，雙恆區內存在一個未知組織，對虛能似乎有了相當研究，不久前追着虛能波動到了湖中島，之後我潛伏跟着他們返回，但很快，他們所在位置產生了類似於戰師自爆的虛能波動，驚動了巡邏隊，這件事恐怕多少會引起牧雲懷疑。」
至於那名「偷豬」戰師，咳，就沒必要在這時候提出來了……
「難怪剛剛……他們存在威脅？」
「暫不清楚，不過，在沒弄清楚對方目的之前，就是敵人。」
柳小姚嘀咕著點頭，「所以，現在最緊要的問題是如何撇清我們和這次異常虛能波動的關係。」
「沒錯。」
王越踱步一停，「牧雲的『嗅覺』不弱，他也沒自大到認為憑外面那些人就能鎖住我們的行動，沒意外的話，等那邊調查結果一出，牧雲就會帶人來這『問罪』。」
畢竟，若那組織與軍方真毫無干係，便必然想方設法逃脫干係，那麼自己就將是其首要懷疑人，沒法洗脫嫌疑，也即代表着與軍方這段「蜜月」將迎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震動，雖不及前功盡棄，但也足夠影響到自己的一些長遠佈局。
不得不說，這一「異常」虛能波動來得太是時候了，也相當致命……
感覺腦門微緊，王越敲了敲桌面，牧雲採取行動對「異常」進行調查，同時，勢必先加強對這棟屋子的監察，以及提高雙恆區內，尤其是那條暗巷子附近的巡視力量，再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難度將直線上升。
不過，現在他也沒想再犯險而行，一方面是料到這個未知組織如今已是驚弓之鳥，警惕大增，需一定時間平復；另一方面是考慮到若雪蘇醒將近，無利可圖的情況下，短時間內不便再生枝節。
此外，關於柳小姚自身的一些秘密，也不宜再拖。
「所以，接下來我們得想辦法給自己換個角色。」
……
吃過粥米，天色完全放亮，柳小姚熟絡收拾著殘局，而王越也習慣性以精神力檢查過若雪虛旋波動，隨即換一身衣裝，交代一聲，便合上門，不緊不慢踏着木製樓梯，迎來這三四天中他「第一次」走出屋子大門。
早晨微風濕潤而清涼，一伸展，令人格外舒爽。不出意外，牧雲會選擇一個「合適」的時間登門拜訪，而現在，自己就要開始演繹這個「角色」了。
「早上好，王先生，雖然今天天氣不是很好，但你看起來恢復得還不錯。」
屋子前的平坦草地，明顯留着修整痕迹，被這朗朗笑聲叫住，伸展的動作一停，他轉身目光鎖住了一名棕色大衣的中年男子——蘇衛，臉頰頗為泛白，聽聞多年服侍於這間林屋的前主人，現在被邀作廚師，同時也完全負責這些天起居，對這裏多少存在一些留戀。
不過，說起見面，兩人也只在二樓走廊偶爾有過兩次罷了。
「多虧蘇先生照顧，能在這時間吃到如此美食，也是我的榮幸。」王越笑着彎腰示意，對於這場面性的禮儀，某種程度上他也相當應付。
「謝謝，這無疑是對一名廚師的最佳讚賞，但如果換作災變前，其實我還能做得更好些，嗯，我是說，如果有機會，一定邀請你嘗嘗我拿手的一些名菜。」
清風繼續拂著，平淡語氣，兩人衣襟飄動着，就彷彿許久未見的朋友，感嘆世間變化萬千，無奈當下。
這是不許我離開？王越笑眉藏真，聲色不變道，「一言為定，蘇先生的手藝，我還是相當喜歡的。」
「那麼，就祝王先生儘早康復，轉轉這草院，相信也會有所幫助。」
「這正是我在想的打算。」
清風停住，兩人微微點頭為禮，蘇衛作了個「隨意」手勢，自己便緩步向屋子內走去，輕聲關門，之後王越失笑搖了搖頭，繼續往草院中間移步。
簡單談話中並無惡意，蘇衛的意思，在他看來更多只是個提醒。當然，事實也是他只想着在這草院中等牧雲「問罪」。
草院不小，除了隱約能見的碎石子小路，就是西北角一株郁青老樹，走了六十來步才至中處。
「呼……」
腳步停下，站着筆直，氣息自外而內，快入緩游，始於虛旋，最終於經脈中逐漸平復，雙眼微合，他運著三元練氣法，那種彷彿融入自然的感覺循循蔓延，自身氣息隱匿，整個人都有着一種空靈狀態。
咚——
忽然，王越沉重打出右手一拳，雙目炯炯聚神，勁力平收，重心緊跟下移，左腳邁出，又一左拳沉重打出。
咚——
收放之間，輕微衝擊吹倒草芽，而其拳勢不止，身體重心隨拳而動，爆發性力量由小腿至腰，存於臂膀，每個動作都格外穩固，不帶一絲偏移。
咚咚拳聲開始持續，或快或慢，猶如流水，亦如磐石，而王越也越打越投入，如同忘我，一點點活絡周身筋骨，拳形中，有的動作精緻如水墨紙筆，也有的像是山嶽斧鼎；有的招式精妙贊絕，也有的直搗見山；有的拳法氣勢恢宏，也有的陰險狡黠……
咚！
最後一拳如流星划落，緩緩收勢，不見一絲虛能波動，但這整整一套十式拳法打完，他便已渾身大汗，胸口陣陣起伏，一股股熱流遊盪，徹體的暢快，就連靈識也更為清晰，而腳下草地，除自己站立處，其餘均完全偏倒一個方向。
啪！啪！
「好拳法！」
草院大門，兩道清脆掌聲在不遠忽起，軍靴踏步走來，語氣中是讚不絕口，「小兄弟這拳法，形意百變，快時如龍過江，緩時如水滴石，有少年之狂，也有暮年之沉，彷彿這人生百態，當真是生平少見。」
「牧首長？」
王越面作驚訝，似沒料到對方竟此時到來，略顯倉促，隨即運轉虛能蒸干汗跡，不久便恢復一身乾爽，但多少留着方才快意，下意識抱拳道，「正如首長所說，這拳意蘊人世百態、光陰、七情、六欲……傳言，是一名大師臨世絕筆，名人世拳。」
當然，其別名「養生拳」，就不方便進行多透露了……
牧雲點點頭繼而稱讚，「不錯的名字，能得此拳法，也是說明了小兄弟本身就是承大運之人。」
「首長說笑了，雖人世拳看着兇險與精緻，但以實戰而論，卻是少了幾分味道，只是多用來活絡筋骨，蘊養自身罷了。」
牧雲以為趣，「哦？這話為何？」
笑眼而視，王越意味深長道，「實戰以生死相論，殺敵為先，而人世拳，卻只是顧己，我承認它有着不錯拳意，納含人生百態，但並非承認其中拳法與招式。」
「少年當狂而作為，老年為暮當守心，如流星划落逝去，來時激蕩，去時空無……着實惹笑，對我而言，便是要斬盡一世敵，無關少年與暮，無關來時或去。」
萬丈豪情卻比冰雪，深秋清風似瞬間化作長刀，橫隔兩人視線之間，牧雲眼角微微抽動，也不知哪根神經不安，但很快王越收回迫人氣息，轉身作了個「請」的手勢。
「不談拳意了，有冒犯之處還望首長包涵。另外，我先讓蘇先生準備些茶，再談來意，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