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王爺和郡主
楚詔現在還下不了床,又不想叫醒清辭,想了想,將被子拉高一些,蓋住清辭整個腦袋,然後示意十七請進來。
燕綏帶着禮物進門:「知道你醒了我就過來看看,現在感覺如何?」他隨手將東西放在桌子上,走近床前,微微蹙眉,「臉色還不是不太好,可要再請太醫來看?」
楚詔道:「太醫院眾位太醫這段時間為我的身體辛苦這麼久,還是不要再麻煩他們了,我這邊有監副在就可以。」
「那就好,不過你臉色還不好,我從宮裏帶了雪參過來,回頭燉了東西吃了補補元氣。」燕綏說。
楚詔頷首:「多謝殿下。」
燕綏搖頭:「無需客氣。」
「我是謝殿下那日在御花園為我說話,也謝殿下幫我隱瞞。」楚詔墨玉般的眸子藏着一些東西,和他對了一眼,聰明人之間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彼此都知道是指什麼。
燕綏手指微微一蜷:「是我們燕氏皇族對你不住在先。」
楚詔彎了下唇:「我一直都知道,殿下看似無心政事,其實心若明鏡,沒想到竟然通透至此。」
清辭在被子下睜開了眼睛,這兩人打什麼啞謎呢?
莫不是是在說匯水之戰?燕綏也知道那一戰有皇家人的手筆?是皇家人藉機剷除楚詔的陷阱?所以他對楚詔有愧?
燕綏好像拿出了什麼東西,邊說:「身在皇族,有些該知道的事情還是要知道的,我又不能和侯爺一樣,一封摺子遞上去,就真的放開手什麼都不管。」
楚詔看了一眼他手上兩份摺子,笑了笑:「忘了殿下現在也肩負監國之責。」
「侯爺這份請辭的摺子父皇看過了,父皇說侯爺病體未愈,眼下自然不能過於操勞,但朝廷諸多事宜還是要儀仗侯爺,所以不能准予侯爺的請求,兵符還給侯爺。」連同兵符一起,都被放在了他床頭。
楚詔搖搖頭:「殿下,時至今日,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和清兒過安穩日子,實在無心其他,煩請殿下再幫我向陛下陳明。」
看他的態度不似作偽,燕綏皺眉:「你真的決定了?」
「嗯。」
燕綏考慮了一會兒,終是尊重他的意見:「好吧,父皇那邊,我會儘力去說的。」
然後起身告辭:「宮中還有事,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楚詔點點頭,對門外漢:「十七,送殿下出府。」
十七便出現在門口,手一引:「殿下,請。」
燕綏走後,清辭才冒出腦袋:「燕綏知道你的腿沒殘?」
「嗯。」楚詔看了眼那奏摺和兵符,沒什麼表情。
清辭打了哈欠,閉上眼睛繼續睡,喃喃道:「要是他當皇帝,這天下應該是會另一番景象。」
又過了兩日,宮裏終於下了聖旨,准了楚詔的請求,撤去他定北大將軍的職務,但封了他為安平王。
明面上的聖旨是寫着表彰他清繳五皇子餘孽有功,這些年勞苦功高,恰逢他要娶親,於是一併賞賜,以示看重云云。
但朝廷諸公都心知肚明,收了人家的兵權,要是不給顆甜棗,陛下怕是又要遭天下人議論,反正楚候……哦,不對,現在要稱楚王了,楚王身體不好,沒了兵權,又定居帝京,哪怕封了異性王也不能怎麼樣,只是讓彼此面子上好看罷了。
不過饒是如此,在這個封爵極其罕見的時代,楚詔年紀輕輕就封了王,還是讓很多人瞠目的,一時間,無論平日裏有沒有來往的大臣,都紛紛送來賀禮恭賀。
楚詔當然不會管這些,只能清辭出面,先是一一收下,謝了眾位大人的客氣,再讓十七清點了,照價換成現銀送去孤獨園——那是老弱病殘的收留所。
這樣一來,既不會生硬無情地拒絕了大人們的好意,讓大人們心裏不痛快,也不會落個斂財或結交黨羽的名聲,還做了一件好事,讓孤苦的老人孩子能安穩過冬。
當然了,也有人背地裏說安平王府沽名釣譽,收買民心,但現在安平王聖眷正濃,就這麼一兩句話不會激起什麼水花,反倒是宮裏聽說了這件事,又下了一封聖旨褒獎清辭的做法。
聖旨上,還封了清辭為蓬萊郡主。
清辭捧著聖旨,有點茫然:「老皇帝這麼捧着我們,該不會是想把我們摔死吧?」
「他是急於修復他先前被你敗壞的名聲。」楚詔剝了個花生,自己吃了一個,塞了一個到清辭嘴裏,笑意淡淡,「他給你就接着,一個郡主而已。」
清辭倒不是在意什麼縣主郡主的封號,只是老皇帝平時挺小氣的,她解了蛇莓症這麼利國利民的大功勞他都沒什麼賞賜,這次這麼爽快……看來是真被她整慘了。
所以說吧,這人,就得時不時修理一下,要不然他皇位上做久了,都以為這天下真的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日子好像從此平靜了下來,雖然那個第一細作還沒抓到,但她也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沒有出現,漸漸的,就從大家的腦海里淡忘。
除了尉遲沅,他絕對不會忘記這個害死燕寧的主使,並且一直在尋找,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南越王突然病重,請旨讓尉遲沅回去,文熙帝考慮再三,准許了。
尉遲沅離開帝京那天,清辭親自去送了,她告訴他:「我一定會找到第一細作,我會親手殺了她,把她的骨灰帶去南越給你。」
尉遲沅本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笑容張揚明亮,像南越草原上最驕縱的太陽,但自從燕寧走了以後,他就再沒有笑一下,琥珀色的眸子多了一層郁色。
「我等你。」尉遲沅只說了三個字,然後翻身上馬,原本應該是在一年後帶着燕寧一起回南越,現在他只一人一騎。
清辭一直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對白珩舟道:「走吧,回府。」
蓬萊郡主府已經佈置起來,掛上了紅綢,因為距離她和楚詔的婚期只剩七日,清辭看了一會兒,淡淡笑了笑,走了進去。
當晚,天邊「嚯嚓」一聲,一道閃電毫無徵兆地撕破夜空,將半個黑幕都照得發亮。
這亮光只有一剎那,如同煙花一般,很快又歸於暗淡,後續接二連三的悶雷聲為帝京帶來了一場闊別已久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