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舊臣

張居正的入獄和皇上的決定，就像是瘟疫一樣迅速在官場之中傳播，這樣的巨變甚至是要比四皇子政變來的更加的猛烈。

那些曾經是還幻想着靠張居正來對抗新政的官員們，此時也都在心裏大體的清楚了皇帝這次的決心。

畢竟，

就連張居正都已經是因為反對新政而下了大獄，那他們，要是這個時候還不知趣的去觸犯皇上的眉頭，可能自己就是連渣渣都不剩。

整個朝廷里，原本那些反對新政的聲音，似乎都在一夜之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帝都最近的變化，甚至是百姓都能夠看得明白，原本那些趾高氣昂的官員們還有那些公子哥，現在都夾起尾巴做人，雖然他們的眼神里依舊是對自己的身份十分的高貴，但是已經不再像是以前那麼的明目張膽的欺負城裏的百姓了。

而這次政變也是那些舊黨們最後一次機會，而這次最後的機會，也是被張居正都算計了進來，雷聲大，雨點小，最後被皇帝化解於無形，甚至是沒有對前線的作戰有任何的影響。

天牢之中，

張弛披頭散髮，作為這次政變的頭號戰犯關押在錦衣衛的天牢之中，而旁邊的屋子裏，就是自己的老師，張居正。

「老師，為什麼？」張弛現在嘴巴乾涸，上面清晰可見的嘴皮，坑坑窪窪，眼睛裏佈滿血絲，原本是乾淨的手指里。現在也已經是污漬遍佈，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為什麼要這麼做？學生不明白。」

張居正對於自己的這個學生，並不想要說太多的話，只是將自己的身體向旁邊的牆挪了挪，地上的乾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最後便是再也不再動彈，陷入了沉寂之中。

「老師，學生還是想不明白，你就想要眼睜睜的看着帝國毀在皇上的手裏嗎？」張弛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的老師會違背自己的理想。

作為張居正最為貼心的學生，他看到了當初張居正看到姜子牙那學說之後，臉上震怒的表情。

那樣猙獰的老師，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就是當初帝國發生規模巨大的起義而所有大臣都朝皇帝彈劾張居正監國不力的時候，自己的老師也不過是一笑置之。

可是見到了姜子牙的那本君主論的書籍的時候，就算是離的遠遠的，張弛都能夠感覺到這位帝國宰相身上那股磅礴的殺氣和怒氣。

當時，

自己的老師甚至是想要動用錦衣衛的力量，而在暗中將姜子牙等人都暗殺在東瀛。

要不是後來發現，

姜子牙的背後有一股甚至是能夠讓錦衣衛不敢輕舉妄動的力量，可能現在姜子牙早就已經是變成了一培黃土，隨朔風輕輕一吹，而飄散在空中。

「當初是您想要做這件事，所有才有了我們後來的謀事，我們甚至馬上就要成功了，就連專門保衛皇帝的禁衛軍都已經是被我們成功的說服了，加上江南道的那些軍隊，我們是勝券在握，四皇子已經登上龍椅，迎接我們的時代就要來了，您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背後背叛我們？」

說道這裏的時候，張弛眼睛通紅，雙拳緊握，而因為握拳的力量太過於巨大，扯動了身上的傷口，鮮紅的血液在裂開的傷口上緩緩的流出來，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讓張弛身上打了一個寒顫，但是他依舊還是死死的盯着張居正，想要在自己的老師身上看到一個答案。

一個能夠讓他覺得滿意的答案。

但是張居正的沉默終於激怒了這位本應該是位極人臣的年輕大臣。

「你背叛了我們，你背叛了這個天下，你讓那些士兵白白的死在了帝都中，是你一個人親手毀了我們的理想還有時代！」

「我不能原諒你，就算是我死了，我也絕不會饒恕你。」

看着面目猙獰的張弛，張居正輕咳一聲，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依舊還是和以往一樣的波瀾不驚，而正是這樣的表情，讓張弛覺得噁心和恐鷲。

「你一輩子為帝國盡心盡責。」張弛緩緩鬆開自己的拳頭，凄然而又嘲笑的看着張居正，「所有人都以你為信仰，甚至是天下所有的官員都認為你會是帝國歷史上的一個傳奇，以後開宗立廟也未嘗不可，可是你再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佝僂不堪，雙鬢斑白，身體羸弱，堂堂的帝國宰相，現在居然是和蟲鼠為鄰，落魄至此，這就是你忠心於帝國，忠心於皇帝的下場。」張弛看着現在張居正的落魄模樣，心中既是悲憤，也是不甘心。

不甘的身形在不大的監牢裏不住的來回踱著步，那些巡查的錦衣衛看到之後，厲聲呵斥，但是此時的張弛已經是對這些滿不在乎的嗤笑着，「現在我已經是這樣了，你們進來殺了我啊！」

錦衣衛見到之後，並沒有理會，而是看了一樣張居正，發現張居正沒有任何的動靜，就像是一座雕像一樣的坐在靠牆邊的角落。

他們見過各種各樣的官員還有那些名士，但是來到錦衣衛天牢裏，哪一個不是跪地求饒，只是眼前的這位大人，就算是已經是淪落到現在的地步，依舊是面不改色，似乎不會因為自己所處的環境而讓自己有任何的情感波動。

在錦衣衛離開后，張弛嘴裏又絮絮叨叨的罵了皇帝和這個世道，但是看到始終是沒有出聲的老師，最後也是落寞的安靜下來。

兩個相連的囚牢，關押著原本會把持朝政兩代的帝國大臣。

似乎想到自己這些年來跟隨在張居正身邊的時光，自己也是將身體靠近張居正的牆邊靠攏過去，似乎情緒也變的穩定了許多，沙啞著自己的嗓子，就像是兩塊石頭相互摩擦的聲音，「老師，這些年來，我始終跟在你的身邊，我想要模仿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就像是那些官員一樣，我也想要和你一樣，能夠成為帝國至高無上的宰相，也可以肆意的發揮自己的才能。」

「我本以為，這是我的機會。」

張居正終於緩緩開口，雙目恍惚，似乎想要在這個幽暗的天牢裏看到那曾經的光影，但是卻看不得，「世間再也不會有我這樣的臣子了。」

這是一個帝國大臣對於自己輝煌的讚美和自豪，也是對於這個時代的悲哀。

自己，

終究是跟不上皇帝的步伐，不過是被淘汰下來的舊臣罷了。